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奉節縣,戰鼓陣陣,牛角號起,無數身著紅色鴛鴦戰袍的士兵從縣城中魚貫而出,當先一杆“譚”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槍刃林立,旌旗飛舞。

譚文騎在一匹高大白馬上,全身披掛,覆蓋著從頸部到大腿的罩甲銀光閃閃,一塊塊鱗片甲層層疊疊,一塊碩大的護心銅鏡反射著陽光,璀璨生輝,腰懸利劍,鞍負良弓,配上頭戴的虎頭吞面鐵盔和大紅綢面披風,整個人看上去威風凜凜,雄姿英發。

他的二弟譚弘騎一匹五花馬隨在身側,跟他一起站在奉節縣城外一道土坡上,眼看著從身前踏步而行的步卒隊伍,由衷感嘆道:“大哥,我軍士氣鼎盛,健兒們躍躍欲試,此戰可獲全勝!”

譚文哈哈大笑,勒馬橫身,豪氣萬千的朗聲道:“哈哈哈,二弟說得不錯,激勵士氣,沒有比許以財物更為穩妥的方法了,本將許諾,只要攻下石柱,那銀礦中滿山的銀錠可都入我囊中,立功者論功賞現銀,而且石柱縣城可放任孩兒們搶掠三日,所得都歸個人,他們如何不踴躍上前?哈哈哈。”

譚弘跟著得意的笑了幾聲,像想起了什麼,低聲湊近譚文道:“大哥,不過那投靠過來姓馬的糧商,真的可信嗎?”

譚文將手中韁繩一提,信馬緩行,悠然道:“二弟放心,為兄早有計較,那馬崇明的底細我已經打聽得一清二楚,此人乃石柱頭人,部中有兩千來戶人口,領地貧瘠,靠買賣糧食為生,這些年倒也做的風生水起,不過還是一個山中小商家而已,上不得檯面。”

“秦良玉近年抽丁抽稅,將他部落裡人丁抽盡,他早已有所怨言,只不過畏懼秦良玉威嚴隱而不敢發,可巧那秦良玉所開的銀礦恰好又在他的領地內,他本想藉此機會大發一筆橫財,卻不料秦良玉聽信其義子,一個叫做王歡的毛頭小子讒言,盡奪他銀礦收益,全數都給了王歡,這讓馬崇明如何不怒?故而他遣人向本將投靠,願意充為內應,引我大軍過河也是非常合理的。”

譚弘縱馬跟在他身邊,有些不相信的問道:“那馬崇明身家都在石柱,這麼突然的投靠我們,小弟總覺得有些不踏實。”

譚文冷哼一聲道:“那奸商打得好算盤,你以為他就沒有條件嗎?”

譚弘忙道:“他有什麼條件?”

譚文砸著嘴巴道:“他提出事成之後,土堡寨銀礦每年的受益,要分他五成。”

譚弘一驚,幾乎墜下馬去,五成?如果譚文答應了,曾英怕是會抽了譚氏兄弟三人的筋,他抓緊韁繩,面帶驚詫的慌聲問道:“那大哥答應他了?”

譚文滿不在乎:“啊,答應了。”

譚弘嚇得馬都不會騎了,面色煞白,就那麼愣著呆住,馬兒無人驅使,停了下來。

譚文回頭一看,不由狂笑起來,衝譚弘怪叫道:“二弟,怎麼如此不穩重,開個玩笑就把你嚇成這般模樣?哈哈。”

譚弘聞聲知意,腦袋頓時反應過來,眼珠一轉就明白了譚文用意,由驚轉喜,策馬上前道:“啊!莫非大哥是誆騙於他?”

“當然了,本將何人?還會任憑那土賊擺佈嗎?”譚文臉色一變,陰測測的道:“他想得倒是穩妥,還向我討了一紙承諾,可他也不想想,等我佔了石柱,獻秦良玉首級於曾大人處,他一個小小頭人,又能奈我何?到時候別說銀礦,我還要抄了他的家,他拿著那一張廢紙上何處告我去?”

他將頭一昂,振聲道:“這就叫做將計就計,二弟,學著點!”

