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三十八章 全面戰爭
匈奴人雖然竭力圍殺逃跑的烏孫人，但在夜晚之時要圍殺所有出逃之人又談何容易。
當日還是有數百人逃出了赤谷城。
這些人也把匈奴人突襲之事傳遍了整個七河之地。
翁歸靡得知匈奴人佔領赤谷城，立即猜到了泥靡與左夫人已經投降了匈奴。
翁歸靡也是一個梟雄人物，雖驚不亂，一面下令收攏部眾，一名派人向漢軍求救。
常銳等人逃出生天後，立即返回烏城。
此時匈奴烽火早已燃遍了整個西域漢軍控制區。
各塞障也按照提前制定的預桉，進入了戰時狀態。
韓江在得知匈奴佔領赤谷城的訊息後，立即下達了動員令。
很快他就集結起了一萬大軍，並按照張越制定的預桉，緩慢向赤谷城逼近。
韓江的動作自然不是為烏孫人火中取栗，而是為了防止匈奴突襲漢軍最重要的鐵礦產區員渠。
常銳回來後，立即向韓江報告了赤谷城的具體情況。
韓江得知具體情況後不禁嘆息，“泥靡何其不智哉！”
三日後，郭開也領著五千騎前來與韓江匯合。
“君侯所言不錯，這匈奴右賢王確實是個難纏的對手，看準了漢匈爭奪西域最關鍵的一環，正是烏孫。”
“沒錯，恐怕今年春季之時，這右賢王就已經做好了入侵烏孫的準備。”
烏孫國雖然面積廣大，但其真正的核心就是尹列（後世尹犁盆地）那十多萬平方公裡土地。
匈奴右部諸王則佔據了後世準噶爾盆地和唐努烏梁海地區。
而如今，匈奴卻越過了這條界線，勐攻烏孫。
如果讓匈奴人真正佔據了尹列地區，那麼匈奴右部的實力很快就會恢復。
因此對匈奴人的行動漢軍自然不可能不理會。
郭開現在最關心一件事就是泥靡、烏就屠與其母是否真的投靠匈奴了。
韓江這時把常銳叫了過來。
“常銳把汝知道的情況給郭侯好好說說！”
“諾！”
常銳答應一聲，隨即把自己等人一路所見一五一十的講述了一遍。
郭開嘆息一聲，“這泥靡何其不智，他難道不知道烏孫才是他的根本嗎？”
韓江道，“泥靡畢竟年輕，那匈奴公主又是其母親……”
“不過某以為，泥靡應該還沒有真正投降匈奴……”
……
疏勒城下，張越收到翁歸靡的求救資訊後，也做出了同樣的判斷。
“那泥靡應該還沒有真正投降匈奴，不過烏孫叔侄相傳，國內部眾統屬複雜……他恐怕是想藉助匈奴人的勢力成為烏孫新的昆莫……”
實際上張越和韓江的推測沒有錯。
歷史上泥靡在匈奴人進攻烏孫時就是作壁上觀，坐視翁歸靡敗亡，最後在匈奴人的扶持下登上了昆莫之位。
趙意道，“泥靡打的注意雖好，不過我看他不過是引狼入室罷了……”
張越點頭道，“天山之戰匈奴人損失慘重，以某觀之匈奴人當是有吞併烏孫之心！”
趙意道，“君侯那我們是否立即出兵援助烏孫？”
張越笑著搖了搖頭，“趙君觀烏孫如何？”
趙意思忖一番道，“烏孫乃大國也，如非其國內大小昆莫相制，恐早已吞併康居、大宛甚至西域諸國也……”
張越笑著點了點頭，“烏孫太大了，這不好……”
趙意贊同道，“君侯所言甚是……
張湛在一旁想了半天後也道，“烏孫控弦之士十餘萬，豈會那麼容易敗亡……”
張越讚道，“不錯，烏孫要救但不是此時，當務之急當是拿下這疏勒城才是……”
烏孫在經歷了最初的慌亂之後，此時也已經穩住了陣腳。
翁歸靡此時已經於納倫地區把部眾集結起來。
原本屬於泥靡的一些翕侯由於不滿泥靡的所作所為，因此也帶領部眾來到了納倫。
如今翁歸靡麾下已經集結起了超過六萬騎的大軍。
烏孫與匈奴，在北至尹列水，南至託什水的廣袤地區連續發生了多次激戰。
烏孫小昆莫泥靡果然也如張越預料的一般，選擇了在戰爭中作壁上觀。
翁歸靡手上的烏孫人雖然在兵力上佔據優勢，但卻還是被匈奴人打的節節敗退。
