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肇慶城中亂哄哄的鬧成一團亂麻的時候,王歡的夔州軍,已經疾如星火的行進在肇慶往北的官道上很長時間了,等羅成耀點齊人馬,急匆匆的奔出肇慶城門時,夔州軍已出了粵鄂邊界,進入湖廣境內。

湖廣之地,素有天下糧倉之稱,大明立朝以來,歷代皇帝注重發展農業,南方農業耕種面積不斷擴大,人口數量不斷攀升,稻穀種類不斷翻新,里程碑式的出現了雙季稻,嶺南甚至出現了三季稻,高產稻穀品種的出現和引進,極大的帶動了農民生產活力,而湖廣一省地處亞熱帶氣候,雨水充足,土地肥沃,因地理原因,此地在明末的各種旱災、水災和蝗災中受波及很小,又為農業發展提供了良好的條件,於是“湖廣熟、天下足”的美譽,伴著轉賣全國各地的糧車,傳遍了神州大地,就連王歡的財政大臣馬崇明直到現在,透過湖廣各地設立的商號,還在大量收購湖廣糧食入川。

故而王歡進入湖廣,入目所見,處處都是田野阡栢,大片大片的田地圍繞著一個個小村莊,充滿著綠意盎然、鳥語花香的田園氣氛,渾然不似廣東境內那般貧瘠。

不過風景雖好,勞作在田間的老百姓,遠遠的看到一幫大兵縱馬而來,卻紛紛驚慌失措的丟掉手中的農具,攜兒帶女的奔入莊子裡,關緊莊門拉起吊橋如臨大敵。

“這些老百姓,看樣子對官軍不怎麼歡迎啊。”王歡皺著眉頭,策馬前行,一邊搭著手涼棚四處張望,一邊說道。

李定國隨行在他身側,聞聲答道:“湖廣一地,深受左良玉荼毒,當年左氏得勢的時候,整個湖廣都是他的領地,稅賦自收、無須上繳朝廷一顆米,而左良玉此人縱兵行兇、堪比土匪的名聲是人盡皆知,他的軍隊,除了部分親兵外,從來沒有軍餉,全靠自己搶奪,沒本錢的買賣做起來比張獻忠還厲害,所以湖廣一省,說起官軍,那是深惡痛絕,有民間傳言;土匪來了要糧要錢,官軍來了要命!”

說到這裡,李定國嘆口氣,搖頭道:“要說起來,這大明天下,其實都是這幫貪官民賊弄壞的,老百姓都是本本分分的莊戶人,如果不是被逼得沒了辦法,誰會冒著腦袋搬家的風險去扯旗造反?”

劉雲紅著眼睛,在一旁應道:“沒錯,當年陝西大旱,如果不是李將軍看末將快餓死了,用一塊饃饃救活了我,末將現在也跟我家十幾口人一樣魂歸地府了,哪裡還能遇上大人、得到這般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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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歡沉吟不語,歷史上始於明代萬曆朝的農民起義,席卷全國,追根溯源,窮究其成因,天災為一,人禍為二,天災人禍加在一起,無人可抗衡,大明龍脈就算冒青煙也保佑不了朱元璋的子孫們。

現在雖然天災過去,這人禍卻越演越烈,南明朝廷為了應付不斷攀升的軍餉,窮盡手段壓榨人民,明末“三大餉”遼餉、剿餉、練餉如三座大山,壓在低層百姓頭上好多年,從未斷絕,在徵收這些糧餉過程中,各級官僚上下其手,往往徵來一兩銀子,其實另有五兩落入官吏囊中,肥了不少人,徵餉也越發積極。就連取明廷而代之的清廷,因為征戰不休,軍費開支空缺很大,也按照明朝稅制,繼續徵收三大餉,反正收的也是漢人的銀子,何樂而不為呢?如此一來,各地百姓苦不堪言。

心中想著這些事,王歡只覺壓力無比巨大,自己還是太過弱小,兵力有限,這次回去,該沉下心來,理理頭緒,到萬壽谷看看李懷恩的兵仗局進度如何,力爭開發出一倆件實用的跨時代武器來,為今後的戰事做好鋪墊。

正琢磨著,突然聽到半空中炸響一聲號炮來,震得王歡猛地抬頭,從沉思中清醒過來。

只見前方一處山崗上,豎起無數旌旗來,一排排人頭從草堆中冒起,黑壓壓的數不勝數,喊殺聲聲勢滔天。

王歡還未反應過來,緊接著,左右後方,也吶喊著冒出無數軍兵來,一色的紅色明軍制式鴛鴦戰服,鑲嵌著紅纓的笠帽,長槍大刀強弓勁矢,統一的裝備無不顯示出,這些人都是明軍。

一排排的拒馬被抬了出來,橫在官道上,四面可以跑馬的地面也擺了不少,很多人跑來跑去,將手中的一些物事不斷到處拋灑,仔細一看,灑的竟然是鐵製的絆馬釘。

中伏了?!

