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議何騰蛟和李成棟的官員,各站了十幾個出來,排了兩大排,從永曆皇帝的位置看下去,人頭攢動,群情激昂,紅色的官袍躍動不止,大有要用口水噴死遠在山西大同的王歡一般。

永曆皇帝靜靜的聽著,看著,若有所思,不表態,也不發表意見。

唾液四濺、言辭橫流,偌大的朝堂成了聲討王歡的戰場,滿朝文武,除了被洶湧的人潮彈劾聲鎮得板著臉不敢作聲的王應熊之外,無人為王歡說話,一兩百人的文武官員,不論是楚黨、浙黨、齊黨,還是東林黨,罕見的團結一致、眾口一詞的痛罵自成一派的王歡,好像王歡是堪比韃子一樣的罪臣。

首鋪瞿式耜沒有參與進去,眼鼻觀心的站在最靠近皇帝的位置上,不說話,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低著腦袋看著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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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指揮使馬吉祥同樣默然的站在武臣班中,看著沸騰的朝堂,心頭有些奇怪的悵然,沒有參與進去,不過這跟他收了王歡的錢沒有關係,而是他簡單的覺得,站在這裡的人,沒有一個能夠取得王歡那麼大的成就,沒有一個對明帝國做出那麼卓越的貢獻,更沒有一個對江山社稷起到擎天一柱般的作用,為什麼他們有資格有膽量有理由在這安全的廣東痛罵彈劾一個在前線血戰的同僚呢?

馬吉祥是個妄臣,慣於投靠強者,抱著大腿過活,所以他本能的覺得,王歡才是這個時代最為有力量的人,離了王歡,這個大殿上所有的人恐怕都沒有機會站在這裡大放厥詞,到那時候,又有多少人會堅持信念為大明捨身成仁?又有多少人會剃髮留辮投靠滿清?

他們在這一刻說的話,在那一刻會不會忘得精光?

在罵聲中,時間到了午時,早朝終於可以散了,永曆皇帝在太監高亢的“退朝”聲中走下金鑾殿,眾官員三叩九拜後魚貫而出,一邊與要好的人嚼著舌根,一邊向午門走去。

按照最近一段時間的慣例,皇帝會留下幾個要員賞賜午飯,在飯桌上討論一些事情。

今天,他留下了瞿式耜、朱天麟、王化澄、何騰蛟和堵胤錫。一個首鋪,一個次鋪,一個大學士兼兵部尚書,兩個外放的實權掌兵者。

午膳在偏殿進行,當然了,說是賜宴共飲,也只是說說而已,不可能同桌共坐,皇帝用的大桌子,幾個臣子一人一個小桌子,菜餚輪流上,也算是極高的待遇了。

幾個臣子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彼此不自在的相互打量,都對皇帝的安排,有些茫然和奇怪,因為幾個人分屬不同的派別,平日裡很難和諧的坐在一處聊天吃飯,政見不同必然相互傾軋,皇帝是知道的。今天把眾人召集在一起,必然有什麼舉動。

果然,菜過三巡,永曆皇帝繞了一大圈不相干的廢話後,丟擲了一個重磅訊息。

涼國公王歡上奏,請皇上準備回遷國都於北京。

聽了這訊息,筷子掉了一地。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永歷帝,目光裡滿是震驚,要知道,此刻的北直隸,還在大清的掌握之中,韃子皇帝順治就在紫禁城裡住著,八旗兵數萬精銳仍然駐紮城下,王歡就算兵威滔天,要迎接永歷帝北上,可斷然不能。

“不可!”果然,瞿式耜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北地未明,北直隸何時能收復,仍未可期,皇上貿然北上,非穩妥之舉!”

