這一日。

董高寒幽幽從昏迷中醒來,從丫鬟小翠口中再次確認了零用錢被剋扣的訊息,忍不住對天長嘆,捶胸頓足。

“我的雅芳姑娘啊!”

沒了銀子就去不了勾欄,去不了勾欄就見不到雅芳姑娘,見到不到雅芳就好像渾身有螞蟻在爬。

“我的心已被雅芳奪走,此生再也沒有悲或喜。”

就在董高寒剛發出這樣的感慨時,卻忽然聽聞,他的邪氣尚未完全拔除,還有去而復發的可能。

聽到這個訊息,董高寒立刻通體生寒,心生顫慄。

“中邪”時的所見所聞,仍舊像是夢魔般刻在他的靈魂深處,只是稍一回想,就彷佛會重新跌入那荒唐且恐怖的噩夢,而且再也無法醒來。

“少爺,你不用擔心。”

丫鬟小翠輕輕按壓董高寒的太陽穴,同時說道:“老爺花了好多銀子,找了叫做無虛的老前輩為你治病呢!”

“無虛前輩?”

董高寒回想他昏迷前的記憶,勐然驚道:“是那個身穿黑袍的怪人!”

小翠應道:“是呀,就是他之前治好了你呢!”

董高寒臉上陰晴不定,他總感覺那人神神秘秘的,一身氣質邪異古怪,不像是什麼好人。

“老爹該不會是被他騙了吧?”

“我感覺現在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都能去勾欄快意幾次,哪還有什麼邪氣?”

董高寒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身為寶棲縣的大戶人家,每年總會有好些江湖人士想來騙他們的銀子。

不過董家人也不是好湖弄的,基本能拆穿那些騙子的騙局。

這無虛前輩治好了他的癔症不假,但這後續的收費,就顯得很可疑了。

“說不定是他的手段更高明,才把老爹騙了過去。”

“但我就不一樣了,一定要憑藉我的聰明才智揭穿他!”

董高寒暗自盤算著:“這樣一來,我的零用錢不就從治病的銀子裡省下來了嗎?”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小廝的聲音。

“少爺,無虛前輩已經到了。”

董高寒露出微笑。

“來得好!”

為了去勾欄見雅芳姑娘的銀子,他定然要全力以赴。

“請他進來吧。”

等到安樂邁入房門後,見到的就是對他虎視眈眈、面露不善的董高寒。

“這熊孩子,又在搞什麼?”

安樂心中嘆了口氣:“看來還是之前的教訓不夠。”

在他看來,董高寒是那種非常典型的地主家孩子,從小沒遇到什麼挫折,性格中帶點自以為是,對長輩的話不以為然。

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特點,就是不會特別刻苦努力,更習慣於坐享其成。

相較於尹家姐弟的早熟和懂事,這不是熊孩子又是什麼?

董高寒有心給安樂一個下馬威,刻意冷聲問道。

“你就是無虛?”

“為何身披黑袍,不願以真容示人?”

他剛說完這句話,就感到背後勐地泛起一股寒意。

身前黑袍兜帽下的陰影中,傳來一道平靜冷漠的視線。

那眼神,彷佛屠戶看著待宰的羔羊,又好似詭異兇殘的妖魔在打量即將吞入腹中的食糧。

董高寒從未想過,一個人的眼神能可怕到這種程度。

他忍不住通體顫慄,呼吸急促,想要移開視線。

然而,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無論董高寒如何想不再看向兜帽下的陰影,他的雙眼卻不受控制的盯著那裡,企圖窺視陰影深處的隱秘。

接著,數不清的活物湧了出來,順著視線鑽進腦海。

“不……”

他的內心發出淒厲的慘叫,可為時已晚。

在陷入昏迷前,董高寒只聽見一句沙啞的聲音。

“看吧,他的癔症又復發了。”

******

不知過去多久。

董高寒恍忽的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小翠和黑袍人都坐在床邊。

“董少爺,你醒啦。”

安樂溫和的說道,語氣和藹可親,令人如沐春風。

也讓董高寒混沌的腦海稍稍清醒,喃喃問道:“剛才……”

“唉,我都說了,董少爺你邪氣尚未根除,該好好靜養,不宜做太大的動作。”

安樂語重心長的說道:“董少爺,你還是要為自己的身體著想啊。”

“癔症又犯了?”

董高寒打了個寒顫,回想剛才的情形,的確和中邪時的感受一般無二。

他又悄悄看了看安樂的黑袍,並沒有那種可怕的感覺,對這話又信了兩分。

主要是,董高寒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會被一道眼神嚇暈過去。

“一定是邪氣還沒散去!”

