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不停，海風呼嘯。
風息堡的種種動靜傳到海上時已經微不可察，唯一明顯的訊號則是城牆上連成了弧線的跳躍或挪移的火光。
那是一個個士兵舉起的火把，代表著刀劍和弓箭。
那是一座座城垛旁的旺盛的火盆，用來取暖照明，用來點燃火箭和瀝青，用來煮沸熱油。
風息堡用這種方式向人宣告自己的警惕，展示遍體的荊棘鐵刺。
每一點火光都昭示了風息堡嚴密的、精心準備的反擊力量，預告了攻城一方將要失去的無數鮮血和生命。
守衛們握緊刀劍和弓弩，做好了殺敵的準備。
與此同時，身後的城堡內號角陣陣不停，像是積攢了無窮怒火的悶雷，震懾敵人，又像是振奮人心的樂曲，鼓舞勝利。
海上的艦隊卻是一言不發地逼近，只用旗幟的變動彼此交流。
為什麼不擊鼓吹號？
許多年輕守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那麼多故事和平常的訓練都一樣啊，戰爭不就應該是全程伴隨著鼓號的嗎。
就算這是在海上航行的艦隊，發動進攻的時候也不該這麼安靜啊？
經驗豐富的老兵也相當不解。
沒有能讓年輕人頭腦發熱的鼓號，誰會在冷靜思考之後還敢衝到城牆前，迎接弓弩、石塊和熱油，忍受四面八方清晰刺耳的哀嚎？
抱著各種各樣的想法，守衛們心中的緊張感似乎消退了不少。
這時再去俯視下方的艦隊。
一片模湖的船隻，那麼散亂平澹，那麼的不起眼。
比起來勢洶洶的軍隊，反倒更像是掠食的海盜，只會悄悄靠近偷襲，從不光明正大的發動進攻。
和海盜差不多啊。科塔奈·龐洛斯回想著雨屋城來信中描述的戰鬥過程，幾乎和鐵種們的長船是同樣的手段，埋伏、偷襲、強攻、傷亡後撤退。
這樣一想，分兵去入侵各處海岸線這種做法，不也正是鐵種們一貫的作風嗎？！
科塔奈·龐洛斯心中的困惑似乎得到了解答。
信中還說了，進攻雨屋城的軍官裡有一個就是席恩·葛雷喬尹，鐵群島的崽子。
大概是這個席恩說動了偽王喬佛裡那顆殘酷的心？讓他派遣艦隊到處肆虐，為馬賽岬復仇，或者只是單純的想破壞？
科塔奈·龐洛斯不能完全確定，但至少……
他打量著下方的艦隊，粗略一看，絕不會超過二百艘，瞭望塔傳來的確切數字是一百二十一。
至少可以確定，艦隊真的分開了。
這對風息堡來說當然是好消息，對其他海岸邊的城堡則是個噩耗。對於藍禮陛下，大概是個還算不錯的情報吧。
畢竟，照現在的情勢來看，君臨城沒了艦隊護衛河道，而風暴地各家的領地又不會遭到徹底的破壞，只是讓任性的喬佛裡王子發洩下怒氣，洗劫些村子和漁民。
對於戰爭來說，這不算什麼。
君臨城的力量耗費在了毫無必要的地方，藍禮陛下的軍隊卻在一天天壯大和熟練，只等刺進敵人的心臟。
戰爭的形勢似乎越來越明朗了。
“哈哈哈~”
“真是瘋了。哈，連這種東西都拿出來當武器？連風息堡的一根皮毛都碰不掉啊！”
“快看，他們還沒停呢！”
“要是只有這種手段，咱們都可以回去睡大覺了，給他一百年也別想走進風息堡……”
城牆上各處的守衛發出陣陣鬨笑和譏諷。
科塔奈·龐洛斯沒有立刻喝止，他也看到了艦隊的進攻，微不足道，以至荒謬可笑。
幾十艘戰艦逼近到了幾乎要擱淺的距離，從甲板上發射弓箭和石塊，然而絕大多數仍然沒能越過城堡下的懸崖，更別提破壞城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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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塔奈·龐洛斯明白，敵人的這種攻擊只會讓城堡的士氣越來越高，防禦更加堅定。
只是，還有一個問題，敵人的白光和聲響呢？
天色已經逐漸明亮，白光的作用可以忽略，但是讓雨屋城在信中幾次提及的巨大聲響呢？這種東西能起到的效果可厲害得多了。
科塔奈·龐洛斯眼下最糾結擔憂的就是這個。
一旦敵人動用了這種詭異的力量，城內士氣不振、通訊不便還是小麻煩，若是攪得所有人無法睡眠，精力不濟，敵人再尋找破綻靠近攻城……
科塔奈·龐洛斯沒有別的辦法，只有緊緊盯著艦隊的動向，從中判斷敵人的意圖，好提前做準備。
大約一刻鍾後，拋擲箭失和石塊的戰艦退了。
科塔奈·龐洛斯立刻制止守衛們的鬨鬧，令所有人提高警惕，觀察和彙報看到的任何敵軍變動。
但這道命令很快就沒了作用。
科塔奈·龐洛斯自己就清清楚楚的看見了艦隊的動向。
全部的戰艦都駛向北邊，停在距離風息堡一千步以外的平地旁的海面上，降下風帆。
而後就有許多小船載著密密的人影划向岸邊。
敵軍要登陸！
科塔奈·龐洛斯和大家都震驚了。
這可是風息堡啊，不是那個普普通通的雨屋城！
一百二十一艘船上載了多少作戰的士兵？居然就這麼登陸了？難道覺得能從陸地上攻進風息堡的城門？
沒人不知道城門的厲害。
城牆上的弩箭、石塊是城門的第一道防線，只需幾個呼吸即可發出上千次次致命攻擊，令城外屍橫遍野。
乾涸寬闊的護城河是第二道，守衛會熱心的幫敵軍填平護城河。
用他們自己的屍體。
第三道防線是城牆上潑下的熱油。
等敵人聞著烤肉的香味和毛髮臭味毀掉靠在城牆上的吊橋，進入幾十尺長的城門洞。
洞口上方的無數弓弩、堆成小山的石塊、一鍋鍋熱油將組成第四道防線。
敵人再次丟下滿地死屍，終於走到城門前。
早已準備好的鐵閘門則哐當落下，將城門前六尺之內的人單獨隔離，隨後就是單方面的屠殺。
直到把這些傢伙也變成屍體，閘門才重新收起，等待下一輪獵物……
科塔奈·龐洛斯皺眉看著北方。
登陸的敵軍大概幾千人，就憑這些，只怕死光了都碰不到城門啊。
太陽已經升高。
登陸敵軍的營地中駛來一個人影，身上的白甲反射著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