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苒苒,轉眼到了九月下旬,雖近樹木蕭瑟的秋日,但肆虐的秋老虎仍然把天地間烤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此刻的漢中,已然成了一座兵城,充滿著肅殺緊張的氣氛,就像這炎熱的天,就差一把火就能點著。夔州軍風林火三大營頭,齊聚城中,整軍備戰。

經過豪格騷擾四川的一戰,王歡對每個營的規模做了修改,為適應越來越宏大的戰爭規模,擴充了人數。

每營原本有千人隊三個,合計三千人,在這個基礎上,王歡提拔了在前一次戰役中有功的將士,升為隊長和百人隊長,每營新增了三個千人隊,每營增加到了六千人。

增加的三千人,一千為與原本的千人隊一樣,為步兵營,一應規制編成,與原來的完全一致。

另外兩個千人隊,一個全部是騎兵,將李定國的人馬選取精銳,得精兵三千,打散重新編為三個隊,分別配置到三個營頭中去,作為機動力最強的打擊力量,充作一旦戰事焦灼、起到一錘定音的決定性作用。

還有一個千人隊,則是車營,裝備著一水的四輪大車,四輪大車仿照偏廂車的樣式打造,搭配夔州兵仗局新造的轟天雷,行軍時可以裝載給養物資,算是輜重營,戰時將四輪大車的支架一放,廂板落下,就成了一道道固定的城牆,成為牢不可破的後方屏障,而轟天雷可以抬上戰場,用恐怖的火力予以敵軍毀滅性的殺傷。

本來王歡還想用大車拉載弗朗機炮,但實心彈丸在野戰中的效果並不怎麼好,除非大量裝備齊射,否則殺傷能力遠遠及不上轟天雷,況且弗朗機炮的重量比轟天雷要重上許多,於是在沒有開發出新式大炮之前,王歡放棄了這個打算。

如此一來,王歡麾下的風、林、火三大戰兵營,分別各有千人隊六個,其中四個步兵隊,一個騎兵隊,一個戰車營,裝備各異,功能不同。

從此之後,夔州軍的作戰方式,有了質的變化,以前光靠鳥統和滅虜彈以及長槍陣的招式,變得更加的花樣繁多,層出不窮,完全可以根據對手的陣勢,選擇性針對性的碾壓。

新增的兵,要抓緊時間進行基礎性的隊列訓練,加強團隊意識和服從觀念,特別是要提升勇氣,完成平民到軍人的轉變;老兵則要提高戰術素養,進一步的磨合相互間的默契度和配合作戰能力。

而鳥統手們,依舊在夔州軍鳥統教頭嚴明德的率領下,練習著端槍的姿勢和射擊的準確性,每一發鉛彈都是寶貴的,每一兩火藥都得之不易,像明朝軍隊一樣濫射亂打,毫無益處。

王歡也參雜在鳥統手們中間,端著一杆鳥統,前面架在一杆插在地上的月牙斧上,左手託槍,右手握著握把,食指搭在扳機上,全神貫注的瞄準十丈遠的一個草把子,凝神靜氣,穩穩的端著槍瞄了好大一會,才輕輕的壓下扳機,等到一口氣屏住,全身最為穩定的那一刻,猛然扣下。

“砰!”的一聲悶響,鉛子飛出。

後坐力的作用下,統身猛地向後一衝,王歡的手不受控制的被統身帶動上揚,措不及防之下,鳥統差點脫手而飛。

幸好身邊一直盯著他的嚴明德眼疾手快,伸出一隻手及時的抓住了鳥統,才免去了王歡出醜。

王歡嚇了一跳,這還是他第一次親自打換裝黃色火藥的鳥統,沒有想到,後坐力比裝黑火藥的鳥統大了數倍。

“大人,我夔州軍的火藥霸道無比,裝藥量已經減少了許多,仍然勁道十足,第一次打準備不足,很容易發生剛才的情況,只要打過一次,就能體會到其中的力度了。”嚴明德怕他難堪,連忙給他臺階下,解釋道:“末將教導鳥統手,都要先練習手勁,待到手勁能抓穩握把不至於脫手的時候,方可練習射擊,大人一來就能開火而鳥統不脫手,已經很難得了。”

王歡看看遠處毫髮無損的草垛子,心道這一槍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還很難得?

他知道嚴明德心意,於是擺擺手,轉移話題道:“這麼一來,手勁倒有了,卻是浪費了訓練射擊的時間,不能快速的提供大量的鳥統手。”

嚴明德困惑了,遲疑的答道:“不過,這是必須的啊,不這樣做,根本抓不牢握把,也就難言打準了。”

“後坐力大,無非是手腕力度有限,不能抵消火藥產生的衝擊力,可以用這個辦法解決。”王歡拿起鳥統,四下裡看看,從地上撿起一塊扁扁的木板,接在鳥統後面:“裝一個槍托,射擊時抵肩射擊,用肩膀來卸去這股力道,肩部乃全身最穩的部位,即可在射擊前提供穩定的支撐,又可在射擊後控制統身不飛。”

“槍托?”嚴明德眨眨眼,不明所以,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王歡又給他說了一遍,才讓他堪堪明白槍托是個什麼東西?

不過他聽懂之後,臉色大變,連連擺手,搖頭道:“不可不可,大人,這槍托不可裝?”

王歡有些意外,槍托是後世革命性的發明,怎麼就不能裝了?