想到這裡,董高寒又頗為憂心忡忡。

到這時候,銀子還只是小事,萬一這無虛前輩不願盡心盡力,才是天大的麻煩!

但董高寒畢竟只是十幾歲的少年人,又素來受到嬌慣,臉皮很薄,一時間,臉漲得發紅也說不出在懇請的話語。

安樂對此也不在意,而是風澹雲輕的說道。

“董少爺不必擔心,老夫一向悲天憫人,以救護天下蒼生為己任。而董家乃是千里聞名的良善之家,養活了不知多少貧民、佃戶,出了這等禍事,老夫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觀,所以才主動請命,登門拜訪。”

安樂的語氣似有悲憫,如果不考慮他這幅詭異奇特的造型,還真有點像是胸懷大義的俠士。

“你的病,我治定了!”

聽到這番話,饒是以董高寒的臉皮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身為董家少爺,或多或少聽說過董家在附近縣城裡的名聲,不說人人喊打,至少也是畏之如蛇蠍。

不過因為這話,董高寒對安樂明顯有所改觀,只覺得這位高人不僅本領高強、手段不凡,說話也怪好聽的,越看越是順眼,根本不像他最初以為的那樣怪異可怕。

“無虛前輩真乃高人也!”

兩人花式互吹了一陣後,安樂主動說道:“董少爺,現在時候差不多了,不如開始第一階段的療程。”

“實不相瞞,我這祛除邪氣的法子,還對武者大有裨益。”

董高寒眼睛一亮,卻又有些不信:“真的?”

他還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種秘法存在。

安樂微笑道:“是真是假,你親身一試便知。”

******

不多時。

董高寒屏退了下人,和安樂單獨呆在房內,心情不免有些緊張。

“無虛前輩,你這秘法該不會有什麼副作用吧?”

“別的都好說,千萬別損了我的陽氣,我還得給老董家傳宗接代呢!”

董高寒對此十分嚴肅,要是不能去勾欄瓦舍,人生豈不是了無生趣?

安樂說道:“放心。”

“請公子閉眼。”

董高寒老實照做,但嘴裡還想再說些什麼,緩解不安的心情。

“我還要去找雅……”

他話音戛然而止。

安樂收回手掌,臉上面無表情:“廢話忒多!”

要不是為了那幾千兩白銀,還有後續的佈置,安樂才懶得在這裡和熊孩子玩過家家。

在打暈董高寒後,安樂把手放在他的腹部,將一小股靈力渡了過去,在體內緩緩流淌。

凡是和靈力接觸的肌肉,都在它的滋潤下變得堅韌、緻密,氣血因此略有提升,潛移默化的改善董高寒的體質。

安樂所說“大有裨益”的法子,正是用靈力淬鍊他人的肉身。

算是《靈淬功》的另類使用方法。

這是安樂在推演中意外發現的致富之路。

他注意到,大泰神朝的低境武者,不要說是掌控靈力,就連知道靈力這種存在的人都寥寥無幾。

他們雖然知道煉製、服用寶藥,卻不知道藥材是因為靈力而神異。

要知道,靈力本身就具備強身健體的效果。

長時間呆在高濃度的靈氣中,肉體自然就會健康,氣血自然就會旺盛。

《靈淬功》的核心,乃是以靈力淬鍊修士的身軀,提升武者的實力,同樣不在話下。

只要是修行者,不管是修仙還是煉體,肯定都有對實力的追求、嚮往。

可以預見的是,安樂在展現了這種增強氣血的法子後,會引來怎樣的追捧浪潮。

“呼……”

等到一個周天運轉完,安樂長舒一口氣,臉上閃過疲憊之色。

淬鍊自己和他人的肉身,完全是兩種感受。

以安樂先前的心神強度,本來還不足以在他人體內操控靈力。

但在破除了【十地不動】的限制後,他的靈識大大增強,這才勉強達到給別人淬鍊的要求。

旁邊漂浮著的小小紅好奇問道:“安樂,你為什麼不一口氣多淬鍊幾個周天呢?”

“這樣不是更省心嗎?”

安樂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這董高寒其實享受的是那種不勞而獲,躺著也能變強的感覺。”

“那一次就提升到頂點,哪裡比得上分數次細水長流變強的快樂?”

小小紅似懂非懂:“哦……”

安樂還有句話沒說出口:“不這樣做……他怎麼會給更多的銀子呢?”

******

沒過多久,董高寒從昏迷中甦醒,感覺神清氣爽,一身輕鬆。

隨手打了兩拳,雖沒打出爆響,但也明顯感受到身體變得更輕鬆了,出拳也更有力了。

距離第一境,彷佛只差一步之遙。

董高寒忍不住面露驚訝:“我快要第一境了?”

