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山地伏擊戰,非常突然而出人意料,能夠讓一支強大的軍隊頃刻間陷入混亂,在缺乏有效溝通聯絡手段的冷兵器時代,可以取得致命的打擊效果,強悍如八旗兵一般,也無法組織起一丁點的反擊,在短暫的混亂之後,演變為潰敗。

滿山都是翻滾的清兵,到處都是倒臥的屍體,馬作衡已經帶領著白袍兵從山頂衝下,氣勢如虹的追殺著崩潰的韃子兵丁,而隨軍的尼堪則嚇得趴在地上,高聲喊叫著:“我們是漢人,我們是漢人,別殺我們!”

這些尼堪隨軍已久,頭髮都被剃去,留著鼠尾辮,從外觀上無法分辨到底是漢人還是女真人,白袍兵們只能讓這些人乖乖趴好,誰敢站起來就一箭射去,尼堪們很聽話,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白袍兵慣於山地作戰的優勢在這場追擊戰中體現得淋漓盡致,讓清兵們站都站不穩的斜坡陡坎,白袍兵們跑得飛快,如履平地一樣沒有半點障礙,往往前面的清兵連滾帶爬的跑了好一陣,追趕的白袍兵幾個縱躍就趕上了,挺起手中長槍殺雞一般從背心刺進去,輕鬆的收割著性命。

兩個時辰後,天色黑盡之時,摩天嶺上的喊殺聲終於沉靜下來,最後一名逃跑的清兵被一支帶著尖嘯的弩箭透胸釘在地上,睜著不甘心的兩眼氣絕而亡,讓這場一邊倒的戰事終結在夜色中。

馬作衡下令點起火把,清點戰果和傷亡,發現己方戰死十五人,受傷五十餘人,沒有重傷,除此以外竟然再無傷亡,而對方清軍,光是屍體就足足有四千多具,大部分屍體都是被箭矢射死或者被滾石砸死,真正被長槍長刀殺死的很少,據此也能看出之所以夔州軍能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伏擊的突然性和地形的選擇非常重要。

至於負責揹負甲冑給養的一千多尼堪,因為亂軍中飛石橫滾,誰也顧不上誰,白袍兵也無法去分清韃子兵和尼堪勞役後再扔石頭,許多人被石頭砸死,活下來被夔州軍俘虜的不過五百來人。

馬作衡給這些尼堪派了任務,讓他們去滿山收集屍體上的鎧甲兵器,由一個百人隊去監督,其他的人,則撤回了山頂休整。

“來的可是韃子啊,把闖賊和朝廷官軍打得找不著北的韃子啊,竟然這麼容易就被我們給打敗了!”

“哈哈哈,都說女真滿萬不可敵,依今天來看,不過如此嘛!”

“那要看碰上的誰,如果是那些不中用的朝廷兵馬,是不可敵,但要是遇上我們夔州軍,王大人一定讓他們有來無回!”

“夔州軍萬勝,王大人萬勝!”

得勝後的喜悅,盪漾在每一個白袍兵士兵的臉上,特別是戰勝的是傳說中的清兵,更讓他們歡欣鼓舞,長久以來,關於關外韃子種種傳聞透過來往客商和敗卒散兵的嘴巴,在川中大地上廣為流傳,什麼韃子都是三頭六臂、吃人吐火,刀槍不入神鬼不懼,打遍天下無敵手,北京城那麼高的城牆,韃子兵一蹦就上去了,唬得沒見過韃子的人面無人色。

今日一戰,這個神話被擊得粉碎,原來韃子也是血肉之軀,也會流血死傷,不是神仙不是鬼怪,跟我們一樣是人,既然大家都是普通人,那就沒什麼害怕的了。

馬作衡不知道,自己這一仗,打破了清兵不可戰勝的神話,為夔州軍建立起了信心,從此以後,面對清軍再也無所畏懼。

此刻馬作衡感興趣的,是繳獲的滿地甲冑和兵器,李國翰帶的漢軍披甲人,因為入旗時間長,裝備僅次於八旗女真兵,人人全套鑲嵌鐵葉的棉甲,八瓣鐵盔,刀槍都是精鋼煉就,一人多長的復合弓比明軍裝備的步弓強悍許多,製作精良,質量過硬,比明軍的樣子貨優良許多。

馬作衡愛不釋手的摸著從李國翰身邊尼堪身上繳獲的那套鎖子甲,用上好精鋼百鍊成型的甲冑銀光閃閃,摸上去堅韌無比,鎖眼細密鎖釦嚴實,因為鋼質出類拔萃,同樣一套鎖子甲比一般鐵質的輕便好幾斤。

