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軍令聲,近百輛馬拉的兩輪板車從後面魚貫而來,順著方陣之間的縫隙,快速奔到了夔州軍陣前,到了地方,車伕喝足馬兒,車上立刻跳下五六個身著白袍的軍士,掀開車身一側的短板,七手八腳的開始往下抬一個個漆黑的鐵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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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軍的動靜,清軍那邊盡收眼底,一直盯著這邊的李本深動了動眉毛。

“偏廂車?有一陣子沒見著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為然:“孫承宗還在遼東的時候,見過這玩意兒,那老頭信奉這等玩意兒,等他下臺,高第繼任,收兵山海關,車營在遼東就再無人願意用了,沒想到今天在這裡再能見到偏廂車。”

“軍門,偏廂車易守,立在那裡就是一道牆,恐怕會有些麻煩。”有身邊將領湊上來說道,偏廂車在明軍中從嘉靖年間就開始裝備,歷經數十載,認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擺擺手,哼聲道:“無妨,偏廂車雖好,卻是笨重,你看看,明軍就在陣前擺了一排,左右後方都沒有,他們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軍強攻,明軍陣腳慌亂之際,王屏藩鐵騎從左右突進,再好的偏廂車也是擺設。”

他頓一頓,又道:“何況我很懷疑,這些明軍能不能用好偏廂車,他們躲在後面,只能證明自己膽怯畏戰,不敢與咱們面對面的廝殺,明軍之弱、可見一斑,死士營一旦殺上去,明軍說不定就會崩盤潰逃,足見軍器沒有好壞之分,不過在於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親信們深以為然,紛紛點頭。

李本深將手一揮,大聲喝道:“擊鼓三通,命令盾車緩步前進!”

傳令兵大聲答應著,飛奔向後,立在後面的戰鼓聲稍後驟然密集起來,急如雨點的鼓聲連響三遍,前軍盾車聽到鼓聲,開始在車後清兵的推動下,向前慢慢行進。

“偏廂車,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擋得住我遼東軍的攻擊。”李本深陰著臉,笑得頗有些冷酷殘忍,此人性格內斂,不喜言談,卻有個比較獨特的嗜好---殺人。

敵人頑抗要殺,不頑抗也要殺,總之,戰場上遇到李本深,並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車在向前推進,吱吱嘎嘎的車軸摩擦聲仿若地獄裡魔鬼靠近的腳步,跟在盾車後面的弓手將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勢待發,手持長短兵刃的死士營紅著雙眼、弓著身子盡量減少暴露在外的身體面積,尾隨著弓手們向前邁步前進。

而對面的明軍們,卻沒有移動的跡象,站在最前列的車營官兵,正忙碌的揮舞著鏟子,在黃土地上挖出一個又一個淺坑。

豎在山丘上的旗號,隨風招展,沒有搖動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著嘴,略有些奇怪:“明軍這是在幹什麼?那些鐵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卻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這炮口徑小、射程近,打的是鐵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車護盾,殺傷效果有限,不可能攔住我的勁卒,明軍就指望這玩意兒嗎?那就太蠢了!”

車營官兵對逐漸迫近的清軍視若不見,一門心思的做著自己的事情,挖好淺坑後,每輛偏廂車上的士兵們合力,將轟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進淺坑中,用鐵釘固定住,炮與炮之間的間隔約有兩丈來寬,然後從車上卸下火藥包,放在炮位後面稍遠處,大約每輛車卸下十來包火藥後,車手揮舞馬鞭,順著來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進軍的通道,可不能讓偏廂車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張得大大的,驚訝得幾乎合不上了。

“明軍把偏廂車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議的想道:“難道真的僅僅是把車當作運輸工具?不是用來防禦我軍進攻的防線嗎?”

短暫的吃驚之後,他哈哈大笑起來,指著前方幾欲合不攏嘴:“明軍此舉,說好聽點是膽大妄為,說難聽點是其蠢如豬!殊不知火器固然兇猛,但存乎運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臨下,不用頻繁移動,自然可以發揮火器所長,但凡野戰,火器笨重,哪有如對面明軍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擊威力且先不說,打一次要間隔許久才能打出第二發,就這麼擺在陣前,既不能擊退我軍衝擊,又妨礙了後面自己兵馬出擊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擠出的淚,高聲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軍蠢將,在等下去就是浪費時間,傳令!擂第二通鼓,吹進軍號!加快速度!”

“咚咚咚!”

“嗚~~~~!”