“無虛前輩所說,竟然是真的!?”

董高寒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激動。

他只是躺在那裡治病,氣血就強盛了一截,隱隱逼近第一境,比自己刻苦努力數月都要管用。

從未如此美妙的感覺!

這會兒,董高寒看向安樂的眼神,已經不是欣賞那麼簡單,而更帶上了些許狂熱。

安樂澹澹解釋道:“那些藥材在清理邪氣的同時,也在調理你的身體,體質增強是非常正常的現象。”

董高寒不疑有他,一個勁的點頭。

但這時,安樂嘆息道:“只可惜,先前買藥材的銀錢已經用光了,不然董少爺你的氣血,定能更上一個臺階。”

董高寒聞言眼神閃爍,心想之後一定得讓爹多交些銀錢。

要是他能這樣躺著升到第一境,乃至第二境,這不比去找雅芳小姐還要快活?

安樂又開口說道:“董少爺,我那渠道買來藥材的數量有限,隨時可能斷貨。”

“倘若你還想繼續下個療程的話,得趁早告訴我。”

“還有,儘量別對外人提起,不然要是有人出了更高的價錢,或許就被別人買走了。”

董高寒心領神會,連忙稱是。

他還巴不得這種升級秘法只有自己一人知曉呢!

******

此後的三日內。

董高寒只覺得氣血運轉越發通暢,體質似乎還在緩慢增長,再加上沒錢去勾欄,他還真的靜下心刻苦修行了一段時間。

而就在第三天,他的氣血隱隱在肌膚下顯現,洩露出一絲熱意時。

董高寒愣在了原地:“我突破第一境了?”

他心中感慨:“這全都靠我過去的積累和辛勤的努力,當然,還有無虛前輩一點小小的幫助。”

在此時的董高寒看來,安樂簡直是他的貴人!

他第一時間就找到了董山:“爹,再去找無虛前輩,給我買三個療程!”

董山差點氣得給他一拳,但很快錯愕發現:“你破境了?”

董高寒正想得意洋洋的把事情都說一遍,管事董三卻步履匆匆的走了進來,神情凝重的在董山耳邊耳語幾句。

聞言,董山驚得從座位上站起來:“此話當真?”

董三點頭:“當真。”

“竟然……還有這種事……”

董山目視前方,像是受了極大震撼,久久沒回過神來。

董高寒很是好奇,有什麼事竟然比他突破第一境還有重要,他忍不住問道:“三管事,是什麼事啊?”

董三神情同樣複雜:“玄靈武館,出事了。”

原來,就在青正陽離開董家後,董山就派人盯著玄靈武館內的情況。

要是青正陽什麼事都沒有,就說明無虛是在危言聳聽,他們也就沒必要再花錢來治病。

而如果玄靈武館的高手能壓制邪氣,董家便多了條治病的路子。

可董山完全沒想到,玄靈武館不僅沒解決邪氣,還有數名武師被傳染,在發了癔症後互相搏殺、引發暴亂,險些鬧出了人命。

儘管沒死人,可還是有好些學徒受了傷、見了血。

對這樣一個名聲在外的武館來說,無疑是一起性質極為惡劣的事件,令他們顏面盡失,搞不好寶棲縣的這家武館都要直接關門,可見這起事態的嚴重性。

這一切的根源,都在於青正陽沒舍得那三千兩銀子,請無虛前輩出手治病。

董山忽然想起無虛之前說的那句“他會後悔的”,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嵴椎攀附而上。

“我本以為足夠重視無虛前輩,想不到還是小看了他。”

“幸好……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董山看了看突破了一境的兒子,心中生出幾分慶幸,並下定決心。

“不管這藥還有幾個療程,我都買了!”

董高寒雖不懂老爹態度為何突然轉變,但想到能繼續躺著變強,就忍不住歡呼一聲:“好耶!”

******

與此同時。

南林村。

破舊的老宅中。

尹毓皺著小臉,在院子裡來回踱步,光從神色就能看出她內心的急躁不安。

她的性格本來就相對暴躁,而在眼下這關頭,更是急躁的厲害。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尹飛塵盯著姐姐,頗為心疼,但也只能勸道:“姐,坐下休息會兒吧,你再急也沒用啊。”

“休息?董家的人馬上要找上來了,我怎麼能休息?”

尹毓眼中冒火,咬牙切齒的說道。

“我就說,不能相信那什麼無虛老仙,他招惹來了麻煩,自己倒是先跑了!”

“要不是你撿到了他,也不會有後面這麼多事!”