作為戰利品,雖然自己很喜歡,但馬作衡還是按照夔州軍軍規,將這套鎖子甲與其他繳獲搜刮的衣甲兵器一起堆放在一處,登記造冊,等待收兵的時候運回去。

俘虜的尼堪經過鑑別,裡面居然還混了幾個女真人,他們的外貌與漢人略有不同,再詢問幾句漢話,就露出了馬腳,馬作衡本來想一刀砍了了事,想了一想,覺得這種膽小鬼說不定留著有用,就五花大綁捆了,丟在衣甲堆裡看守起來。

至於那些尼堪,基本上都是清軍屢次入關搶掠時,抓回關外的漢人百姓,被韃子驅為奴隸,做牛做馬,平時裡種田放牧,戰時從軍勞役,悲慘至極,剛才打仗時還嚇得不輕,不敢作聲,此時見奴役自己的韃子敗了,新仇舊恨一起爆發出來,哭喊著要撲上去咬死那幾個活著的韃子,嚇得韃子們臉都白了,幸好馬作衡嚴厲的制止住了這種瘋狂的行為,尼堪們無處發洩,紛紛跑到山坡上,打著火把將暴屍於野的韃子屍體肢解鞭屍,又哭又笑的鬧了老半天,一直到後半夜才收手歇息。

白袍兵們帶著驚疑的目光,默默的看著這些瘦弱的同胞異於常人的舉動,沒有出手干預,只是在他們發洩夠了,一個個聚在一起,哭著流淚的時候,給他們發放了乾糧和水,這些脫離苦海的奴隸,千恩萬謝的接過去吃了,然後露宿在山頂上,沉沉睡去。

即使是在睡夢裡,他們淚痕未乾的臉上,也帶著濃濃的笑意,好久未曾體會過的安全感,洋溢在笑臉上,終於可以不捱打了,不用天不亮就起床做牛做馬,不用夜深了還不能休息。

馬作衡坐在武侯破廟外的一塊石頭上,他那張簡陋的床,讓給了一個在戰亂中受傷的白袍兵。

那些救回來的漢人,就睡在他眼前不遠處的草地上,和衣而眠,聽著安睡的人群中傳來的鼾聲,馬作衡看了許久,聽了許久,閉上眼睛,長嘆了一口氣。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百姓難啊,這些人,不知已經在關外背井離鄉了多久,他們的家鄉,是否還有盼歸的至親?他們的心裡,可還有牽掛的家人?他們算是幸運的,活著脫離了苦海,與他們類似的漢家百姓,還有多少生活在韃子的皮鞭下?又有多少死在了塞外冰天雪地裡?

馬作衡想到這些,一張五官分明的臉愈加森然起來,太陽穴上一根青筋跳了幾下,眼眸中寒意暴顯。

他站了起來,將身上披著的披風一甩,低聲向聚在身邊的白袍兵吼道:“諸位,你們看到了嗎?如果我們不跟著王大人打韃子,不像個男人一樣從軍衛國,他們今天的境遇,就是明天的我們!”

白袍兵們默默的靜立無聲,每個人的眼睛都在放光,濃烈的恨意從他們的瞳孔裡散發出來,飄蕩在天空中,與慘淡的月光交織在一起,像無形燃燒的火焰,炙烤著他們的心。

“從軍戍四方,只為保家鄉!”馬作衡啞著嗓門道:“王大人說過,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好男兒當仗三尺劍立不世之功,被外面的人傳說得不可戰勝的韃子,今天也被我們殺得沒有一個活口,我夔州軍比獻賊軍厲害,比韃子更加厲害!夔州軍萬勝無敵!”

四周的白袍兵振臂輕呼:“夔州軍萬勝無敵!”

馬作衡咬著牙齒,續道:“大家都記牢了,我們跟著王大人才打的勝仗,王大人才是我們的天,他給我們家人安穩的生活,讓我們有飯吃,有衣穿,沒有大人,我們遲早也會像他們一樣被人當牛馬使喚,今後,我等發誓,永遠效忠王大人!”

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咆哮出來的,聲調驟然升高,帶動起白袍兵熱血沸騰的一齊吼叫起來:“效忠王大人,誓死效忠王大人!”

沖天的喊聲驚起了睡在地上的人群,他們睡眼朦朧的睜開眼,吃驚的看著半夜不睡覺喊口號的夔州軍士,奇怪莫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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