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將士們呢?”周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那夥赤佬?”常宗添笑道:“又沒見陣仗,幹啥要給錢,最多每人多發三個月恩餉,再給點酒錢便是體貼的上司了,反正滿打滿算也就千把人,也花不了幾個錢。”

周平皺了皺眉頭,常宗添的做法讓他感覺有些怪異,上陣之前射一箭就要給一箭的工錢,現在發了洋財卻這般慳吝。他稍微思忖了一會道:“常兄,聖人雲不患寡而患不均,這麼多錢財,你我便是取一成去,子孫後代也享用不盡,要來何用?依我看,每個將士都與青絹十匹,錢三十貫,也好過個好年。他們那份便從我那份裡出便是。”

“也好!”常宗添也不好反對,畢竟周平才是將主,而且正如周平所言,這一注洋財實在是太大了,他們此時手下撐死才不到一千人,所費也不過萬匹絹,三萬貫,相比起所繳獲的財物不到十分之一:“不過讓你一人出也不太好,讓大夥分出便是。”說到這裡,他對一旁的傳令兵道:“便傳下去吧,也讓兒郎們開心下!”

“喏!”

片刻之後,鎮子上傳來一陣歡呼聲,這是士兵們得知賞賜後的歡呼。而那些被俘虜的摩尼教徒們茫然的看著這些狂喜的敵人們,隨即又低下頭去揹著沉重的擔子。

蘇州,江淮荊浙宣撫司,一副肅穆景象,數十名穿著各色官袍的文官武將們正在木圖旁忙碌,他們正指揮著東南的十五萬大軍南下。剿滅方臘之亂。而身為四道宣撫使的童貫本人,正斜倚在上首的一張靠椅上閉目養神,雖說他素來以筋骨如鐵,體魄強健而聞名,但不管怎麼說年近六旬的人了,精力肯定是不如少年時旺盛,折騰了一上午,此時也不禁有些疲憊。

“恩相,恩相!“一個聲音將童貫驚醒了過來,他有些疑惑的睜開雙眼。只見王稟站在自己面前。手中拿著一封文書,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喜色。

“正臣,有什麼事情呀!”童貫挪動了一下身體,想要坐直身體。對於像王稟這樣有能力又忠心的心腹武臣。他還是十分看重的。並不會像文臣那樣視其為犬馬,這也是他能在軍中頗得人心的原因。

“摩尼賊在秀州城下自相殘殺,周平乘勢出擊。大破賊軍,斬俘不下三萬,甲杖山積,如今他已經追擊至硤石鎮,遣使者回來請示恩相該如何行止。”說到這裡,王稟從懷中取出一張薄紙,雙手呈上,笑道:“這是周監押派來的使者帶來的,說是從賊人那裡所得,呈上於恩相,以表寸心。”

“哦?”童貫接過薄紙,目光一瞟過,只見第一行上面寫得便是白玉如意一對,密密麻麻的都是寫得各色財寶,粗粗看去有四五十行。童貫臉色不由得微微一動,不動聲色的將禮單納入袖中,笑道:“周平這廝倒是一員福將,竟然又讓他立下如此大功!”

“恩相所言甚是,不過依末將所見,周監押也是仰仗了恩相、天子的洪福才能連勝摩尼賊,說來也是恩相、天子的洪福呀!”

“說的是,說的是!”童貫聽到這裡,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大聲笑道:“說來這周平還是正臣你簡拔任用的,也是你有識人之明呀!”

“恩相謬讚了,正臣不過是做了該做的!”王稟不動聲色的躬身道:“周監押在信中說,方臘軍中多半為挾持的良民,請求將俘虜放歸鄉里,一來可以少殺人,以免傷了天子愛民之心;二來也可以讓離解賊人的軍心。”

“也好,便準了他吧!”童貫此時心情高興,滿不在乎的應允了周平的要求,笑道:“你讓周平堅守硤石鎮,等到大軍到後再作打算!”

“喏!”

王稟回到外間,吩咐將周平的使者羅舍兒喚來,將寫好的書信遞給對方,道:“回去後告訴你家將主,他所懇請恩相的事情都已經應允了,讓他好生去做。”說到這裡他從懷中取出一份禮單遞了過去,道:“他讓我轉呈給恩相的禮單我也已經轉呈了,這些給我的你便帶回去吧!”

羅舍兒見狀一愣,不敢伸手去接,趕忙躬身謝罪道:“都統制,末將是受了我家監押的軍令來的,若是小人有哪裡做的不好,還請相公恕罪,千萬——”

“並非如此!”王稟笑道:“某家並非是嫌這禮薄了,我也知道軍中上下有些禮儀是少不得的,只是這些財物也是你家將主一刀一槍打下來的,俺也不是孤寒的人,可這等錢還是不收的。”說到這裡,王稟臉色變得鄭重起來:“你回去告訴你家將主,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像他這種人才,好生做,勿憂不富貴。你聽明白了嗎?”

