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歡正在新化一門心思的蒐羅火藥的時候,清廷廣西巡撫李懋祖帶領總兵餘世忠、馬蛟麟,統帥半個湖廣的清軍,共計三萬多人,正挾連下寶慶、辰州兩地的風頭,行進在王歡前幾天剛剛走過的官道上。

李懋祖,原大明湖廣檳桂兵備道,在前年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攻打湖廣時,投降了清廷,因投降後表現出眾,非常賣力,為清廷奪去廣西全州一線立下大功,因軍功授廣西巡撫,以此鼓勵他再接再厲,爭取早日拿下整個廣西,當上名副其實的廣西巡撫。

這樣提前許願式的封賞,相當於不花錢的空頭支票,即能刺激降將奮勇爭先,為爭一個頭銜官職而掉頭血拼不久前還給他們發工資的南明政權,又不用花清廷一兩銀子,效果還出奇的好。

餘世忠、馬蛟麟二人,同樣是原大明軍將,兩人都是總兵,眼看著以前跟自己一樣級別的降將攻城掠地、飛黃騰達,自己卻沒有機會,困守一地,心頭的那股嫉妒勁兒就別提了。

兩人都有打仗立功的動力,極力想在新主子面前露臉,於是當堵胤錫在廣西桂林發力,依賴忠貞營一鼓而進,連下諸多州府,將李懋祖灰頭土臉的趕回湖廣後,兩人立刻找到李懋祖,獻上了從蘆溪借道苗人領地、出其不意的進攻堵胤錫後路的計策,此計一舉兩得,即為長沙解圍,又能前後夾擊,一舉殲滅堵胤錫的王牌忠貞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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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懋祖聽後一思量,覺得此計可行,於是立馬重金收買苗人領袖,有樣學樣的許了幾個土司頭銜,不費吹灰之力就率兵透過了明廷視為禁地的苗境,出人意料的出現在了堵胤錫的後方。

堵胤錫重心放在前線,精銳部隊都調往了常德長沙一帶,後面留守的,都是一些上不得檯面的雜牌鄉勇,根本不是李懋祖精兵的對手,一路摧枯拉朽,幾乎無可擋道之將,無堅守之城,短短十餘天裡,堵胤錫費盡了力氣收復的地盤,轉眼就落入了李懋祖的手裡。

所以李懋祖很滿意,這計策其實很是兇險,他與餘世忠、馬蛟麟三人號稱領兵三萬,其實僅僅一萬出頭,叫三萬不過是虛張聲勢嚇唬人的,而湖廣單單堵胤錫手中,就有軍隊數萬,如果明軍能鎮定應對,不至於驚慌失措不戰自潰,那麼他就死定了。

不過現在看來,明軍跟自己當兵備道時一個德行,士氣低落、隊伍頹廢,遠遠望見清軍旗號,就害怕得掉頭就跑,而且是帶兵將領先跑,剩下的大頭兵們就算想打也沒人指揮,再說了,當官的都跑了,誰還傻傻的賣命?

所以如此一來,李懋祖橫行湖廣一府三州,竟然沒有打過一場像樣的仗,日常工作就是趕路搶東西燒房子,弄得軍將們喜笑顏開,荷包中全都鼓鼓囊囊的裝滿了戰利品。

只是稍稍讓他有些不安的,是前幾天聽斥候回報,有一股明軍騎兵,在他領軍攻寶慶府城的時候,從十幾裡開外飛奔而過,向常德方向走了,不明其意圖何為。

李懋祖有些擔心,但是餘世忠與馬蛟麟二人得知後,寬慰他道:“明軍如果真的敢戰,那些騎兵就應該趁我們攻府城時殺過來,如今他們沒來,只能證明明軍懦弱怯戰,此等弱軍,不必介懷。”

這話說得有理,李懋祖很快就忘記了這檔子事,不斷取得的勝利讓他越來越振奮,心氣也大了起來,腦子裡已然在盤算,等殺到了長沙,如何才能堵住明軍的退路,一舉殲滅湖廣的明軍主力,一戰而定乾坤。

至於餘世忠和馬蛟麟,同樣興高采烈,畢竟出主意的是他們,等到大局一定,兩人起碼能升任一省提督,運氣好點,再加上一頂鑲嵌寶石的頂戴花翎,也不是不可能。

三人喜色滿面,興沖沖的驅馬衝著常德方向走著,他們已經打探清楚,堵胤錫就在常德,他的身邊,不過幾千撫標營,正是大好時機。

天氣已經入了三伏,酷暑難當,坐著不動都是一身汗水,別說要穿甲頂盔的趕路了,這也是為什麼湖廣局面驟然變壞,而清軍八旗兵卻不動如山的原因。

天氣太熱了,八旗阿哥們受不了啊。

阿哥們不能來,漢軍卻是能來的,但是因為不放心漢族軍將們坐大,滿清貴族多了心眼,漢族封王者一旦功成,就應該身退,不得久帶甲兵,以免日久滋生反意,這也是清廷在多年運用漢軍的心得,所以湖廣前年初定,多爾袞就迫不及待的將平南功臣、漢軍三王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調往了遼東。