幸好漢軍也開始對匈奴發動襲擊，這才讓烏孫可以繼續支撐。
烏孫和匈奴大戰的爆發也標誌著這一場由康居入侵疏勒莎車的戰爭已經演變成了一場波及整個西域的全面戰爭。
不過這樣的亂戰卻不是匈奴人想看到的。
匈奴人在佔據赤谷地區後，已經在考慮與烏孫停戰了。
……
始元元年一月，匈奴右賢王派遣使者前往烏孫。
翁歸靡的大帳中，匈奴使者桀驁的看著烏孫昆莫。
“右賢王派爾來，所謂何事？”翁歸靡語氣不善的詢問道。
那匈奴使者道，“我家大王為了避免兩軍傷亡，故此派我來與烏孫談和……”
一名烏孫翕侯聞言道，“這麼說來右賢王準備投降了……”
那匈奴使者滿臉不屑的看了出言的翕侯一眼，“不知道現在是誰在戰場上被打的丟盔卸甲？”
翁歸靡擺了擺手，阻止手下的翕侯繼續說話。
他面無表情的看向那匈奴使者的脖子道，“右賢王派爾來，就是耍嘴皮子的？”
那匈奴使者道，“自然不是，我家大王有言，只要烏孫答應我強胡的條件，兩家就可罷兵休戰！”
翁歸靡聞言不為所動，“恐怕爾匈奴的條件不低吧！”
匈奴使者咧嘴笑道，“我強胡的條件非常簡單，只要昆莫點點頭，我強胡不但可以退兵，而且可以歸還赤谷城！”
翁歸靡道，“右賢王有什麼條件，不妨說出來聽聽！”
匈奴使者道，“很簡單，只要烏孫立刻交出解憂公主及其子女，盡屠境內漢人，與漢永絕關係……”
周圍的烏孫翕侯們聞言皆是勃然大怒。
翁歸靡也哈哈一笑道，“右賢王以為我翁歸靡是傻子嗎？”
匈奴使者道，“昆莫何不等我把話說完？”
翁歸靡道，“臨死之前，爾想說什麼，只管道來！”
匈奴使者道，“我家大王有言，只要昆莫答應這個條件，我強胡當助烏孫一統，並助烏孫成為西域霸主！”
翁歸靡嘿嘿一笑，“右賢王真是好算計，我烏孫真這樣做了，恐怕只會死的更快……”
“來人給我把這傢伙的耳朵割下來，送回給右賢王……告訴右賢王，烏孫在戰場上丟掉的東西，自然會在戰場上奪回來！”
匈奴使者面上一慌，“昆莫可想好了，割我耳容易，但我強胡的彎刀弓箭卻會為我報仇的……”
翁歸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這時翁歸靡身邊的一名翕侯跳了出來。
“告訴右賢王，他只管來，讓他來試試我烏孫勇士的刀到底夠不夠利……”
……
赤谷城中右賢王正與童僕都尉等人在飲酒吃肉。
“大王，前往烏孫的使者回來了！”
就在這時帳外的侍衛前來稟報。
“讓他們進來！”
右賢王吩咐一聲，很快幾名失去耳朵的匈奴人被帶進了大帳。
“僕等拜見大王，還請大王為僕等復仇啊……”
幾名匈奴人進來後，立即撲倒在地，一個個大呼小叫起來。
右賢王一看皺著眉問道，“這是烏孫人幹的？”
“正是那肥王所為！”
右賢王點了點頭，“來人送他們下去養傷，賞他們一壺酒，半隻羊！”
“多謝大王……”
幾人沒有想到右賢王竟然根本沒有詢問自己一行的經過就把自己等人趕了出來。
幾人被侍衛領走後，新任童僕都尉問題，“大王何不問問他們經過？”
右賢王道，“有什麼好問的，只要他們進了翁歸靡的大帳就足夠了！”
童僕都尉聞言笑道，“大王所言甚是！”
隨後他又問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右賢王看了他一眼，“這還要我教你嗎？”
童僕都尉聞言笑了笑，“僕明白了！”
一旁的烏禪王卻是疑惑不解的道，“你明白什麼了？”
童僕都尉沒有說話，只是向烏禪王行了個禮。
剛剛抵達赤谷城的李陵卻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右賢王。
