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翌公子已經帶著很多人出了昌平侯府。”

封瑜坐在書桌後面,聽著手下的彙報,右手輕輕的敲擊著桌面,詢問道:“昌平侯呢?他什麼反應?”

“昌平侯並沒有出門相送,至於具體什麼反應,還需要探查。”

封瑜揮了揮手,稟報的侍衛下去之後,衝著周博遠嘆了口氣道:“君子欺之以方,最後,我們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周博遠對秦翌的感觀非常好。

自然明白,秦翌這時接下聖旨,離開昌平侯,是什麼意思。

秦翌相當於和渭水秦氏的主脈決裂了。

不論這個決裂是真是假。

秦翌這麼做,都是在打渭水秦氏主脈的臉,都是在損害渭水秦氏主脈的利益,都是在獨立出來,自成一脈,這些,卻是實實在在的。

這個結果,是封瑜主動請求,全程參與的情況下積極促成的。

這個天大的人情,他必然應下。

封瑜也明白這一點。

心中一時間,感慨萬千。

周博遠提醒道:“院長,您該去覆命了。”

既然他們都得到訊息了,那麼崇明帝必然也得到訊息了,甚至訊息比他們的更早更詳細。

封瑜點了點頭,離開秦王府,頂著中午的大太陽,再次去皇宮。

……

“做的很好。”

崇明帝聽到封瑜的彙報後,滿意的點了點頭,輕聲笑道:“這下,那些家主們估計又要揹著我和昌平侯開會了。”

封瑜附和著笑了一聲。

崇明帝笑完,打量著封瑜,笑問道:“對了,我記得你說過,你會當面詢問宗門制的事,你已經單獨而過秦翌兩次了,秦翌對此,究竟有什麼打算?”

封瑜愣了一下,趕緊躬身請罪道:“兩次都有事,兒臣……忘記問了。”

崇明帝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明天就開始了,你這邊快一點兒,不然,我們會很被動的。”

說完,一邊無奈搖頭,一邊衝著封瑜揮了揮手。

封瑜看到這個手勢,身體一僵,無奈的退了出去。

封瑜深深的看了御書房一眼,轉身離開了皇宮。

封瑜離開後,一個全身著金甲的將軍,突然出現在御書房,看了門外封瑜消失的背影一眼,扭頭對著正在書桉後面閱讀竹簡的崇明帝道:“秦王殿下正在和您離心。”

崇明帝頭也不抬,一邊下著批覆一邊笑著回答道:“我知道,皇帝都是孤家寡人,他既然有心帝位,這就是必要的歷練。”

金甲將軍搖了搖頭道:“他離開二十餘載,你們的關係本來就還沒有恢復,現在就……您就不怕他怨恨您,誤解您,甚至,將你當做敵人嗎?”

崇明帝放下手中的竹簡,看著金甲將軍輕笑道:“若是他真的可以打敗我,我會非常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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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甲將軍搖了搖頭道:“您是我見過的最偉大的皇帝,我不相信有誰可以打敗您,我只是擔心,您最後……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最偉大?”崇明帝搖頭失笑道:“我可當不起,自從諸侯時代開啟,歷史上出現了多少個君王?不說開創了皇朝朝代的始皇陛下,就算是當朝太祖,也不是我可以比擬的。”

“所以,我才加上了‘我見過的’這個條件。”金甲將軍沉默片刻,回答道。

崇明帝聽後,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哈哈……”

……

封瑜回到秦王府之後,在書房裡和周博遠將御書房發生的事,大致的複述了一遍。

周博遠聽後,同樣非常詫異的說道:“不僅沒有獎勵,還將以前的給隨口給您的任務拿出來問罪,這,這……”

崇明帝不是最賞罰分明的嗎?

這不像是崇明帝的作風啊。

等等……

周博遠眼神變得凝重的對封瑜說道:“院長,您之前對前太子窮追勐打,最後前太子被誅殺這件事的反噬來了。”

封瑜愣了一下,身體一僵,苦笑一聲,道:“我也沒想到,秦翌會這麼厲害,竟然真的找到了小九,而且還,將其和餘黨全部誅殺……所以,父皇這是在怨恨我了。”

怨恨他不顧手足之情,對封琅趕盡殺絕。

封琅和他有殺身之仇啊。

難道,只能封琅可以殺他,他不能殺封琅嗎?

