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周平一愣,臉上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笑道:“眼下外面有好幾萬賊寇,你那妻弟在賊中也是個頭目,難道就憑你一張嘴就能說服他們?”

“稟告上官,我那妻弟也是讀過幾天書的,知道那摩尼賊沒有上下,不是能成事的料,只不過他偌大家業壞在一個造作局的官吏手中,咽不下去這口氣,才從賊報仇。眼下大仇已報,又見天子發出詔書,廢除造作局,便欲反正,先前與我飲酒時常說只要朝廷不計前嫌,保證他家業安堵,便只願殺賊立功,只求當個良民!”

“有錢人果然隨時會背叛革命!”周平一邊腹誹,臉上卻笑道:“原來如此,出兵之前童相就有說過,只誅殺方臘一人,脅從不問。你那妻弟若是肯反正殺賊,不但能保家業,就算是服朱帶金也是等閒事耳!”說到這裡,周平捅了一下旁邊的常宗添:“你說是嗎?常虞候?”

“正是,正是!”常宗 添聽得入神了,被周平捅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趕忙連勝應道:“這是某家親耳聽童帥說的,到時候我倆還要請朱家兄弟多多提攜呀!”

“多謝二位太尉開恩!”朱磊趕忙磕了兩個頭,周平上前親手將其攙扶起來,笑道:“那朱兄弟要什麼準備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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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上位允許,小人待會就出城,回去找我那妻弟,商議反正之事!”說到這裡,朱磊低聲道:“只是須得一個信物。好取信我家妻弟!”

“這個好說!”周平笑道:“來人,你去統軍府上,請王統軍開具一副空白告身文書來,你看夠了嗎?”

“夠了夠了!”朱磊聞言大喜,趕忙連連點頭。

“本來應該好生款待一番朱兄,只是怕你回去路上漏了痕跡,誤了大事,只好暫且寄下,待到破賊之後,再與朱兄共飲!”周平說到這裡。臉色一整道:“楊教練!”

“末將在!”楊再興趕忙躬身應道。

“你先帶朱兄弟下去休息。待到文書來了便送朱兄弟下城,知道了嗎?”

“末將領命!”楊再興應了一聲,領著朱磊退下。兩人剛剛離去,常宗添便低聲問道:“周家兄弟。這廝的話可信得過?”

“不知!”周平搖了搖頭:“不過就算是假的也沒有什麼損失。無非是跑了一個俘虜罷了!”

“也是!”常宗添點了點頭。嘆道:“只望此人當真能說服那個妻弟,裡應外合,擊破城外的摩尼賊!”

“希望如此吧!”周平嘆了口氣。正思忖該從手下選誰去執行這個危險的任務,一旁的侍候的羅舍兒漲紅著臉道:“監押,便讓小人去吧!”

“你?”周平皺了皺眉頭:“你可知道,要是這廝是使詐,你一出城就是回不來了!”

“小人不怕!”羅舍兒大聲道:“我命大,死不了,一定能活著回來!”

“哦?”周平聽到這還有幾分稚氣的回答,不由得笑了起來,他上下打量了一會這個一直跟隨自己的少年,他的肩膀和胸脯長得十分厚實,嘴唇上也長出了一層濃密的容貌,璞頭下的臉膛被太陽和北風弄得黝黑,除了臉上還殘存的一點稚氣,已經完全是個青年人的模樣了。

“既然你一定要去,那這次就讓你去!”周平笑道:

“多謝監押!”羅舍兒躬身領命,周平從腰間解下一柄約莫有兩尺長的短刀,遞了過去:“這個給你,我有一句話你一定要記住,到了賊中要見機行事,活下來是第一位的,懂了嗎?你做什麼我都可以接受,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一定要活著回來!”

“多謝監押賜刀!”羅舍兒趕忙伸出雙手鄭重其事的接過刀,少年的雙眼已經溼潤了,他將刀舉過頭頂,俯身拜了一拜道:“小人此番去一定會小心行事,不負監押厚望!”

北風凜冽,將城頭上的大旗颳得獵獵作響,雖然是在江南,寒冬臘月的城頭也難熬的很。守城的壯丁躲在避風處,聚集在火堆旁,好讓自己舒服點。只有那個當值的倒黴蛋得裹著皮衣,瞪大眼睛盯著城外的火光。這些守城的壯丁和廂軍們殺敵的本事雖然一般,但守城的注意力還是很不錯的。原因很簡單,他們的妻小父母都在這秀州城內,城外的摩尼賊至少已經在這秀州城下丟了好幾千條性命了,有了這麼大一筆血債,若是讓他們攻進城來,定然是玉石俱焚,就為這個當值也不敢懈怠。

這時馬道下面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當值的壯丁抓緊了長矛,轉過身只見一個身披鐵甲的身影拐角出現了,正是楊再興,他趕忙叉手行禮。

“小人見過楊教頭!”