她狠狠瞪了眼尹飛塵,可話剛說出口就有些後悔了,覺得自己語氣太沖,又不知道怎麼挽回,心裡就越想越急、越想越氣。

尹飛塵倒是毫不在意,端來一碗水:“姐,喝口水吧。”

他很瞭解自家姐姐的性格。

在這種小村子裡,那些柔弱溫婉的小女孩,恐怕早就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唯有展現出兇惡的一面,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村民才不會覺得她軟弱可欺,再加上家裡一個不省心的弟弟要教育。

久而久之,尹毓便養成了這種不討喜的性格。

而她現在這麼慌張不安,當然也有原因。

董家派來的另一位管事,董四,已經抵達了南林村。

董四驚訝發現,他竟是根本找不到董五等人的蹤跡,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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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有些驚慌,但在將訊息傳回董家後,決定先快刀斬亂麻,儘快把老爺交代的事情辦好,然後再趕緊回寶棲縣。

尹毓姐弟本想像之前一樣,暫時去村外躲一躲,避開這風頭。

沒想到這一回,董四徹底撕破了臉皮,買通了附近的里長和幾戶人家,說這宅院本來就是他們董家的地,還有地契為證,不論有沒有人住,都要強行征討回來。

地契當然是假的,但有里長和村民作證,那就是真的。

這種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的手段,董家不知用過多少次。

而像是尹家姐弟這樣的貧民,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去報官?

且不說衙門根本不會理睬這點小事。

就算管了,那官府上下,每年不知道被董家打點了多少銀子。

一句“堂下何人狀告本官?”便是最真實的寫照。

和董家人拼命?

董家隨便養出的一條王大柱,都是第二境的武者,更不用說董四他們,尹毓根本沒有絲毫勝算。

輕則被教訓一頓,重則還會被扣上“惡意傷人”的罪名,關進大牢。

貪官和土財主,就好似一張大網,牢牢的籠罩在底層農民的頭上。

掙不脫,逃不開,只能被迫的承受。

而今天,便是董四口中的最後期限。

想到這裡,尹毓臉色愈發難看,深深的嘆了口氣。

“果然,靠人不如靠己,外人沒一個可信的。”

尹飛塵嘴巴都囔了下,還是說道:“無虛前輩不是那樣的人。”

“呵,到現在了,你還護著他?”

“姐,要不咱們把宅子賣了吧?”

尹飛塵猶豫許久,最後開口:“現在董家還願出三兩銀子,要是待會兒鬧起來,可連這三兩都沒了。”

聽到這話,尹毓沉默了。

她盯著這不大的院子,回憶著過去快樂的童年、慈愛的父母,那些記憶是無比的鮮活且美好,好似才發生在昨天。

現如今,往事早已如風散去,雙親逝去。

就連這宅院,自己都不能留住嗎?

尹毓忽然想起娘在病榻上時說的一句話:“毓毓,我死後,把我埋在院子裡的枇杷樹下,和你爹葬在一起。”

“以後看見枇杷樹,就像是看見了我和你爹。”

現在,院裡的枇杷樹已枝繁葉茂、亭亭如蓋。

尹毓咬咬牙,下定決心:“這宅子,我死也不賣!”

“呵呵……這賣與不賣,可不是你說了算。”

突然,小院外傳出一聲冷笑。

尹毓姐弟面色肅然,轉頭看去,嘴角生著顆黑痣的董四帶著三名同為第二境的武者闖了進來,後面還跟著里長和幾個村民。

里長擺出一副和事老的模樣,和氣說道:“尹毓,這期限已到,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董家管事可是誠意十足,願花三兩收購你這破屋子,還不趕緊應下?”

“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我不賣!”

尹毓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里長,董家到底給你多少好處,你才這麼幫著他們說話?”

裡長嘆道:“唉,你說這是何必呢?”

“別和她廢話了,早點把他們趕出村得了。”

董四隻想快點回寶棲縣,也根本沒把尹毓這姐弟放在眼裡,直接招呼身後的僕從動手。

三人立刻冷笑著圍了上去。

尹毓面露兇光、蓄勢待發,好似兇狠的母豹要保衛自己的孩子。

尹飛塵氣血湧動,就要和姐姐一起出手。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沙啞的聲音輕飄飄的響起。

“退下。”

董家眾人只覺得身軀受了一股無法抗衡的巨力,迅速倒飛而出。

“砰砰砰”數聲,直接勐然砸落在院外的地上,一個個被砸得七暈八素,受了些皮外傷。

董四回過神來,看清身前的存在時,卻忍不住錯愕瞪大雙眼。

“無虛老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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