周博遠嘆了口氣道:“院長,您畢竟回來了,而前太子他卻……院長,十五年的精心培養,不是那麼容易磨滅的,陛下就算知道了封琅做的事,犯了人族大忌,也只是將其廢除,下的命令也是將其帶回來啊。”

是啊,他們,畢竟是父子。

而且還是重點培養了十五年的父子。

兩人父子之情,可一點兒也不比他和父皇差啊。

甚至,還要多一點兒。

另外,他也犯下了手足相殘的忌諱。

被父皇所不喜,也是應該的。

封瑜嘆了口氣道:“我本來以為,回來之後,會像以前那樣,兄友弟恭,父子相親,可是,回來之後,事實卻是,父子相忌,兄弟相殘,呵呵……現實,可真是諷刺啊。”

這和他心心念念了二十年的場景,可完全不一樣啊。

甚至,此是,他生出了,當時若是不回來,就好了感慨。

周博遠上前一步,勸慰道:“院長,現在不是顧念兒女私司情的時候,您的宏圖大志還沒有施展啊。”

封瑜聽到這裡,頓時驚醒,搖頭失笑道:“讓博遠你擔心了,我沒事。”

然後抬頭看了一日頭,說道:“等一等吧,等秦翌安頓好了,我再走一趟吧。”

說到最後,封瑜苦笑道:“我還真的成了秦翌的惡客了。”

周博遠猶豫片刻後,斟酌著開口道:“院長,翌公子畢竟是秦氏子弟,怎麼可能真的損害渭水秦氏的利益?他和昌平侯的決裂,很可能是演的。”

封瑜笑著搖了搖頭道:“你和秦翌接觸的時間,還是太少了。”

封瑜回憶著以前和秦翌交流的場景,笑著說道:“秦翌和其它人不一樣,他沒有世家子弟那種對宗族的歸屬感,反而對人族有種使命感和責任感,他對世家有種骨子裡的鄙視,反而對黎民百姓有一種天然的尊重,哪怕是一個沒有修煉過任何武道的普通人。”

這是他和秦翌交流過子之後,分析出來的。

他相信自己的分析。

因此,他才會斷定,秦翌和他是同道中人。

因為,封瑜要走的路,要實現的宏圖大志,和秦翌的理念,高度重合。

最後,封瑜感嘆道:“真不知道秦翌是如何形成的這種品性。”

周博遠想到第一次和秦翌見面的那一幕,笑著說道:“應該是青玉公子的教導吧。”

除了出身山村,最重要的就是青玉公子的教導了。

除了這兩點,沒有別的可能了。

封瑜聽後,認同的點了點頭道:“山村的生活讓他對黎民百姓的認同感很高,青玉公子更是教給了他人族大義,這才將秦翌教導的這麼好。青玉公子,真的是一代人傑啊,唉,可惜,無緣一見。”

周博遠回憶著和青玉公子的三次會面,一路同行的短暫的相處,輕笑道:“青玉公子,的確非同一般。”

很少有人可以在武功被廢,生命將逝前,過的如此灑脫,甚至還堵著了一個影響整個天下的人物。

沉默良久,封瑜突然想到了什麼,看了一眼天上的日頭一眼,輕笑道:“此時,世家之主們估計已經揹著父皇和昌平侯開啟開會了吧。”

……

果然如崇明帝所料,在得到秦翌離開昌平侯府的訊息之後,各大世家的家主們再次緊急召開了會議。

“秦翌離開昌平侯府了?這是真的?”

“這還能有假?”

“那麼長的隊伍,從你府門前經過,你瞎啊?”

“昌平侯,好像沒有出門相送,是不是,他們之間,絕裂了?”

“呵呵,就算沒有和家族決裂,必然和秦氏家主這一脈決裂了。”

“這個,會不會是演的?”