“嗯!”楊再興點了點頭,做了個手勢,幾個手下上前將籮筐和軲轆準備好了。楊再興對一旁的朱磊和羅舍兒拱了拱手,道:“朱兄弟,我就不多說廢話了,祝一切順利!”

“小人一定將我那妻弟說服,讓其歸順朝廷!”朱磊趕忙躬身還禮。他身後的羅舍兒冷笑著看著這個叛徒,右手按緊了腰間的刀柄。楊再興向羅舍兒使了個臉色,上前攙起朱磊,道:“路上小心,見機行事!”

看著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城下的黑影中,楊再興的那顆心反倒提了起來,他本來推薦朱磊去當說客也不過是抱著成功最好,失敗了最多也不過是跑到一個俘虜的想法。卻沒想到周平竟然連自己的貼身侍從也派過去了。這可就有些麻煩了,想到這裡,楊再興不由得雙手合十,低聲祝禱道:“菩薩在上,但願這次一切順利,兩個人能夠安全歸來。”

籮筐剛剛落到地上,朱磊與羅舍兒兩人便跳了出來,彎下腰朝農民軍安營的方向跑去。羅舍兒一聲不吭的跟在朱磊後面,從戰火和殺戮中長大的他根本不信任眼前這個人,他暗中早已下定決心無論這朱磊說的是真是假,他此番出城都要立下一番大功。

“停下來!”朱磊突然停了下來,坐在一個草窩子裡。羅舍兒問道:“幹嘛停下來,離敵營還遠著呢!”

“黑布隆冬的啥都看不清,這般亂撞小心掉到坑裡被竹籤扎死!”朱磊懶洋洋的回答道,他此時的口氣與在城內時的謙恭已經有了微妙的變化。

“你不知道你妻弟的營寨在哪兒?”羅舍兒問道。

“當然不知道!東一塊西一塊的,旗號又亂七八糟的,夜裡怎麼找?”朱磊笑道:“咱們在草窩子裡等到天明了再說,那時候就看得清該去哪兒了!”

羅舍兒沒有回答,右手伸入懷中,握緊了刀柄。朱磊彷彿沒有感覺到他的敵意,蜷縮了一下身子,竟然躺了下去,羅舍兒見他這般模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天邊就出現了一片魚肚白色,朱磊爬起身來,仔細的觀察了農民軍的營地,半響之後,他很有把握的對羅舍兒道:“應該是河邊那一塊,那幾條大船我很眼熟!”

羅舍兒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跟著朱磊走了過去,約莫片刻功夫兩人便被幾個摩尼教徒的巡哨給攔住了,朱磊大大咧咧的說:“你們頭領可是李三郎,某家是他的大舅子朱磊,有要事求見,快去領我去見他!”

那兩個哨兵雖然不認得朱磊,但看他這幅大大咧咧的樣子,頭領的名字又講的不錯,倒也不敢怠慢,便領兩人進了營,連羅舍兒身上的短刀都沒有取下來,向小頭目通報了一聲,便領兩人到了一個草棚裡,讓兩人在裡面等候。

朱磊倒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乾草上,口中喃喃的抱怨道:“這兩個殺才,只讓咱倆在這裡枯等,連碗水酒都不給一碗,待會見了三郎,定然要說上兩句!”

一旁的羅舍兒有些看不慣,冷聲道:“小心飲酒誤了監押叮囑的大事!”

朱磊哈哈一笑,隨手解開胸前的衣襟,袒露出毛茸茸的胸脯,伸手在腋下撓了兩下,笑道:“舍兒你也莫要太緊繃著了,勸降這等事十分倒有七八分是要看形勢的,俺那妻弟也不是傻子,若是形勢不利,便是拿棍子趕他走他也要哭著喊著求官府招安;若是方臘看樣子能夠割據東南,咱家就是長著十丈長的舌頭他也不會招安的,說不定還要割下你的腦袋當做請功的憑證,和某家喝不喝酒又有什麼干係!”

“你——”羅舍兒聞言大怒,右手已經按在藏在懷中的短刀刀柄上,朱磊伸手一攔,道:“莫要這般惡形惡壯,咱家這條命也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可不怕你。你既然來了,就應該想到這種可能,又發什麼火?殺了某家壞了你家監押的事情怎麼辦?”

羅舍兒一聽不錯,將右手將懷中抽了出來,冷笑道:“某家這條命本就是監押從路上撿來的,若是不成,便還於監押便是了,只是官軍一到,定要將你們這些逆賊斬成肉泥!”(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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