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火藥如此霸道,我們的工匠能弄出來嗎?”多爾袞的眼睛看著紙包上的黑色粉末,問道。

阿濟格搖搖頭:“軍中的炮營工匠看過,沒有配方,不知道其成分,難以製造,我分了一份出來,送往瀋陽,那邊能人眾多,弄明白的可能性大一些。”

“南人以火器為先,多少年前就有巧匠擺弄,有這等手藝,也是必然。不過我們僅僅靠著孔有德帶來的幾千人,短短十餘年就能打造出比明廷大炮還要犀利的紅衣大炮,足見這法門上沒有先後之分,唯有入道深淺而已,叫瀋陽那邊的工匠全力投入,有所發現者重賞!一定要在一個月內,給本王弄出一樣的火藥來!”多爾袞大手一揮,斷然道。他乃極端孤傲的上位者,腦子裡思慮的事情何止千萬,區區一種火藥,得之可慶,失之無謂,問幾句就已經很顯得重視了。

阿濟格答應一聲,應承下來。

“火器犀利,不等於就一定能打勝仗,想當年遼東時,明軍多少大炮鳥銃,不是一樣敗在我女真弓馬之下。”多爾袞堂堂身軀坐得端正,比略微低著頭的阿濟格高出一大截,在四面營火中顯得不可一世,說話時中氣十足,聲播極遠,帝王霸氣十足:“打仗亂戰,刀槍為王道,遠遠放槍而不敢近身廝殺,不是勝者所為,石嶺關明軍雖贏了尼堪,只能說尼堪和博洛無能,不能代表什麼。”

“太祖起兵,兵不過千,民不滿萬,能在苦寒之地殺出偌大江山,靠的是什麼?正是我建州女真不畏生死、不懼強敵的魄力!臨陣之時人人向前,有死無生,方可存活,前仆後繼團結一心,個個都是十人敵、百人敵,聚眾為牆、有進無退,我們才能走到今天,尼堪之敗,看似敗在火器上,其實是敗在他自己身上,自大狂妄、丟了陣法之道,方是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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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裡乾柴燃燒,噼啪有聲,偶然爆出一個小火星,炸起在火焰上,旋即泯滅。

阿濟格等人仔細聽著,面孔在火光中映得通紅,不知是羞愧,還是火光炙烤的。

“尼堪帶回來的人,都發配回北京去,他們丟了心氣,留在這邊也無用,本該皆斬,不過此時是用人之時,留他們一條命,戴罪立功吧。”

最後一句話,決定了這些人的生死,說完這句,多爾袞拍拍手:“都去吧,幾位王爺留下來。”

眾人起身,向多爾袞行禮,然後弓著身子倒退著走幾步,方才轉身離去,不少人走出了護兵圈子,才驚覺身上冷汗亂冒,剛剛那幾刻鐘大的時間,彷彿像經歷了幾個時辰一般漫長。

人少了,空氣彷彿也清醒了不少,阿濟格重重的呼吸了幾口氣,看了看四周,向阿濟格沉聲說道:“王爺仁慈,饒得他們不死。”

多爾袞卻從鼻孔中噴出一口濁氣,將身子往後靠了靠,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冷哼道:“你想錯了,依得本王的脾氣,今天當場就要打殺尼堪,他帶回來的人,一個也活不了,這等大敗,留他們亂我軍法嗎?”

阿濟格身上的冷汗又悄悄的冒了出來,他是此地主將,石嶺關大敗他脫不了干係,朝中因多鐸的死,暗流湧動,多爾袞正在大肆揮舞屠刀,自己雖然是多爾袞的弟弟,但暗地裡也有不少動作,難免有些不乾淨,如果多爾袞借題發揮,後果很難講。

他眼神變幻,有些遲疑的道:“那……王兄為何放過這些人?”

“你以為我願意?還不是你們逼的?”多爾袞語氣嚴厲起來,狠狠的剮了阿濟格一眼,看得阿濟格脖子都涼颼颼的:“山西亂局愈演愈烈,已經不可收拾,現在居然戰死了一個親王,我大清縱橫宇內,打下多少疆域,何時戰死過親王?就連明朝皇帝也被我們殺了好幾個,現在死的是我們的王族,落到天下人耳中,代表著什麼?你們想過嗎?”