譚弘頓時喜笑顏開,恭維道:“大哥英明,如此一來,這土賊必定死心塌地的給我們辦事,難怪大哥如此放心,有這土賊為我軍通風報信,秦良玉就算白起在世也無能為力了。”

譚文也笑道:“所以我驅全軍直取西沱鎮,那處距離土司城最近,又有大路連線,交通便利,而且馬崇明也傳來訊息,秦良玉聽信秦翼明和秦拱明二人拙計,分兵把守各個渡口,西沱鎮竟然只有五百殘兵把守,五百老弱,如何擋得住我六千大軍?”

譚弘喜上眉梢,很配合的與譚文一起放聲大笑,笑聲中道不盡的得意,彷彿那石柱土司城,已經成了二人囊中之物,搓手可得一樣。

……

奉節縣城到西沱鎮對岸,只有三十裡,兩個時辰不到,譚文的兵馬就到了岸邊,前軍譚智的先鋒已經在兩岸間用小船為柱,門板為橋,搭起了一座可容四人並行的寬闊浮橋,譚智的前軍,正在緊張的奔跑過橋。

譚文來到岸邊,凝目向對岸望去,只見浮橋就搭在對岸的碼頭上,除了自己前軍的軍士在四處巡查,對面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一個千總策馬來到譚文跟前,大聲稟報道:“將軍,三將軍已經過河,與石柱兵馬短暫交鋒,我軍在三將軍率領下,勇不可當,一鼓擊潰石柱軍,殺死十餘人,餘者都四散奔逃,三將軍已經佔領了西沱鎮全鎮,請將軍速速過河與他匯合。”

譚文聞報,心頭最後一絲擔心也化為烏有,在他計劃中,還有一套方案,萬一譚智過河受阻或者在對岸中伏,全軍立即轉向,向下游另一處選好的地點過河,現在譚智進展順利,無所阻攔,那備用的計劃就無須了。

他意氣風發,白淨的面上一片因為激動而湧上的潮紅,馬鞭一指,向肅立在岸邊的全軍怒吼道:“好!前軍已攻佔西沱鎮,全軍前進,一鼓作氣攻佔石柱,先入土司城者,賞銀百倆,官升三級!”

身著鴛鴦戰服的官兵和穿著麻衣短打的土兵,聞聲都是嗷嗷亂叫,高呼萬勝,在各自將佐的帶領下,爭先恐後的湧上浮橋,吶喊著直衝而去。

“衝啊,殺入土司城!宰了秦良玉!”

怪叫著的兵丁如虎狼出林,揮舞著手中兵器,過江之鯽般魚貫而入,在西沱鎮上踢門竄戶,洗劫著這個小小的古鎮,片刻不到,又有人放起火來,煙柱直衝雲霄,在天空中揚起一片黑色煙塵。

……

西沱鎮外三十裡處,一片茂密的松林間,王歡、秦翼明、秦拱明並馬新田、祖邊等人翹首而立,看著遠處天上那一片黑煙,面色沉痛,神色肅然。

“看來譚文已經過河,現在正在洗劫鎮子,幸虧鎮民已經撤離,不會造成傷亡。”秦翼明淡淡的說道。

秦拱明也眯著眼睛盯著煙柱道:“這也證明,譚文已經上鉤,他不會再去別處,一定全軍都會順著西沱鎮而來。”

他如銅鈴般的大眼睛看向馬崇明:“馬頭人功不可沒啊。”

馬崇明被他看得一個哆嗦,連忙說道:“秦總兵可要明鑑,我馬崇明是按照王大人的指示做的,是假投降,假投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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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拱明曬然一笑:“你怕什麼?我知道是假的,那會當真?”

他轉過臉來,面帶一絲佩服的看著王歡,粗聲道:“不過話說回來,這種狡猾的計策你是怎麼想出來的?連以智謀著稱的譚文都被你耍的團團轉。”

秦翼明也側頭看過來,笑道:“正是,譚文居然還真的手書了一封書信,明言答應把銀礦的一半受益分給馬頭人,如此虛虛實實,譚文就算如狐狸般聰明也看不透裡邊的坑,王歡,你真是不愧小諸葛之稱啊。”

王歡卻面色沉痛,有些遺憾的說道:“只是剛才是誘敵之時,秦拱明叔叔手下犧牲了十餘個子弟兵,卻是可惜。”

秦拱明大手一揮,面色鐵寒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軍中子弟,都以戰死沙場為榮,苟且偷生者,不是我白桿兵的人,王老弟不必介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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