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外的小道,已經有了零散的綠。只可惜,還沒等喘上一口氣,便被馬蹄踏得粉身碎骨。

“籲。”

成都之前,閻闢停了馬,臉上堆起笑容。

“北渝使臣閻闢,奉我主之名,入成都拜見蜀王。”

城外接待的人是孫勳,向來是個欠抽的性子,掃了閻闢兩眼,話也不說,撓了兩下屁股後,招著手讓他們入城。

閻闢冷哼了聲,轉過身,吩咐隨行的禮車,小心地入了成都。

在入城內道的路邊,樓臺之上,黃之舟換了新袍子,平靜地站著。

“公子為何,要一直站在這裡。”旁邊的書童問。

“籍籍無名,先露個臉。”

黃之舟抬頭,注目著入城的使臣,眸子裡有著異樣的光澤。

“他們又不識得公子。”

“露了臉,他們會想辦法的。”

去年將官堂的文試和武試,他皆是以第一的成績,列在榜首。當然,去年的雙試,那位小狗福並不在成都。

黃之舟穩穩立著,只等北渝使臣的車馬,路過樓臺之時,才多走了幾步,平靜地拱起了雙手。

在零散的人群之中,閻闢抬起頭,終於注意到了樓臺上的白衣人影。一身乾淨的白袍,還行了恭候之禮。

閻闢眯了眯眼睛,迅速打量了兩眼之後,又收回了目光。

“孫統領,禮車放在何處——”

“別咧咧,跟著走。”

孫勳一如既往地欠抽。作為整個成都,第一個敢挑釁傻虎的人,他的膽子已經越來越兇猛。

閻闢皺了皺眉,也懶得問了。在跟著走了小半個時辰,再抬起頭,終於看見了前方的成都王宮。

……

“主公,來了。”王宮之上,賈周露出笑容。

徐牧也淡淡一笑。

計殺霍復的計劃,到目前來說,進行得都很順利。

“霍榮那邊,我也已經安排好了。另外,北渝使臣團的四五人,我會讓其染上急病。主公且看著,到時候,使臣團的那位閻闢,會以此為藉口,多逗留成都幾日。”

“文龍之謀,已經出神入化了。”

“無非是揣測人心,主公知曉,我一直擅長這些陰暗之計。”

“並非陰暗之計,乃是安邦之策。”

賈周擺了擺手,繼續說著話題,“我問了隨行的蜀卒都尉,這閻闢入蜀之時,雖然穿著文士袍,但手不離馬韁,不時還有下意識地按刀動作。我可以篤定,他是個武人,也就是說,不出我和主公所料,極可能是鐵刑臺的探子,扮作了使臣官。”

“驛館那邊,我會減松一些守備,好讓這些鐵刑臺的探子,能探出霍復之子的存在。”

賈周仰起頭,伸著手指了指北面。

“在潼城那邊,上官燕應當已經行動,而常勝,也該起了第二次的疑心。我故意延緩了這封密信的日期,便是要混淆其的耳目。”

……

“駕,駕!”

雪水消融的長陽外,官路之上,兩騎人馬奔得飛快,顧不得休息一陣,急急將一道潼城的情報,帶回了皇宮。

坐在偏殿裡,正揉著額頭的常勝,沉默接過了情報,只開啟一面,臉色先是平靜,然後又皺眉沉思起來。

“哪兒截的密信。”

“軍師,在潼城之外,截了一個蜀人探子。只可惜,這探子輕功了得,沒能殺掉。”

“這信筒,是從敵探的馬褡褳翻出的……約莫是一封報平安的小信。但軍師說過,不管情報大小,都要送入長陽——”

常勝擺手,示意了安靜。

密信的內容,實則很簡單,只有寥寥幾字。

勿念,孩兒一切安好。

“可認得這字跡?”常勝放下密信,凝聲開口。

“並未見過,或許只有親近之人,才能認得出來。軍師,這說不得是那些蜀人探子的內信。”

常勝並未應聲,沉默了會開口。

“大都督霍復,現在在做什麼。”

“已經去了紀江邊上的船塢,這兩日開始操練水師了。”

“霍復之子……有其他的訊息麼。”

兩個鐵刑臺的探子,聽到常勝的話,皆是臉色一怔。那位霍家之子,已經死了快半月的時間,哪裡還有什麼訊息。

“軍師,霍榮的墳山……都開始長春草了。”

“不過是問問。”常勝重新捧起了卷宗,“好了,你們回去吧。潼城那邊,多留意一下,有訊息及時來報。”

等兩個探子走遠,常勝放下了書冊,重新拿出了密信,久久地看著。

外頭的天色,一下子暗了下來。

成都的驛館,同樣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此時,坐在驛館廂房的椅子上,閻闢看著跳動的火燭,不斷盤算著主意。

“頭領……啊,閻使官,我等回來了。”兩個隨行的探子,從外面邁步而回。

“問了西蜀的那個孫統領,求了好半天,才說蜀王那邊,要明日才有空閒召我等進宮。聽說今日的成都,南海的幾個王才剛剛離開。”

“怪不得了。”閻闢說著,忽然聳了聳鼻子。

“怎的?為何這般的香?”

“使官,回驛館之時,見著支起的攤兒,我等買了些羊肉湯子。使官有所不知,不知為何,這成都的羊肉湯子店,居然有好多。”

“聞著是不錯……胡鬧!”閻闢變了臉色,將敬到面前的羊肉湯子,一下子撥翻。

“莫要忘了,我等此行的重任。”

閻闢眯起眼睛。好不容易才入一次成都,若能探出些什麼情報,必然是一件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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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今天入城之時,在樓臺上的那位白袍公子,可有任何情報。”

“問了些,好像是西蜀將官堂的大才,叫黃之舟,去年將官堂的雙試頭榜,但他好像不是蜀人。至於其他的,時間太短,便問不出了。”

“這倒有些意思。”閻闢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又變得有些歡喜。

“若是有辦法,在成都多留幾日,或許還能得到更多的情報。只可惜,按照禮節,徐布衣明日召見之後,貢了禮車,我等便要離開了。”

閻闢有些煩躁地敲著桌面。

他並不知曉……此時的他,已經徹底入了西蜀的棋盤。而執棋的,正是那位謀斷天下的毒鶚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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