朱天麟第二個站起來:“瞿首鋪所言極是,此刻大戰未定,北上之路多坎坷,不說韃子,就是散落各處的敗兵遊勇,割據亂黨,皆是危險。”

何騰蛟則語帶譏諷,用嘲弄的口氣罵道:“王歡此子志大才疏,仗著姜瓖為依靠,設伏擊敗了多爾袞,但離著打下北直隸還差得遠!大事未籌,就急沖沖的邀功要皇上北返,簡直是拿皇上的安危為自己抹金,何其毒也!皇上可萬萬不可動心!”

堵胤錫為人沉穩,在南明官僚中,算得上一位比較清明的能吏,為人坦蕩,雖對王歡沒有惡意,卻同樣對要求永歷帝此刻北上的建議並不贊同,他開口道:“臣也覺得,此刻北上,非明智之舉,估計涼國公的用意,是希望皇上在北直隸收復之前就啟程,路上耗費時日,待得到達北直隸的時候,恰好正逢關內光復,皇上即可立刻祭祀太廟、歸位正源,則山河分崩的局面可在第一時間得到緩解,我大明朝廷不再是偏安一隅,而是君臨天下正統!”

話鋒一轉,他又道:“不過這個計算太過樂觀,涼國公的夔州兵的確如龍似虎,不過韃子能從關外打到關內,也非易與,北直隸位置關鍵,韃子會傾力據守,涼國公一旦受挫,皇上又已抵達,聖駕唯有落在大同、太原一帶,於情於理,都不是好事,此事不可從之!”

幾乎眾口一詞的反對,把這個訊息帶來的意圖扼殺在瞬間,不過永曆皇帝對這個結果似乎並不意外,畢竟,在北京城還沒有打下的時候就叫他北上,太為人聳聽了。

不過,他旋即說道:“朕意亦是如此,此事太過倉促孟浪,非周全之舉,瞿愛卿!”

瞿式耜忙站起,躬身應承。

“擬旨吧。”永歷帝臉上浮起笑容來,大明的軍隊離復都不過一步之遙,縱容做這件事的人有千般不是,他也不會提半個不好的字眼,除非他真的是個豬頭:“涼國公王歡,忠君事國,奮勇進擊,乃國之棟樑,進國柱,封太子少傅,望繼續努力,為國效忠。另,朕北上一事,待得攻下北直隸、萬事周全後,方可進行,不然萬一有失,朕如無根浮萍、無處容身,豈不哀哉?”

末了,他補充一句:“朕以為,南京乃龍興之地,可以權作北上之前的國都,請涼國公權衡,護送朕移駕南京,再做打算。”

瞿式耜認真記下,在腦海開始盤算這道聖旨的寫法。

永曆說完,長吐一口氣,笑容更甚,擊了一下掌,一道道正菜開始絡繹不絕的呈了上來,他大方的招呼幾個臣子:“此事就此作罷,諸位不可外洩。來來來,大家嚐嚐朕新進的御廚手藝,這位廚師可是涼國公特意為朕尋來的,菜品一絕,又以湘菜最為出色!宮裡的人都很喜歡,諸位都試試,難得涼國公一份心意。”

幾人面色各異,心事重重的舉起了筷子,那菜餚賣相極好,味道美妙,吃在嘴裡,極為受用,永歷帝大快朵頤,吃得不亦樂乎,他封地在湖廣衡州,四歲隨父就藩,最愛的就是湖廣菜,流落到廣東就難得吃到地道的湖廣菜了,這個湘菜廚子的手藝很對他的胃口。

不過其他人吃起來,就不那麼自在了,滿腹心思的情況下味同嚼蠟。

當天下午,瞿式耜手擬、永歷帝過目的聖旨就從肇慶城裡發了出去,八百裡加急快馬順著兩廣、四川、陝西一線直奔山西大同,十天後,坐在大同官署中的王歡就聽到了宣旨中官的公鴨嗓子。

擺壇接旨,恭送中官後,王歡再次細細讀了一遍旨意的內容,面無表情的對陪伴在側的李定國道:“這是給大明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們不抓住,就怪不得我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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