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徐十九神情愧疚,馮聖法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阿九,你已經盡力了。"

"我知道。"徐十九點點頭,又道:"師座,還有個事,今天連報廢了八根槍管,我希望軍械處能夠補給我,再有就是希望能把胡杰的迫擊炮連調給我指揮,明天小日本的攻勢只會更加的猛烈,如果沒有炮火支援,這仗怕是不好打。"

58師原本有個師直屬炮兵營,下轄一個山炮連、一個平射炮連外加兩個迫擊炮連,胡杰就是其中一個迫擊炮連的連長,不過在到羅店之前就被集團軍司令部扣下了平射炮連,在羅店又遭到日軍偷襲,只有胡杰的炮連躲過一劫。

此後胡杰的這個炮連便一直隨十九大隊行動。

74軍由第三戰區轉隸南京衛戍司令部之後,唐生智給51師、58師分別調撥了四門150mm口徑重迫擊炮,馮聖法就以這四門重迫擊炮為基幹,加上胡杰的迫擊炮連以及其餘各團炮排重建了炮兵營,專門用來封鎖郎溪至南京的公路。

馮聖法很爽快地答應下來:"行,胡杰的炮連可以歸你指揮,必要的時候,我也會讓重迫擊炮連也直接給予你們炮火支援。"

"師座,還是別。"徐十九忙道,"重迫擊炮連還是先不要暴露的好,等什麼時候小日本不想強攻了,改派工兵搶修公路的時候再開火吧,畢竟重迫擊炮的炮彈也不多,總共也才四百多發炮彈,這時候消耗掉了,後面就沒得打了。"

"好吧。"馮聖法也不矯情,當即派副官把胡杰叫了進來。

等胡杰帶著炮連跟徐十九返回宏覺寺祖師殿時,高慎行已經回來了,他趁夜帶著警衛排摸下祖堂山,本想去偷襲小日本,結果發現小日本戒備森嚴,駐地四周不但挖了壕溝,居然還拉上了帶倒鉤的鐵絲網,探照燈更是一刻不停地掃射四周,高慎行見實在無機可趁,便帶著警衛排灰溜溜地回來了。

不過高慎行還是帶回來一個訊息,半夜時分又有一支龐大的日軍車隊到了東善橋,少說也有上百輛卡車,還有幾十輛裝甲車以及坦克,不少卡車的後面還拖拽著笨重的大炮,應該是落在後面的野炮聯隊上來了。

顧瑋憂心沖沖地說道:"大隊長,這下麻煩了。"

高慎行也沉重地說道:"從淞滬會戰的過程看,小日本的步炮協同水準的確很高,其步兵甚至敢將出擊陣地推進到距離彈著點五十米內!五十米的距離六七秒鐘就衝上來了,這麼短的時間,我們的弟兄甚至來不及從防空洞出來。"

"無妨。"徐十九卻擺了擺手,淡然道,"小日本的步炮協同是厲害,不過這個世界上並不只有小日本會步炮協同,我們國軍也一樣會。"

高慎行帶回去的情報基本準確,日軍第6師團所屬的野炮第6聯隊的確已經趕到了東善橋,跟野炮第6聯隊一起到來的還有步兵第6旅團的旅團長牛島滿,4天前他帶著部隊攻陷了上海市政府,現在這老鬼子又將刀鋒指向了中國首都——南京。

深夜十二點,牛島滿顧不上車馬勞頓,緊急召集軍官舉行參謀會議。

小日本的參謀會議分兩種,一種是閣僚會議,只有到了一定級別的部隊長以及參謀長才有資格參加會議,平時軍中召集的都是這種會議,另一種就是幕僚會議,只要主持會議的主官認為合適,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少尉副官都能參加,這種會議不常開,只有在遇到極其棘手的緊急情況、主官無法做出決斷時,才會偶爾召開。

此時牛島滿召開的緊急參謀會議就屬於幕僚會議。

會議的第一個議題就是評估強攻牛首山的必要性。

今天白天,步兵第聯隊在牛首山下遭到了激烈的抵抗,擔綱主攻的高田大隊足足傷亡了五百餘人,所屬四個步兵中隊全部被打殘,既便補充兵迅速補充到位,高田大隊只怕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恢復戰鬥力了。

這種情形下,是否還要繼續強攻牛首山就值得商榷了。

牛首山終歸只是南京城郊的一座小山罷了,其戰略價值根本無法跟南京相比,如果熊本師團(第6師團)在牛首山耽擱日久,首陷南京的潑天大功就會落到第9師團或者第1師團頭上,這是熊本師團全體官兵所無法容忍的。

一言以蔽之,南京城才是熊本師團的首要目標!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熊本師團就能夠不理會牛首山上的中國軍隊,更不意味著熊本師團就能繞過牛首山直接進攻南京城,這是因為,熊本師團進攻南京的唯一一條公路就從牛首山西側透過,這條公路將成為熊本師團進攻南京的後勤補給線。