王歡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沒想到南明的訊息傳得好快,三天時間就已經通知到了湖廣地面,倒是大意了,僅僅派出了四五個斥候前出,必定被人給無聲無息的做掉了。

“下馬拒敵!”

“列圓陣,牌手居外,長槍手次之,剩下的人持弩弓和滅虜彈居中,等候命令。”

“馬匹全都趕進內圈,把韁繩捆在一起,防止馬匹受驚亂跑。”

一迭聲的命令,連珠炮似的從王歡口中吼出。

兩千多人訓練有素,幾乎在聽到王歡吼叫的同時就動了起來,兩個百夫長用眼睛丈量著距離,一前一後分頭跑開,確定距離足夠後站定,所有的人班隊以這兩人為標杆,有條不紊的找到自己的位置,在各自軍官的帶領下按照順序頃刻間就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圓陣,一個班隊就位,十一個人齊聲吼叫一聲:“甲隊乙班就位!”“甲隊丙班就位!”

此起彼落的吼聲中,盾手將大盾狠狠扎入地面,撐起加固的橫木,長槍手將白蠟杆長槍叢大盾邊緣上預留的孔洞中伸出,尾端斜著插入地面,一隻腳踩住,騰出雙手來,擎起了腰間的摧山弩。在他們身後,鳥統手忙著填藥裝彈,緊張做著戰前準備。

這一切,從行軍的縱隊轉變為作戰的圓陣,不過短短數息間就完成了,軍靴踏地揚起的塵土中,那些正在外圍拋灑絆馬釘的明軍還沒灑完了。

“來的是誰?”李定國指揮著圓陣布成,然後來到居於圓陣中心的王歡身邊,眯縫著眼睛朝前方打量著問道:“怎麼看不到主將的旗號?”

王歡面帶惑色,同樣眯著眼極力望去:“旗號盡是一些虎豹旗,沒有認旗,頗為奇怪。”

李定國認真看了一會,又道:“看服色,應該是官軍無疑,這拒馬手法,還應該是戰兵居多,加上那些絆馬釘,絕對是一方總兵的親兵營才有的東西。”

他奇道:“既然是親兵,為何不打主將認旗呢?”

王歡沉聲道:“管他的來的是誰,我們照打!等會先沉住氣,待他來攻,我們發箭射死一批,觀他戰力如何,如果一擊即潰,掩殺一陣就行了;如果越戰越勇,就待他迫近,用滅虜彈招呼。”

李定國沉著臉答應了,嘴角不動聲色了扯動了一絲笑意,他心中其實極為期待,因為囊中的滅虜彈已經在這段時間被他摸出了光澤,非常迫切的希望能親手試試滅虜彈的威力,今天終於有機會了,如何能不高興呢?

圓陣布好,不動如山,夔州軍們如一尊尊雕塑,凝神靜氣的看著眼前的明軍,抓緊手中武器,靜待著戰鬥的來臨。

劉雲站在圓陣正面,藏身於一面大盾之後,手裡握著摧山弩,透過盾上的孔洞,向外窺探著,口中中恨恨有聲,不斷低聲咒罵著明軍狡詐,用拒馬和絆馬釘擋住去路,佈下一個陷阱困住皆是騎兵的夔州軍。

四周亂哄哄的明軍數量上萬,胡亂喊了一陣子,氣勢很足,待看到中間的夔州軍竟然不慌不亂的布了個圓陣防禦,多少有些驚訝,喊聲逐漸低了下去,彼此互相看看,心中都生了怯意,覺得跟被包圍的夔州軍比起來,自己彷彿差了許多。

正面的拒馬處明軍最多,也最為密集,兵士的塊頭精神,都要強上一些,衣甲也更為鮮明,只見從拒馬的縫隙中,突然奔出一人,大模大樣的向嚴陣以待的圓陣走去,走到一箭距離上,站定了腳步。

劉雲奇怪的打量著這人,卻是普通軍士打扮,身材略微發福,胖臉闊嘴,大大的肚子把半身腰甲都撐起了一個包,看上去有些滑稽,這人把腳一叉,扯開嗓門就衝著夔州軍喊了起來。

“哎,對面的兄弟,此處是武義將軍楊大普楊大人管轄領地,爾等乃過路客軍,按照楊大人定下的規矩,要抽健馬五百匹,軍餉五千兩充作過路錢,爾等軍中是那一個主將?速速出來搭話,如若不然,這路是過不去的!到時候兵器不長眼,傷了和氣就晚了!”

劉雲聽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嘴巴張大得差點合不攏。

什麼?這是來劫道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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