“是!”

硤石鎮。

“這麼說來,王相公真的不是嫌我送的少了?”

“正是!”羅舍兒小心的答道:“小人再三求證過,王相公的確是不收。”

說到這裡,羅舍兒低聲道:“將主若是不信,要不小人再去一趟!”

“不必了!”周平擺了擺了手,他此時的心理頗有些矛盾。作為一個已經熟悉了這個時代的穿越者,他很清楚當時官場上同僚之間的饋贈財物完全不被視為賄賂,是一種非常普通的人情來往,雖然周平送的數額有點大,大概相當於王稟這種高階武官四五年的俸祿,不過相較於當時軍中的行情,也不算太過分。畢竟周平發了這樣大一筆橫財肯定是瞞不住的,雖說自古以來將領私分戰利品可以說是天經地義,可以周平這種沒有後臺的外來戶,可不像被隨便找個罪名拖出去打幾十軍棍,還是先老老實實把保護費給交足了再說。再說他送給童貫、王稟的那些珍貴器皿、珠寶玉器雖然十分珍貴,但也不好脫手,周平又不想去當富家翁,還不如拿去送給上司搞好關系,把錢帛、金銀錠留下來。

“這位王稟還真是個好官呀!”看著羅舍兒離去的身影,周平嘆了口氣,雖然他一直沒有表現出來,但對於把自己丟在秀州作為吸引方臘軍的誘餌周平還是心中頗有芥蒂。毫無疑問,這位擔任前線總指揮的王稟至少是知情的,但對方此時的操守和對自己的期望又讓周平不由得不感覺到一陣敬佩與好感,這種矛盾的心情讓周平不禁覺得一陣煩惱。

“哎,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在。這順世英雄好做,救國豪傑難當呀!畢竟這北宋最後還是完了,時運不在你那邊呀!”周平低聲感嘆道。

“監押!”一個聲音將周平從煩惱中驚醒了過來,他抬起頭看到李寶正朝自己叉手行禮,指著一旁的石凳道:“自家兄弟,又沒有外人,快坐下說話!“

李寶應了一聲,卻只是貼著邊坐下,周平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阿寶,我有一樁要緊事,須得貼心人才辦得,想來想去,還是只有勞煩你一趟。”

“監押請講,只要在下力所能及,自當從命!”

周平點了點頭:“你也知道,這次在硤石鎮我們狠狠的撈了一筆,算下來我們還有薛家兩兄弟差不多有百多萬貫,我將其中好搬運的金銀錠與銅錢裝載一起,算下來約莫有八十萬貫,裝了兩船,打算運回濟州去,你可願意走一趟?”

李寶聽了一愣,半響後有些遲疑的問道:“監押,這方臘還沒有平定,又何必這般著急,這些財物又不會飛。”

“哎,財帛紅人眼呀!”周平嘆了口氣:“咱們沒啥靠山,一下子得了這注財喜,若是宣撫司裡的有人知道了,眼紅下來索取,你說我是給還是不給?”

“這個?”李寶聽了一愣,答道:“可就算監押你送回去了,上官開口了難道還能不給?”

“我這邊還有些不好脫手的,倒是拿去搪塞下便是了。”周平見李寶臉上頗有些不以為然的神色,心知對方以為自己吝嗇,苦笑道:“並非我心疼這些財物,只是人心不知足,宣撫司裡的上官那麼多,就算我將這些全部拿出去,也有人拿得多,拿得少。拿的少了的肯定懷恨在心,拿的多了卻未必會替我說話,與其把這些錢財拿去塞了那些沒底的狗洞,還不如先運走了省心!”

李寶在殿前司裡當過差事,一聽就知道周平說得有理,像童貫宣撫司裡的隨便一個文員,不一定能夠幫上下面什麼忙,但要給下面上點眼藥、找點麻煩那實在是輕而易舉。像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貨色,周平這種沒有靠山的武夫實在是得罪不起、也收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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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是當真有人挑事,那怎麼辦?”

“我們剛剛立了功,短時間內倒也不怕!反正看情況不對,我就辭官不做,有了這筆錢,好歹後半輩子富家翁還是可以做的!”說到這裡,周平笑著拍了拍李寶的肩膀:“說來我與薛家兩兄弟後半輩子的嚼裹就落在你身上了,可千萬別哪條路上的好漢給劫了去!”(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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