不解決掉牛首山守軍,熊本師團的後勤補給線就隨時可能被切斷,如果北路以及中路日軍也是進展不順,孤軍深入的熊本師團就極可能陷入國軍的包圍之中,一個不慎被中國軍隊反過來打個殲滅戰也是有可能的。

牛島滿這個老鬼子雖然狂妄,卻也不認為熊本師團可以餓著肚子、端著刺刀就能夠打敗國軍,就能夠攻陷南京城。

會議的氣氛並不熱烈,雖然名義上所有與會的參謀官都可以發言,但真正在會議上發言的除了牛島滿這個老鬼子,就只有步兵第聯隊聯隊長岡本鎮臣以及步兵第45聯隊聯隊長神田正種,最後三個老鬼子終於達成一致,明天繼續強攻,能拿下牛首山當然是最好,若實在拿不下,就繞過牛首山直接進攻南京城。

當天晚上,野炮第6聯隊便開始在公路兩側搶修炮兵工事。

次日也就是1月6日,一大清早野炮第6聯隊的陣地上便升起了一顆巨大的氣球,小日本的炮兵觀測員坐在熱氣球下的吊籃裡,正透過觀測工具觀測幾千米外的祖堂山地形,然後透過圖表測算出射擊諸元。

很快,其中兩門野炮便開始了一發試射,緊接著又是二發試射。

二發試射過後停頓了大約十分鐘的時間,緊接著野炮第6聯隊的4門75mm口徑野炮和1門105mm口徑野炮便同時怒吼起來,霎那間,一排排的炮彈便拖帶著刺耳的尖嘯向著祖堂山排山倒海般砸了過來。

小毛囡正蹲在射擊孔前默默地抽著老刀。

小毛囡和另外四個老兵負責山腳下一個半封閉重機槍巢,他們這個重機槍巢構築得極其巧妙,原本是兩塊巨石之間的巖縫,巖縫背東朝西,正對祖堂山南坡以及上山的通道,巖縫正面已經用磚石水泥徹死,人可以從頂部懸索進入。

小毛囡透過射擊孔往外面看出去,只見上山的兩條山道以及朝南的整個山坡已經完全被濃烈的硝煙所籠罩了。

濃得化都化不開的硝煙裡,時不時還會綻起耀眼的紅光,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猛烈爆炸,巨大的聲浪透過射擊孔衝進重機槍巢,在狹小的空間裡激盪迴響,簡直能把人的靈魂都從軀殼裡震出來,此時此刻,除了嗡嗡聲,小毛囡已經啥都聽不見了。

狗日的小日本,小毛囡恨恨地將菸頭摁到石壁上撳滅,心裡罵道:還真他媽的捨得下血本,炮擊都快半小時了吧?按每分鐘兩發的射速,再按一個炮兵聯隊6門炮計算,半個小時至少也打出兩千多發炮彈了,真他娘的大手筆。

不過,小日本若是以為僅靠炮擊就能摧毀十九大隊的側射火力點,那可就錯了,十九大隊的輕重機槍巢不是修建在日軍炮火無法覆蓋到的死角,就是修建在數百甚至上千噸重的巨大岩石下,別說炮彈,就是千磅航彈都無可奈何。

要想摧毀十九大隊的輕重機槍巢,沒別的辦法,小日本只能拿人命往裡面填,什麼時候小毛囡他們的機槍打得炸膛了或者子彈打光了,小日本就可以衝上陣地了,否則,小日本無論來多少,都得葬送在這裡。

日軍野炮第6聯隊對祖堂山炮擊半小時後,野口毅大尉帶著整整一百八十號日本兵進入了出擊陣地,野口中隊的出擊陣地距離炮兵的炮擊範圍甚至只有五十米,這是一個極其可怕的危險距離,本方炮兵射出的炮彈隨時可能誤落到他們頭上,造成誤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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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出懷錶看了看時間,時針已經堪堪指向七時三十八分,再過兩分鍾,野炮聯隊的炮火將向前延伸,對祖堂山山腰上的國軍縱深陣地展開持續炮擊,而野口中隊則將趁著硝煙尚未散盡、國軍機槍巢的視線尚未恢復之前迅速突破國軍的防線。

留給野口中隊的時間不會太多,一旦硝煙散開,他們立刻就會暴露在國軍的槍口下,僅僅只是那幾個機槍巢,就能夠把整個野口中隊幹掉。

倏忽之間,野口毅戴著白手套的右手便已經緊緊握住了軍刀的長柄,幾個小隊長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緊了野口毅的右手,只等野口毅的軍刀出鞘,他們便會毫不猶豫地帶著整個步兵小隊躍出戰壕、向前發起衝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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