“演的?就算現在是演的,但是,接受冊封,分府而居,總不是假的吧,無論他們此時是真是假,如何想的,結果就是,秦翌自此,另開一脈。”

“聽說,秦翌本身就是支脈出身,對主脈的感情,全靠青玉公子維持,現在,青玉公子一死,嘖嘖,秦翌和主脈之間,哪裡還有什麼感情可言啊。”

“青玉公子對秦翌有再造之恩,這恩情可不會因為他的離逝而消失,要不然,秦翌也不會此時進京了。”

“是啊,秦翌要是躲起來,像丹聖那樣,修煉成聖,再橫空出世,豈不是更加穩妥?哪裡像現在這樣……不上不下,滿世皆敵。”

“青玉公子畢竟是主脈的嫡公子,昌平侯最寵愛的兒子,秦翌就算對主脈無情,也不會對昌平侯無情,這場決裂,應該是演的。”

“就算演的,目的也達到了。”

“還是陛下高啊,下手真的是快準狠,一招就離間了秦翌和秦氏主脈的關係。”

“陛下還是一如既往的英明睿智啊,這一招的確是高。”

“從這件事來說,秦王殿下和秦翌的關係,還真的不一般啊。”

“是啊,若是換了其它人,就算可以完成,也不可能像封瑜這麼輕鬆。”

“據說,兩人是被同一個神秘組織暗殺,暗殺不成,殺手臨死之前使用秘法,將他們放逐到深淵禁地之中,本來還以為兩人再也不可能回來了,誰能想到,兩人竟然還真的殺回來了。”

“患難與共,生死之交,這交情,還真不是一般的交情啊。”

“這封瑜,還真是好運氣啊,這都讓他翻身,嘖嘖……”

“封瑜兩次拜訪秦翌,一次直接出面,殺了封琅,一次直接和主脈決裂,就算是生死之交,但是,這交情也太好了吧!”

“是啊,竟然比血脈宗族的關係都好?有點假啊。”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竟然說出這樣的話。殺封琅那是因為秦旭,又不是單純的因為封瑜的請求,離開昌平侯府,又不是離開渭水秦氏,這怎麼就比血脈宗族的關係好了?你也不看看陛下冊封的是什麼侯,你說,秦翌能拒絕嗎?而且,只是另開一脈而已,對於渭水秦氏而言,這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假若秦翌發展壯大起來了,則渭水秦氏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不是嗎?這怎麼看,都是渭水秦氏賺大發啊。”

“秦翌,還是不一樣的,他畢竟沒有經過世家正統的教育,他的想法和我們的不一樣,而且,他和封瑜的確太過親近了,假若真的靈潮之劫終結了,封瑜登基,你們想過……後果嗎?”

會議一陣沉默,過了良久,才再次有人開口道:“我看陛下也有此擔憂,所以這次的事才讓封瑜出面,消耗二人的交情,就算二人的交情再好,也經不住這樣的消耗啊,再來幾次,我估計,二人不反目成仇,就不錯了。”

“陛下怎麼和我們一樣,對此如此擔憂?”

“那是封瑜和秦翌的交情,又不是涇水封氏和秦翌的交情,別忘了,秦旭可是被涇水封氏害死的,雖說主謀封琅已死,但是,你能保證,秦翌不會對涇水封氏遷怒嗎?若是如此,那涇水封氏在未來,可就慘了。”

“這樣的話,豈不是更應該維持封瑜和秦翌的交情,怎麼陛下反其道而行之了?”

“陛下,應該有他自己的打算吧。”

“呵呵,陛下估計是不願意輕易退位了。”

“靈潮之劫若是真的終結了,陛下還真的沒了退位的理由,無論如何,靈潮之劫都是在他在位時終結的,這樣的功績,他要打破六十時間限制,不真的有可能。”

“也就是說,陛下不想退位,封瑜想要繼位,兩人之間有不可協調的矛盾,所以,陛下才會出手,適當的削弱封瑜和秦翌的交情,打壓封瑜?”

“應該是了,而且,我估計陛下還有和秦翌交好的計劃,沒有實施。”

“秦旭死於涇水封氏之手,封琅更是被秦翌親手所殺,這樣的仇恨,也能化解?”

“呵呵,歷史上,這樣的事,還少嗎?而且,我們各大世家傳世最少也二千餘年了,哪個家族之間,沒有仇怨,若是這麼算的話,那我們怎麼心平氣和的聚在一起開會?”

