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靖關乃古來天下九塞之一,歷來為南北交通要道,中原緊要之地,戰國時孫武曾攻略此地,從此關南下幾乎滅楚,兩邊五峰嶺、鳳凰山如兩扇大門,將一線天似的谷底夾在當中,王歡睜大兩眼看去,只覺黑暗中的關樓,墨影棟棟,如夾在兩側山壁間的一塊巨石,高不可攀。兩側山峰高達萬丈,關底寬約二十丈,被厚實的關牆牢牢鎖住,除非長上翅膀飛越而過,否則只有關門一條道可走。

李廷玉低聲道:“關上沒有燈火,可是沒有守軍?”

祖邊喜道:“那太好了,多半是李自成的手下軍士棄關而去,清軍又忙著趕路追擊,最後誰都沒人來守關了,正好便宜了我們。”

王歡卻籌措起來,心中孤疑萬分,覺得這種情況太不合情理,如此險要關鍵的隘口,怎麼會無人守衛?莫非清兵是扳包穀的猴子,奪了一處就直奔下一處,不管奪去的地方了?

李廷玉也覺得不可思議,本來還準備了重金賄賂,以行商趕路的藉口過關,現在卻用不著了,他皺眉道:“前面兩隊人沒有示警,也許真的無人守關。”

李嚴道:“應該是,否則前面兩隊人無論出了什麼事情,總會有人發焰火示警的,現在平安無事,必定兩隊人都順利透過了。”

眾人都點頭稱是,李廷玉沉吟一會,派了一個身手靈活沒有夜盲症的手下去探路,那手下順著道路,如一隻靈猴般悄悄摸了過去,不大一會,就原路回來,興奮地報告道:“諸位大人,前面的關樓一個人也沒有,關門大開,看那模樣,似乎是好一段時間沒有人守衛的樣子。”

這麼一來,大家連最後一絲疑慮也打消了,亂世炎涼,看來清軍打下這片地的時間不長,流動作戰的習慣未改,加之進軍順利,兵力有限,沒有來得及動一動仔細經營的念頭,一股腦的追著李自成去了,竟然連這險要的關卡,都放棄不守。

李廷玉大手一揮,領著眾人邁開大步,順著官道向關樓走去。

王歡走在頭裡,看著那黑暗中的高大關樓越來越近,心裡不安的念頭就越來越強烈,當走到關樓前,進入那如甬道般的城門時,心頭的不安達到頂峰,心臟幾欲脫殼而出,特別是抬頭一看,那懸在城門上方的鐵質千斤閘,似乎隨時都會落下,然後伏兵四起、八面火亮,將自己這幾十個人像罈子裡的烏龜一樣殺個乾淨。

但是,這樣的情形直到眾人走出城門另一邊,也沒有發生,城門裡外的拒馬東倒西歪,攔門條石垃圾般隨處亂放在地上,到處都能見到一些爛旗破鼓,似乎這處隘口,已經許久無人料理了。

眾人一步也未停留,從關樓下直穿而過,順利踏上了關內的道路,一直走出去老遠,王歡都覺得恍如在夢中,如此輕易的就透過了這聞名天下的險關。

李廷玉在行走中回頭看了一眼,藉著火把的光芒看到王歡一臉鐵青,牙關緊咬,似乎還沒有走出平靖關險要地形帶來的巨大壓力,仍然沉浸在焦慮之中。不禁咧嘴一笑,心道:“這小子聰明機智,膽子也大,就是遇事有些慌亂,這小小一道隘口,就把他嚇成這樣,看來還得好好鍛鍊鍛鍊。”

他伸手拍拍王歡的後背,示意他放心,有自己這個膽大的在,萬事無憂。

王歡勉強衝李廷玉笑了一笑,回頭又向已經消失在夜色中的關樓方向望了一眼,心裡那沉甸甸的感覺,始終無法消去,搖搖頭,又回頭走路了。

天明時分,旭日在山巔升起,溫暖的照耀在崇山峻嶺之間,溼潤的山林裡騰起一層薄薄的霧氣,白霧繚繞,又在樹頂草末間遊動,將整個大別山籠罩在如夢似幻的仙境裡,露珠顫動,晨風輕輕,早起的小獸跑出巢穴,眨巴著眼睛四處覓食,一派自然而祥和。

一顆水珠在鐵甲上慢慢凝結而成,順著鐵葉的縫隙,滑了進去,露水冰冷,貼膚即寒,將鐵甲的主人凍了一個囉嗦,忍不住低聲罵道:“娘的,在這鬼地方都兩天了,連個鬼影都沒有,真他媽活受罪!”