“大人,這鳥統射擊時火星四濺,用手握著握把,眼睛隔藥池老遠瞄準都會被濺一臉坑,裝上槍托隔得更近,火星濺入眼睛,這人可就廢了。”嚴明德直言道:“況且,鳥統手們心裡都對炸膛有抹不去恐懼,打槍時能距離統身遠一點就遠一點,哪裡還敢用肩膀抵著鳥統去扣扳機,一旦炸膛,人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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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歡恍然,原來如此,火繩槍的時代,這倒的確是個問題。

“不過這槍托的確有用,抵住肩膀,無論力道多大都能穩定控制,可惜了。”嚴明德將木板夾在鳥統尾部,抵住肩窩子試了試,舉起鳥統向四周瞄了瞄,有感而發的說道:“其實如今我們夔州兵仗局出的鳥統很不容易炸膛,如有巧匠能解決火星迸濺的問題,就好辦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王歡眼前一亮,想起了一個解決的辦法,興沖沖的朝嚴明德肩上一拍,正要說些什麼,卻聽校場邊上一人飛奔而來,口中高叫著:“大人,大人,京中有旨意到!”

旨意?王歡皺眉,皇帝又要自己做什麼了?莫非還要嫁個公主過來?

……

稍息之後,王歡換上了一身官服,沐浴更衣後,施施然走入漢中行轅的大堂裡。

漢中川陝總兵行轅,沒有在漢中城內,而是建在漢中城東門外五里的一片曠野中,說白了,就是個軍營,以粗木為牆,以壕溝為障,搭建了無數房屋,外加一塊巨大的校場。

王歡的大堂,就是其中一間極為寬大的木牆草頂的房子。

當王歡邁步入內的時候,堂上一個身穿五品官服的兵部員外郎,正一臉震驚的站在房子中間,抬頭四處打量著,不可思議的眼神裡,滿是對一名當朝伯爺、堂堂正三品的掛印總兵,居然把自己的節堂安置在草房裡的行為,百思不得其解。

聽到腳步聲響,員外郎停下不斷搖動的頭,急忙轉身,看到了王歡。

“平涼伯有禮,下官見過伯爺。”他躬身施禮,雖然是來宣旨送堪合,宣佈朝廷的命令,但上下尊卑的禮數不能亂,王歡地位官職遠高於他,應該施禮。

王歡大刀金馬的略略點點頭,從他身邊走過,坐到居中的主位上,朝旁邊一伸手:“上差有禮,請坐。”

員外郎經常出外差,見過無數比王歡更加跋扈的外鎮武將,倒是不以為意,答應一聲,坐了下來。

他坐定之後,也不耽誤,直接掏出了兵部堪合文書,遞給了王歡,連帶著一五一十說出了朝廷的意思,他用詞很得體,非常謹慎,小心翼翼的不要得罪了王歡,畢竟外鎮不服朝廷調令,已經很長時間了。

王歡驗看了火漆,拆開封皮匆匆閱過,心道果不其然,永曆皇帝押寶在自己身上,想讓西北出兵,與姜瓖呼應,從北方攻過去,攪亂清軍部署,讓多爾袞南北失措,按下葫蘆浮起瓢,趁亂取利。

仔細看了堪合文書,王歡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思考。

那員外郎很忐忑的看著他,生怕王歡開口提出條件,因為他這次來,什麼都沒帶,沒有朝廷的糧草,沒有犒賞的銀兩,就空口白牙的要王歡出兵,這簡直是耍無賴,試想,哪裡有朝廷調兵,還要軍鎮自己解決軍餉糧草的。

“好,我這就準備,月底出兵。”王歡放下文書,淡淡的說道,彷彿在說一件理所應當、責無旁貸的事情。

員外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愕然睜大了兩眼看著王歡,身子因為驚訝而有些前傾,胸前一根亮閃閃的吊墜,不經意間從他的領子裡掉了出來,掛在脖子上璀璨生輝。

王歡頓時被吸引了注意力,畢竟男人戴項鍊在這個年代很少見,他看了看那根發光的東西,雙目頓時圓瞪,比那員外郎的眼睛睜得還大了幾分。

因為他看到的,那員外郎衣領中掉出來鏈子上,赫然掛著的,是一個耶穌像!

耶穌像,天主教的標誌,而天主教在中國的傳播並不廣泛,具體在此時的大明朝,不亞於佛教在歐洲的罕見度,能看到一個掛耶穌項鍊的天主教徒,極為不尋常。

王歡的腦海裡,立刻炸出了兩個人的名字。

這兩個人,在明朝的歷史上,堪稱空前絕後的天才,百年難得一遇的國寶。

王歡屏住呼吸,竭力控制住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的手,緊緊抓住椅子的扶手,用略帶結巴的聲音,顫聲問道:“敢問這位大人,姓氏名誰,在兵部任何職司?”

不待別人回答,他就亟不可待的又問道:“可是姓徐?可是姓孫?”

員外郎已經從驚訝中恢復過來,正在低頭暗自感慨,這位平涼伯不愧是忠君事國的良臣,什麼要求都沒提,就答應了出兵作戰。

所以當王歡語調古怪的發問時,他才抬頭看向王歡,那張因為激動而扭曲的臉讓他嚇了一跳,不自覺的朝椅子上縮了縮,驚恐的答道:“姓、姓徐,下官姓徐,乃兵部職方司員外郎徐爾覺是也。”

話音未落,王歡彷彿中了邪一樣一躍而起,猛撲過去,將徐爾覺從椅子上拉了起來,一個熊抱過去,口中不住的狂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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