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禮的大營只有一丈多高。
比起巍峨風息堡投下的龐大陰影，簡直渺小如一粒海沙。
但此時此刻，藍禮心中再無陰鬱。
立在大營所在的小丘之上，他極目眺望。平坦空曠的原野讓他的目光延伸至遙遠的地平線。
無邊營火。
不論望向何方，惟有焰火可見。火焰如同墜落的繁星，覆蓋四野，組合成無窮無盡的星辰大海。
多漂亮的夜景啊。
藍禮更為景色所揭示的浩瀚力量而沉迷欣悅。
這是數不清的營火。
每一座營火都是蓄勢待發的戰士，寒光凌冽的兵刃，迅勐厚重的箭失。
怒火燎原。
拜拉席恩的怒火將由這些營火傳達給竊據寶座的喬佛裡和那貪婪的蘭尼斯特獅子！
真正的雄鹿會奪回應得的一切！
“第一縷晨光誕生之時，全軍列陣，攻城！”藍禮一揮衣袖，康慨敕諭。
日落之前終結戰爭！
梅斯·提利爾公爵樂呵呵地回應，“正義的事業必為諸神庇佑，更有如此眾多的刀劍和忠勇之士輔助。陛下必能達成所願。”
藍禮望向藏在黑暗中的風息堡。
“特別是科塔奈·龐洛斯爵士。”梅斯·提利爾一臉讚許地感嘆，“有如此忠誠的勇士相助，足見得正義必勝。”
梅斯公爵知道計劃。只要讓內應開啟風息堡，還怕打不贏？
藍道·塔利看著兀自得意的封君，心中雖有許多思緒，終歸忍了下來，沒說一個字。
雖然不太好明說，但藍道伯爵確實比他的封君知道的更多。
比如，明天真正的作戰計劃才不是只靠科塔奈·龐洛斯爵士一人而已。城堡內的敵人再疏忽大意，難道還能給科塔奈爵士開啟城門的機會？
最可能的情況是，科塔奈爵士現今正待在風息堡的大牢之中。若再糟糕些的話……
夜風拂過山丘。
藍禮微微嘆息，“科塔奈爵士的忠誠不容置疑。我會記住他，風息堡會記住他。”
梅斯·提利爾笑呵呵地點著頭，“是啊，此戰之後，科塔奈爵士可就是立下大功了，確實應當獎賞，大大獎賞。”
藍道·塔利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他知道，梅斯大人又沒聽懂話裡的深意。
這就怨不得別人了。總不能讓人把話真的攤開說個明白。
藍禮也徹底絕了與梅斯公爵溝通真正計劃的念想。以“充氣魚”大人的所思所想來看，還是不知為好。話說，梅斯公爵為何非要一路跟來？
“陛下。”梅斯公爵又忍不住開口，“明日攻城之時，請將指揮前軍的榮耀賜給您最忠實的臣僕吧。”
藍道·塔利明白，梅斯大人指的是他自己。
藍禮當然並沒瘋到這種地步，“梅斯大人，你我就安心在大營觀戰就好，萬一您不慎受傷，讓我怎麼和奧蓮娜夫人交代，如何面對親愛的瑪格麗？”
不等梅斯公爵回應，藍禮立即看向藍道·塔利，“塔利大人，你負責指揮先鋒，按計劃行事。”
藍道·塔利恭敬應下。
梅斯公爵仍不甘心，“藍道大人是個好幫手。不過，攻下風息堡後，請允許我為您拿回君臨城吧，當作對您臣僕的獎賞。”
梅斯·提利爾最大的心願就是取得一場真正值得稱頌的勝利。
藍道·塔利暗暗嘆息。梅斯大人太心急了，不該如此逼迫國王，哪怕是無意，哪怕河灣地的力量對藍禮國王不可或缺。
藍禮沉默片刻，只好應允：“再合適不過了。相信您會奪回完好的君臨。”
聽說，君臨城已經變了樣。
梅斯公爵終於躬身謝了恩，滿意地告退。
藍道·塔利默默立在一旁。
藍禮的表情輕鬆了些，“藍道大人，明天就靠你了。此戰之後，你當為首功。”
藍道·塔利沉穩地點點頭。
計劃很有成功的可能。己方五萬人對敵軍五千人，只要能避開風息堡這道屏障，儘快發起一場決戰，即便是神秘的術法大概也無法挽回局勢。
能避開嗎？
科塔奈爵士帶來的正是這一希望。
真有那種漏洞？
藍道·塔利不願懷疑，但他對科塔奈爵士瞭解真的不多，實在不敢將生死榮辱全系在他身上。
可不管怎麼說，藍禮國王才是最終的決策者。而國王深信不疑。
“去休息吧，藍道大人。”
藍禮澹澹道：“明早到大營集合，會有最後一場宴會，而後，就是決定七國命運的時刻。”
藍道·塔利默默退下。
他的確需要好好休息一晚。這些天裡，他聽了無數的爭吵，看了無數的變臉，也想了太多太多。
可諸神總不讓人如願。
“藍道大人，”全視城伯爵修夫·格蘭德森在途中追上了他，“您聽說了嗎，王家艦隊居然航到了青亭島，雷德溫加入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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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道·塔利立刻停下腳步，“什麼時候的事？”
格蘭德森伯爵放低了聲音，“就在剛剛，落木城派來了信使。梅鬥大人最先知曉內容，之後……”
“什麼時候的事？”藍道·塔利重複了問題。
格蘭德森伯爵愣了愣，終於明白了藍道·塔利的意思，“8月29日，王家艦隊在十天前就到了青亭島。”
藍道·塔利微微頷首。算算時間，對明天的戰鬥並無影響。
格蘭德森伯爵卻沒他這般澹定，“這樣一來，我們在海上就完全沒有希望了。萬一戰爭沒能迅速結束……”
藍道·塔利瞥了他一眼，“怎麼，又覺得執政官也不錯了？”
在此之前，因為喬佛裡國王的苛刻政策，領主們都堅決擁護藍禮陛下，從沒考慮過和解。至少表面上如此。
格蘭德森伯爵面色漲紅，“哼，只是擔心罷了！”
“好心沒好報……”自討沒趣的格蘭德森伯爵都囔著離開，不知是預備迴歸營帳，還是與其他人繼續會談。
藍道·塔利站在原地，呆愣半晌，只好嘆了一聲。
勝利的希望似乎又暗澹不少。
“山姆。”藍道·塔利對著空蕩蕩的土地輕聲慨嘆。
或許很快就能再見面了。
“今日拿下風息堡！沒了喬佛裡，艦隊再多十倍又如何？我們才是人心所向的正義！”藍禮在宴會上鼓舞著士氣。
天色已經微藍。
藍禮國王的金色大營被火焰簇擁在正中，清冷又熱烈，靜謐又喧鬧。
“必勝！”藍禮舉起金盃。
“國王萬歲！
”眾人高聲回應，竭力表現著信心和決心。
“陛下~”梅麗珊卓平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全身赤裸，臉龐異常蒼白。她向國王伸出手，滿眼渴求。
喬佛裡望了城外一眼，隨即握住女祭司的手。
血色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