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

一抹餘焰在細雨中放出了最後的火苗,隨後被水珠熄滅,冒出一縷淡黑色的煙,在空氣裡飄蕩。

大清漢軍正黃旗一等精奇尼哈番左夢庚伸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厭惡的散去這縷細煙,然後摸摸臉頰,左右四顧。

在他四周,橫七豎八的清兵屍體倒臥在血泊中,沒了氣息,左夢庚簡直無處下腳,隨便朝那邊走,都會踩中死人,弄得他皺皺眉頭,只得隨意的踩在還沒有變得僵硬的屍體上,軍靴底部與屍體摩擦擠壓,發出“吱吱”的聲音,好像老鼠在啃食。

正午的太陽在厚厚的雲層間偶爾露出半個臉來,用一束束不那麼強烈的陽光照亮了這處山坳,細細密密的小雨從天上灑下來,在陽光裡飛舞,極為絢麗的半邊下雨半邊晴的天氣,出現在晉中天空中。

不過此刻左夢庚無心去欣賞這難得的美景,在漂亮的景色,被空氣中濃烈的血腥氣一衝,也索然無味,反而有種驚心動魄的驚悚在其中。

左夢庚小心翼翼的裹緊大氅,避開一根倒插在一名倒黴清兵腦袋上的長矛,走到一處倒塌了的帳篷邊上,幾名穿著將官服色的人蹲在那裡,見他過來,紛紛站了起來。

“大帥!”他們恭聲稱道。

左夢庚點點頭,問道:“找到了?”

“應該是這具屍首了。”一人答道:“雖然首級被割走,但據劉澤清軍中衛士說,他左臂上有一道橫劈傷口,乃當年在遼東時的舊創,背上有一處箭傷,呈梅花狀,這兩處傷口同時出現在這具屍體上,而且屍體手裡握著劉澤清慣用的長刀,刀身上有精武二字,不會有錯。”

“那就拖走吧,這淫雨霏霏,十分難受,不要讓他在雨地裡受罪了。”左夢庚嘆口氣,搖頭道:“找副棺木,拉回去給他家人。”

幾人答應了,招呼來四處巡弋的兵丁,動手做事。

左夢庚又四處看了看,大概不想在這雨地裡久留,停留了片刻,就邁步跨過屍體堆,向一棟殘留的房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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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處房舍,是土匪窩裡最好的一棟,也是劉澤清昨晚上的住宅,裡面除了凌亂了一些,倒是沒有大的破壞,用來歇腳,卻也可以。

左夢庚進去,有親兵給他端上椅子,扶起一隻方桌,放上竹筒水壺。

左夢庚喝口水,漱漱口,去去口中剛才嗅到的血氣,剛吐出去,就見兩個大漢進來。

來的人是軍中大將,張應祥和徐恩盛,這兩人從他父親左良玉時就跟隨左家效力,一路南征北戰,功勳無數,與左夢庚來說,亦友亦師,沒有這些元老部將,他左夢庚也不見得就能控制龐大的左家軍。

“兩位將軍,情況如何?”左夢庚站起來,肅容問道。

兩人抹一把臉上的雨水,對視一眼,皺眉搖頭。

張應祥道:“大帥,對方動作很麻利,倒是怪不得劉澤清輕敵無能,我們在山前、寨前,都發現了許多士卒屍體,應該是劉澤清放出去的暗哨斥候,都是被人一刀割喉斃命,死前連掙扎都沒有。”

徐恩盛介面道:“還有,從寨牆前面的廝殺情況來看,夜襲的明軍沒有拖拉,直接從寨牆上翻進來的,那寨牆不過是些土牆,高不過半人,一躍即過,但難度在於營寨裡有兩萬多兵,就算再厲害的夜襲,也不可能不驚動營中的人,兩萬多人陸續出來,起碼也能抵擋一陣子,可是卻偏偏連半刻鐘都沒有抵住就潰散了,問過那些敗兵,他們說在睡夢中聽到外面亂叫,出去一看滿山都是人在跑,有白甲兵亂砍亂殺,狀如厲鬼,嚇得無心抵抗,滿營皆潰。”

兩人說完,左夢庚已經命人擺了兩把椅子,請二將坐下,他方才忐忑不安的說道:“如此說來,劉澤清非戰之過,而是對手太強?”

徐恩盛在三人中,資歷最老,當左良玉還是候恂手下一參將的時候,他就已經在軍中當總旗了,打過的仗之多,比左夢庚見過的都多。

此刻說起兵事,他最有發言權,於是只聽他說道:“確實是這樣,趁夜偷襲,誰都能做,不過區別在於自己人的組織,大帥知道,夜裡黑燈瞎火,連路都看不清,要精確的找到劉澤清的大營所在,還得發現並清除暗哨,然後一鼓作氣,直搗中樞,頃刻間瓦解兩萬人的鬥志,取上將首級,這份能力,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左夢庚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徐將軍是說,石嶺關的明軍厲害到了這等程度?”

徐恩盛不安的扭了扭脖子,悵然道:“怕是如此啊!”

左夢庚的臉色白了白,坐在椅上的身子矮了幾分:“沒想到黃得功之後,明朝還有如此強軍,倒是意外了,難怪博洛會死在這邊。”

張應祥瞧瞧二人,一臉的橫肉抖了抖,大聲道:“左帥,徐將軍,明軍雖強,卻雙拳難敵四手,他們趁劉澤清孤軍冒進,抽空子端了營,不等於就真的無敵了,就算他們都是十人敵,攝政王率軍十萬,壓也壓死了,何懼之有?!”

左夢庚苦笑一聲,向張應祥道:“話是如此,不過如今我們是第二支到這兒的軍隊,攝政王還在百里之外的忻州,大雨難行,要論處境,我們如今跟劉澤清差不了多少啊。”

張應祥把手一揮:“左帥勿憂!既然我們知道了明軍的手段,自然就能有所防備,今晚我們擇地紮營,留一半人醒著,挖好陷坑等他,如果明軍又來偷營,正好甕中捉鱉,殺他個片甲不留,豈不大功一件?”

徐恩盛大喜,樂道:“這個好!將計就計,就怕明軍不來,我軍也有兩萬人,就算放對廝殺也不懼怕,兵法雲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虛虛實實、難以揣測,明軍定然上當!”

左夢庚看看二人,他是主見不多的人,聽二人說得有理,也欣然應允,三人坐著,開始商量應該在哪裡紮營佈陣的事了。

幾句話沒說完,就聽外頭喧譁起來,有巨大的轟鳴聲響起,整座房子都在抖動,樑上的塵土直往下掉,落了三人一身。

三人急起,還未走出去,就看到一名親兵跌跌撞撞的跑進來,禮也不施,急切的大喊:“大帥、大帥,不好了!外面有明軍攻過來了!”

“什麼?”三個人一齊變色,冷汗從左夢庚的腦門上冒了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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