此刻坐在兩邊的,還有承澤親王碩塞、繼承代善禮親王爵位的滿達海、多羅郡王瓦克達,加上阿濟格和多爾袞,基本上清廷還活著且最能打的幾個人都在這裡了,滿大海和瓦克達身上還掛著徵西大將軍的頭銜。

身份尊貴,自然明白知曉更多的訊息內幕,腦子也極為靈活,多爾袞話裡的意思,大家都懂。

“漢人已經被這邊的動靜調動起來了,山東、河南、浙江,這些原本已經穩定的地方,開始亂起來,造反的人到處都是,殺縣令、殺知州,不納糧繳稅,聚眾為禍,揚言復國滅清,就連不少降了我們的漢人軍將,也蠢蠢欲動,本王此次西來,沒有帶多少漢軍,就是考慮到其中有人不穩,到時候從內部捅我們刀子,麻煩就大了。”

親王滿達海年齡不大,不到三十歲,驍勇善戰,性子暴戾粗莽,聞聲不禁有些戾氣外洩,粗聲道:“我早就說過,那些漢狗不可信,能殺就殺,殺光了鬧事的就沒事了,漢人極懦弱,貪生怕死,殺得一批,剩下的就怕了,到時候……”

話未說完,多爾袞冷冷的目光就掃了過去,視線徹骨般的陰冷,看得滿達海渾身哆嗦了一下,沒說完的話生生的梗在了喉嚨裡。

“殺?殺得完嗎?都殺光了,誰來給我們當奴隸?我們女真死了那麼多人,就為了得到一個光禿禿的天下嗎?滿達海你把你爹的教導都丟到糞坑裡去了嗎?”多爾袞劈頭一頓訓砸了過去,砸得滿達海垂著腦袋,都不敢與他對視。

多爾袞深吸一口氣,收回恨恨的目光,又道:“我已經下令,各地八旗兵回援北京,我這次來,北京留守的只有八百裡加急趕回的譚泰和何洛會兩人,帶的旗兵只有兩千人,一旦漢軍造反,他們連外城都守不住。”

四人一驚,面色大變,互相看了一眼。

多爾袞笑了笑,看著四人臉色,道:“不過濟爾哈朗和勒克德渾的萬人大軍,已經從湖廣回師多日,此時已過了衛輝府,不日即可抵達北直隸,到時北京城內防衛力量足以抵禦一切亂黨,不需驚慌。”

聽了這話,四人方松了口氣,北京城乃北歸要道,一旦有失,數萬滿洲人將困在山海關內無法脫身,陷入漢家**大海而無法自拔。

“所以山西亂局,必須儘快解決,這裡已經到了動搖我大清根本的地步,無論多大代價,無論是什麼人,只要擋了我們的路,就得死!”多爾袞單手做了個下劈的動作:“現在每一個旗人都是寶貴的,漢人不可靠,蒙古人也三心二意,唯有我們自己才是靠得住,故而我不殺敗兵,也不殺尼堪,留著他們的命,用到合適的地方去。”

四人點頭,面色凝重,阿濟格想了一下,沉聲道:“不過如此一來,留在黃河以南的軍隊,全是漢軍,力量太過薄弱,洪承疇一旦彈壓不住,會不會起新的亂子?”

“短時間內,不會有大的變化,洪承疇已經叛了明廷,除了跟我們走到死,沒別的路,明廷也不會饒過他,他想活命,只能死撐。”

“其他地方,雖然會有反覆小人倒戈,卻不會動搖根本,濟爾哈朗和廣東、浙江、福建的八旗兵回師時,把明廷軍隊打得七零八落,嚇破了膽無力反攻,況且李率泰鎮福建一帶,孔有德壓廣西、耿繼茂和尚可喜鎮湖廣,吳三桂在河南逼潼關,洪承疇在南京總攬江南全域性,各地忠於我們的漢軍還有不少,大的來看,局面尚可掌握,唯有山西一地,乃亂局源頭,只要滅了這處,各地反賊可迎刃而解。”

“但是明廷呢?會不會趁機起事,李成棟手頭還是有些精兵的。”

“哈哈哈,你們還不知道,李成棟起兵十萬救江西,在信豐被南贛巡撫劉武元奇襲擊破,十萬兵作鳥獸散,此獠現在困在城內,時日無多,這小人一死,明廷還有什麼人可戰呢?”

多爾袞縱聲大笑,說到這高興處,他陰霾盡去,豪放的展顏盡歡,阿濟格等人也呵呵有聲,張狂的笑了起來。

笑聲中,夜色瀰漫,黑色的蒼穹籠罩大地,無形中似乎有一張巨掌,自天而降,把蒼茫大地捏在手中,隨意的搖了搖,然後丟下,化作一片廢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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