所以湖廣全省,留守的軍將都是新附的降將,兵不多將不廣,客觀上也給堵胤錫與何騰蛟創造了絕好的條件。

李懋祖們走在塵土飛揚的官道上,熱得渾身冒汗,手下兵士們七歪八倒,扯著衣領揮汗如雨,紛紛到路邊採摘寬大樹葉擋在頭頂遮蔽烈日,饒是如此,也不能減去熱浪分毫。

“巡撫大人,再這麼熱下去,兄弟們別說作戰,行軍都成問題,如果發生大規模中暑就麻煩了。”餘世忠摘去鐵盔,用手抹去頭上的汗水,隨手一甩,也不知有沒有甩到跟在馬後人的臉上,自顧自的向李懋祖道:“是不是應該尋個陰涼處休整休整,避避日頭,待到涼氣上來了再走?”

李懋祖身形不高,四十出頭的年紀,長得精壯有力,面頰泛紅,常年居於軍中讓他練就了一身腱子肉,又是同進士出身,倒是一名文武雙全的人才,此刻他的衣衫同樣被汗水打溼,貼身一套鎖子甲雖然輕便,卻在烈日燒烤下熱得發燙,但李懋祖並沒有因此而將甲冑脫下,依然率先垂範的披掛整齊。

不過他的手中,拿的不是寶劍,而是一把摺扇,正攤開來遮在頭頂,摺扇上有龍飛鳳舞的草書書法:英傑出我輩。

聞聽餘世忠所言,李懋祖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道:“本撫觀明軍,善戰者驕橫,怯戰者嬌氣,雨天曰道路泥濘不能行,晴天曰炎熱也不能行,風和日麗之日,則曰糧餉不足還是不能行,總之貪慾未足前,不願行軍打仗,如此部眾,還能稱軍隊嗎?”

他將手中摺扇狠狠收回,“啪”的一聲擊在手掌中,恨恨的說道:“本撫早就不喜這嬌驕之兵,可嘆明廷糜爛,無計可施,如今投了新主,百廢待興,正是我輩踴躍向前、以顯風采之時,豈能學那明朝官軍,似婦人般裹足不前?只要本撫還在走,一個人也不能停下!”

餘世忠碰了釘子,只得無奈的答應一聲,訕訕退到一邊,旁邊的馬蛟麟自然不便再勸,只得窩著火氣,將一片巨大的蓮葉頂在頭上。

走了一會,李懋祖覺得剛才語氣過重,又微笑著扭頭過去,向餘、馬二將道:“二位總兵不必心急,順著官道往前再有三十餘裡地,就有一座縣城,喚作新化縣,到了彼處,我等可驅軍入城休息,城內有水井房屋,足以解暑。”

二將強展笑顏,恭維道:“巡撫大人成竹在胸,是我二人心急了。”

三人一笑去前嫌,正說話間,卻聽前面有一騎飛奔而至,細看去,卻是軍中放出去的探馬斥候。

那斥候在近處滾鞍下馬,疾跑著到了三人面前,口中高叫著:“報!有軍情急報!”

李懋祖眉頭一皺,這麼多日子來,斥候還沒有如此急切的回報過,於是勒馬止步,喝道:“講!”

斥候跪地稟道:“前面三十裡外,有明軍據新化城擋道,明軍探知我軍接近,已經在出城門截斷官道,依城結陣,以待我軍廝殺!”

“什麼?”李懋祖吃驚的高聲問道:“有明軍敢列陣野戰?”

餘世忠與馬蛟麟同樣感到意外,二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餘世忠上前問道:“明軍有多少人?”

斥候回道:“小的遠遠觀去,明軍約有一千來人,都是騎兵。”

“騎兵?千人?”李懋祖頓時松了口氣,一千人,能做什麼?本撫可有萬人大軍,縱然明軍都是騎兵,也不能擋住我的去路,於是語氣明顯放鬆的問道:“可看清楚了,明軍就一千人?”

“小的看得清楚,數來數去,只少不多。”斥候肯定的答道。

“大人,這多半就是前些日子從寶慶溜過去的那支明軍了,當初以為他們逃走了,卻不曾想在新化碰上了。”馬蛟麟驅馬上來,立於李懋祖身後,說道:“這有些反常啊,素來唯有我們攔截明軍的,今天竟然碰上了膽大的,敢攔截我們了,大人可要多多提防。”

不過他嘴上說著提防,語氣裡卻充滿了戲謔和不屑,玩笑多於認真,李懋祖聽了,也並未當真。

“千顆人頭,又是好大一份軍功!”李懋祖兩眼放起光來,眯著眼睛笑道:“還有千匹戰馬,可是一份大禮,賢者不可卻之也,哈哈哈!”

“大人,末將願為先鋒,為大人擒其主將、敗其軍眾,立下頭功!”餘世忠身高體壯,說話嗡嗡發響,這時候嗅到了軍功的味道,立刻就擠了上來。

“不需如此,餘將軍留著力氣,跟隨本撫即可。”李懋祖笑著說道:“此戰不可擊潰了事,明軍有馬,逃了就難追,本撫要圍殲之,不放一人一馬走脫,那千匹良駒,本撫要定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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