聲音很低,但在一片安靜的環境中,還是傳了出去,頓時招來幾道兇狠的目光,說話的人立刻打了個寒戰,低頭不敢再作言語。

蘇勒由那個發牢騷的馬甲旗兵身上收回吃人般的目光,重新從樹葉的空隙看了出去,他所處的位置很特別,是在一處高坡的頂端,有樹林遮蔽身形,從這裡望出去,正好能將山坡下的官道看個清楚,只要有人在官道谷底中一露頭,他隔著一里遠的距離,也能發現。

他如雕塑般線條筆直的臉龐上,神情淡然,眉頭微皺,雙眼堅毅有神,強健有力的身軀緊緊靠在樹幹上,如等待獵物的豹子,蘊藏著充滿爆發性的力量,縱然全身穿著數十斤的鐵甲,也沒有一點沉重費力的感覺。

“大人,吃點早飯吧。”有人在身後說話,遞上了一塊肉乾。

蘇勒略略側目,見是自己的親信旗人福全,又轉臉過去仍然仔細盯著官道,只是伸手接過了肉乾,放到嘴裡狠狠咬了一口。

福全待他吃了幾口肉,又遞上水囊,輕聲道:“大人,我們已經在這裡等了兩天兩夜,連南蠻的影子也沒看到,他們會不會沒走這條道?”

蘇勒一窒,咬肉乾的動作停了一停,復又加大力氣咬了一口,幾乎把一條碩大的肉乾全都吞進嘴裡去,一邊咀嚼一邊沉聲道:“不會,那李廷玉狡猾如狐,定然不會去走大軍雲集的南陽道,除了這條路,他沒有其他路可走。況且我們故意調走了前面守關的漢軍,麻痺大意之下,他們更加不會懷疑有詐。”

福全張張嘴,意圖再說點什麼,卻見蘇勒猛的嘴巴一定,將口中的肉乾囫圇吞下,整個人騰的立起,眼睛盯著前方冒出逼人的寒光,心知有異,趕忙向坡下望去,只見官道盡頭,晨霧中閃出一個人影來,緊接著出現第二個人、第三個人,一隊漢人打扮的行列,走了出來。

蘇勒身形不動,雙手衝身後招了招,福全會意,立馬轉身,在樹林中低聲傳訊,頓時林間鐵甲觸動之聲不斷,無數魁梧身影從樹林深處匯聚過來,由各自拔什庫帶領,靜靜的立在蘇勒身後,數數人數,有三百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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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敦實漢子全身披甲,鐵葉錚錚的大步走來,站到蘇勒身側,粗聲道:“蘇勒,南蠻可是來了?”

蘇勒轉身肅然道:“額爾濟大人,南蠻已至,等會請待蘇勒發令,一齊發動。”

喚作額爾濟的清軍牛錄額真滿面橫肉,身材不高而粗壯,脖頸間竟有尋常人大腿粗細,一身鐵甲緊緊裹在肌肉盤根錯節的身軀上,也許是找不到合適的護臂和肩甲,一雙手臂****在外,上面觸目驚心的遍佈一道道傷痕,在石塊般堅硬的肌肉映襯下,更是刺眼,手上提著一把巨大的開山斧,兇悍之氣溢於言表。

額爾濟聞聲應道:“你有豫王爺王令,我自然要以你為尊,等下聽你的便是,只是奪了金銀,你可得須記得我的功勞。”

蘇勒輕笑道:“那是自然,額爾濟大人今日過後,也許就將是甲喇章京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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