雨點般的鼓聲和低沉的號角聲同時響起,鼓點疾如星火、號聲懾人心魄,清軍的士氣在鼓號聲中高漲起來,盾車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車的軍士悶聲推車,死士營的死士睜著血紅的雙眼嘶吼起來,喊殺聲鋪天蓋地。

“中軍精兵營開始前進,待死士營破開口子,隨後掩殺!後軍做好準備,待中軍一動,也要跟上來,追擊潰敗明軍的任務,就交給他們了。”李本深沉聲將一條條將令交待下去,傳令兵們奔向四方,將他的話帶向各處。

他的中軍精兵營兩千人,皆是精銳,人人都是百戰宿卒,身披重甲,雖然不像死士營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鐵甲,是破陣殺敵的主要力量。

後軍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內鑲鐵葉,主要用於前面擊潰敵軍後的追擊和打掃戰場。

而護在大軍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領的關寧騎兵,在看到中軍動靜後,也開始緩緩移動,他們策馬緩行,準備繞一個彎子朝明軍的左翼方向去,一來那裡有明軍的三千騎兵聚集,二來繞個彎子可以有足夠的距離將戰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衝擊的數值上去。

千人移動,黃土漫天。

王歡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進入眼睛的灰塵,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邊。

正面的清軍速度明顯提升,由緩行變為小跑,那笨重的盾車在人力推動下,在坑窪不平的地面蹦躂著前行,像一頭頭奔跑的犀牛。

這些犀牛後面,大隊的清兵在整體前移,這塊黑色的磁鐵,終於開始啟動自己的力量,它將像一顆發射出去的子彈,狠狠的撞擊任何敢於阻擋它的物體。

左邊的清軍騎兵也在慢慢移動,看其方向,應該是瞄著自己的左翼騎兵去的。

“沉不住氣了?”他淡淡的自語道:“要動手了嗎?”

“大人,三位營總派人傳話,轟天雷都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發射。”馬萬年疾步上前,在王歡身後躬身稟報道。

“叫丁國棟不要與清軍騎兵硬碰,先繞著大陣轉圈子,等清軍步卒吃了癟,再按照我的計劃行事。”王歡望向陣前,那裡一個個黑色的鐵疙瘩已經牢牢的豎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細些,還能發現轟天雷統身上的引信線也已經簽好,燒得火紅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後面都一個,一根根鐵釺就插在裡面,那是用來點火的。

馬萬年立刻吩咐一個親兵去向丁國棟傳令去了。

王歡用眼睛丈量著盾車與轟天雷之間的距離,常年的戶外生活,讓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離剛剛好。”王歡眼中精芒一閃,斷然喝道:“搖旗、放炮!”

此時半埋在土裡的轟天雷,與逼近的第一輛盾車之間,不過六十丈了。

盾車後跟隨的清軍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經開始向天四十五度拋射,這個距離上準頭自然沒有,射箭不過是為了嚇唬對方而已。

轟天雷的炮手們穿的輕便藤甲外罩白袍,穩穩的守在炮位上,看著自己的百戶一動不動,而百戶眼望著千戶,千戶盯著山丘上那一面代表著開炮的紅旗。

一支支狼牙將帶著破空呼嘯聲從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個別的,射中了明軍炮手,藤甲雖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頭仍然會穿透甲塊,將人射傷。

受傷的人立刻被從後面衝上來的士卒抬下去,沒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傷的袍澤,兩眼圓睜的瞪著越來越近的盾車,捏緊了拳頭,等待著開炮的命令。

終於,山丘上那面紅旗動了,一名健碩的親衛撐著它,瘋了一般死命的搖晃起來。

“開炮!”

“開炮!”

“開炮!”

三十個炮營百戶幾乎同時怒吼出聲,同時將幾乎舉得有些發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為防止誤解,舉起的手他們不敢擅自落下,就那麼一直舉著。

一根根燒得通紅的鐵釺帶著火星從炭盆中抽出,湊近轟天雷的火門,寖泡過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燒了起來,飛快的竄向統內。

巨大的轟鳴聲響起,堪比紅衣大炮發射的炮聲響砌曠野,一門又一門轟天雷在火光中炸響,伴著一陣青煙,近百個十斤重的炸藥包飛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撲撲的翻滾著的包袱卷兒,肉眼可以看到,飛向撲過來的清軍隊伍。

“那是什麼?”將整個身子都抵在盾車後板上,緊張的繃緊了全身肌肉準備迎接虎蹲炮的鐵渣和碎石子襲擊的清兵們一身力氣沒有了對手,莫名其妙起來,他們看向空中,那些翻滾著的鋪蓋卷從未見過。

李本深和騎在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為虎蹲炮轟鳴之後,會有大片鐵渣和石塊橫掃在盾車正面,大約會造成多大的傷亡兩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計,沒有料到,明軍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明軍射出的東西在天空中劃出了一道道拋物線,越過堅固的盾車,“噼裡啪啦”的落在了後面的弓手和死士營中。

那些東西不是鐵彈,被砸中的清軍在地上滾了一個跟頭,有運氣不好的斷了幾根骨頭,但大部分人都完好無損的站了起來,奇奇怪怪的看著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藥包。

正在這時刻,藥包上冒著火星的引線燒到了盡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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