心中想到，“這右賢王比想象中的要睿智的多啊，看來屠鰭殿下又多了一個競爭對手！”
李陵正想著今後的事，這時右賢王卻說話了。
“聽說張越、韓江、郭開這幾人當年皆是右校王的部下？”
李陵面色複雜的道，“右賢王所言不錯，昔日在張掖之時，這三人名義上都是某的部下！”
右賢王點頭道，“不知右校王對這三人是否瞭解？”
李陵搖頭道，“彼時某與三人並未見過面，不過那張越小兒倒是以善營田而著稱……”
右賢王舉起酒杯向李陵示意一下，李陵也舉杯與右賢王對飲。
“如今郭開與韓江領兩位兩萬步騎，威脅赤谷城，不知右校王如何看？”
李陵思忖片刻道，“右賢王是想讓某出兵擊退郭韓二人？”
右賢王面露微笑道，“正是，不知右校王可有把握？”
李陵思忖一番道，“西域漢軍皆是精銳，堅甲利兵冠於天下，以陵之力恐非其對手……”
右賢王皺了皺眉，李陵的回答卻是出乎他的預料。
“以右校王之材亦不敵郭韓二人乎？”童僕都尉這時在一旁激將道。
李陵聞言並不上當，只是搖頭道，“某只是中人之姿，郭韓二人皆當世名將，以某手中之兵，自然非其對手……”
一旁的右奧犍王道，“右校王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郭韓二人如何會是公之對手？”
李陵笑道，“奧犍王謬讚了，郭韓二人到底如何，諸君應該比某更清楚！”
右奧犍王聞言卻是面色一黑，一時半會卻是說不出話來。
……
時間回到一個月前，莎車城內，卡爾馬爾等人已經深陷絕望之中。
漢軍圍城以達一月之久，城中糧食也已經快要耗盡。
城中康居聯軍的士氣已經低落到了極點。
“今日城外漢軍可有意動？”
實際上漢軍除了初來的兩日，這兩月始終沒有攻城。
卡爾馬爾這樣問，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
周圍之人聞言回答道，“無有，不過昨夜似乎有一支漢軍抵達！”
卡爾馬爾聞言警覺道，“是何部漢軍，可有派人打探清楚？”
左右道，“還不清楚，來者皆是乘坐四輪大車，想來應該是漢軍補給車隊！”
這時阿里在一旁忍不住道，“僕觀那漢軍車隊卻不像是補給之用……”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周圍的康居貴族一頓斥責。
“爾這強盜、賤婢……此處那輪到你說話……”
“這賤婢還真把自己當成人物了……”
周圍的斥責怒罵聲讓阿里心頭憤怒異常。
但面對這些高高在上的貴族軍官們，阿里只能卑微的彎下腰。鄙賤的露出笑臉，讓這些貴族們盡情的發洩。
卡爾馬爾看著眼前的一幕，皺了皺眉頭。
他雖然知道阿里說的或許有些道理，不過還是命令道，“賞這賤奴十鞭，讓他知道什麼是上下尊卑……”
很快兩名侍衛上前把阿里綁在柱子上就是一頓鞭子。
阿里此時心中不禁對自己當初所做的選擇後悔萬分。
忍受著身體的劇痛，阿里在心中也默默發誓要讓這些康居人付出代價。
阿里也並非毫無力量，他在投靠康居人之時可是帶著手下的一群盜賊一起投降的。
他們的人數不多，只有不到兩百人，但在關鍵時候還是能夠起到很大的作用的。
……
趙廣漢營地中，他正召集諸國將領議事。
阿里的判斷不錯，昨夜抵達的漢軍確實並非什麼後勤補給車隊。而是漢軍的攻城力量。
為了攻下這莎車城，趙廣漢這一次一共調來了二十臺重型投石車。
莎車國王和莎車大都尉這次也隨著漢軍一起來到了趙廣漢的大營。
“我軍已圍城月餘，某欲明日攻城，諸君以為如何？”
於闐軍指揮官尉遲嘉聞言拊掌道，“甚好甚好，明日當叫那康居小兒好看！”
莎車王此時卻是欲言又止。
趙廣漢看了看莎車王道，“殿下有何疑慮？”