“是啊,這點私人恩怨,對於我們世家來說,還真的不算什麼,至於化解的方法,就算是我這麼愚鈍的人,也可以想到五六個呢,更何況英明睿智的陛下呢?”

“好了,經過我們的討論,事情已經明了,那麼,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按原計劃進行了,只要適當的改變一下就可以了。”

“還是明天?時間會不會太趕了?”

“靈潮之劫在即,時間寶貴,我相信,秦翌和昌平侯會理解我們的。”

“呵呵,那之前遞往昌平侯的帖子……”

“當然是再去一封爽約的帖子,然後趕緊再向青玉侯下一個拜會的帖子了?”

“秦翌離府獨立也好,我們終於不用看昌平侯那個傢伙的臉色行事了。”

“唉,昌平侯好可憐啊,先是秦翌離府,然後我們又爽約,他這臉被打的,我看著都覺得疼。”

“好了,少說一些風涼話,既然大家已經有了決定,那麼就按我們討論的來吧,還是那句話,面對秦翌的這件事上,我們一定要保持一致,只有這樣,才能和渭水秦氏和涇水封氏抗衡。明白了嗎?”

“明白。”

“知道。”

“這還用你說?”

“好了,我還有事,先下了。”

“再會。”

……

昌平侯府,書房。

昌平侯看著眼前的幾十個各種理由明天不再拜訪的帖子,輕笑一聲,自語道:“這些傢伙,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現實。”

秦翌離府,他們就不來了。

估計,現在拜會的帖子,已經送到秦翌的新府邸了吧。

也不知道,秦翌應付不應付的來這些老狐狸。

這時,秦曦敲響了書房的門,進來之後,關切的問道:“父侯,您,沒事吧?”

昌平侯看著秦曦關切的眼神,笑著回答道:“我沒事。”

秦曦目光掃視到書桉上的貼子,氣呼呼的道:“還說沒事,他們都將貼子送來了,哼,這些傢伙,真是太壞了,怎麼可以下了一齊要來拜會,又一起爽約呢?這不是耍人玩兒嗎?”

昌平侯笑著搖了搖頭,也沒有和秦曦解釋這裡面的彎彎道道,笑著轉移話題,調侃道:“你不是解除禁足了嗎?怎麼不找你的小姐妹玩去了?反而關心起老頭子我的事了?”

說到這個,秦曦又氣呼呼的道:“別提了,她們這些傢伙,之前明明對我百般討好,今天突然就變臉了,哼,我算是看明白了,她們啊,想討好的人,不是我,是那個連招呼都沒打就離府的沒良心的可惡的傢伙。哼!”

昌平侯本來是調侃,沒想到,這裡面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果然,這場戲,不只是他們兩人的事,而是整個侯府的事。

無論願意不願意,以後,他們昌平侯府和秦翌之間,都必然將有裂痕。

他們這一代還好,下一代呢?下下一代呢?

會不會假戲成真,真的成了世仇?

不行,我要想想辦法,在臨死之前,一定要想辦法化解這一段“仇恨”。

不過,現在,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化解的。

這會壞了秦翌的事的。

“好了,我知道了,那你以後就別和她們玩了。”

秦曦看到昌平侯的臉色變化,頓時知道自己失言了,趕緊補救道:“其實,還是有人不那麼勢利的,比如玲兒,小雪等等,她們就沒有變,還和以前一樣。”

“那就好,提前認清她們的為人,也是一件好事。”

“對,對,對,我也是這麼想的。”

秦曦又和昌平侯說了一會兒話,確定,昌平侯真的沒事之後,才離開。

秦曦離開不久,秦昊,秦晶,秦昱等人,一一過來請安,不過,他們和秦曦的目的不同,顯然不是關心他,而是在向他打探訊息。

昌平侯應付完了自己兒女和府裡的其它各方勢力代表後,黃昏時分,才得以停歇。

昌平侯站在窗邊,望著夕陽下鞦韆,嘆了口氣道:“阿旭,你收的這個徒弟,可真是能折騰啊。”

希望,最後,能如我們所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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