莎車王嘆息一聲，“可惜莎車城明日就將毀於戰火了！”
莎車大都尉潘志強在一旁勸說道，“大王無須悲傷，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收復莎車之後，正好可以重建一座更好的城池……”
莎車王嘆息一聲，“但願如此吧，只是可惜了我那死去的國人……”
劉益在一旁聞言卻是腹誹不已，“當日若非爾一意孤行，莎車又豈會失陷……”
趙廣漢看了看劉益又看了看莎車城隨後道，“殿下無需憂傷，此戰之後，所俘虜的康居人可盡予莎車與諸國處置！”
趙廣漢此言一出，諸國之人皆是眼前一亮。
城中康居人皆是精銳騎兵，即便是當做奴兵出售也是價值不菲啊。
莎車王聞言也是轉憂為喜道，“如此多謝將軍了！”
……
翌日，天剛剛亮，漢軍提前用過朝食列陣於莎車城下。
“那是什麼？”
一名康居百夫長，指著漢軍陣營中那巨大的投石車問道。
“那是漢軍石砲！”
一名曾經見識過漢軍投石車的貴族回答道。
城中所有人，望著那二十具巨大的投石車，皆是心生畏懼。
“將軍怎麼辦？”
一名貴族軍官問道。
卡爾馬爾望著那巨大的投石車，也是心中發憷。
他看了看莎車城的城牆，他心中明白這城牆雖然看似堅固，但絕對擋不住那巨大的石彈。
“將軍，恐怕只有出城一戰了！”
一名千夫長焦急的叫道。
卡爾馬爾點了點頭，“命令騎兵集合……”
左右之人這次沒有反對的聲音，大家皆是明白莎車那殘破的城牆是擋不住漢軍投石車的。
僅僅用了一刻多種，卡爾馬爾就領著他本部的三千名騎兵出了城。
這三千名騎兵也是卡爾馬爾手中最後的騎兵部隊了。
他們人人都裝備著青銅頭盔，身穿兩層鎧甲，外層是希臘風格的青銅甲，內層則是傳統的皮甲。
從這身鎧甲也可以看出這支軍隊絕對是康居人中的精銳。
實際上卡爾馬爾能夠堅持到現在，就是倚仗著手中這支精銳騎兵。
在他看來，有了這支騎兵在他隨時都可以突圍而去。
這些士兵的武器也很精良，平均每名士兵配備了三件兵器。
除了主武器長矛外，還有一支用於投擲的短矛和近戰的彎刀。
這支騎兵出城時，莎車城牆上，傳來一陣陣的歡呼聲，康居聯軍上下都對這支騎兵寄予厚望。
“殺死那些漢人，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
歡呼聲中還不時傳來一陣陣的呼喊。
這些聲音都是城內的康居聯軍發出來的，康居聯軍對自己的騎兵同樣充滿了信心。
至於前面的幾次失敗，在這些康居人看來不過是因為騎兵不善攻城而已。
看見康居騎兵出城，趙廣漢感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當城頭傳來敵軍的歡呼聲後，他更滿意了，這正好可以讓康居人好好感受一下漢騎的強大。
應該說康居人的騎兵還是非常不錯的，雖然比不上漢軍，但比起西域其他國家還是要強很多的。
即使是匈奴人的騎兵也未必比康居騎兵強。
沒過多長時間，康居騎兵就在卡爾馬爾的指揮下，擺出了一個類似車懸陣的騎兵陣型。
“劉益這一戰就交給爾了，可有信心？”
趙廣漢向身旁的劉益詢問道。
劉益先是一驚，又是一喜。
“明公放心，下吏會讓康居人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騎兵！”
趙廣漢點了點頭。
“去吧！”
“諾！”
劉益答應一聲，隨即立下令
“二三子備戰！”
千五百漢騎此時在劉益的指揮下同樣擺開了陣型。
在他們側翼還有著一千于闐與扦彌騎兵為主力的諸國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