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聯並不是不善於建立根據地,而是因為三光政策最早就是在東北實施的。)

(岡村寧次是關東軍的副參謀長,他一直從事的工作,就是清繳。)

(而且東北一直被日本視為大後方,地位比朝鮮還高,村村有偽警,小村撤銷,合併成大村。)

(抗聯的英烈們,只能進山。)

(現在東北冬天還是十分的寒冷,天氣預報零下十幾度,那實際就得二十多,甚至三十多。)

(當年就更冷了,零下四十多度,山裡還不能生火做飯,一見到煙,兵就上來。)

(這群英烈就靠著信念在拼搏,撤退蘇聯的時候,有很多同志沒有撤退,而是返回東北繼續鬥爭。)

(無希望,無後方,無群眾基礎,無糧草彈藥,只靠著一句中國不會亡,而堅持!)

(有人說,只要堅持到二戰結束就好,可他們不知道啊!)

王悅坐在門檻上,懷中抱著悔恨低沉的狼狗,一人一狗,就呆呆地望著前方。

家沒了!

她昨天夜裡,在醫院忙了一整夜,今天一早,才被允許下班回家。

迷迷糊糊地走到巷子口,就看到一大堆人擠在自家的大門口。

王悅起初還沒有在意,自己大姐入職督察處之後,就有大批人上門送禮,她早就習慣了。

可越走近,越感覺不對勁。

因為自己的家沒了!

之前說家沒了,是心裡上的,倫理上的。

全家老小只剩下她一個,從此走到哪裡,哪裡就是她的家,不再有人牽掛她。

而這個家沒了,是物理上的,一場大火,真就把生活十幾年的房子,燒成殘垣斷壁,青煙渺渺。

沒了,什麼都沒了!

“王小姐,因為火勢太大,王督查和令尊、老夫人,小公子,都沒有救出來,只剩下殘骸。”

“我們需要拉回去屍檢,判斷死因!”

雖然現在是寒冬臘月,但鐵東警署的分局長吳狄,卻是滿頭大汗,小心地闡述著,接下來的辦案步驟。

他的緊張和心虛,並不是因為眼前這個小護士,而是因為已經燒成白骨的王婷。

整個哈爾濱的警探都知道,王婷是督察處、陳處長得心腹干將。

如此不明不白地讓人殺死在家中,還不知道,如何跟督察處的人稟報。

吳狄在今天充滿了耐心,直到見到王悅麻木地點頭後,才揮手讓下面人,把骸骨搬走。

今天都得在這啊!

吳狄在心裡埋怨了一句,而後就繼續指揮手底下的警探,收拾現場。

“局..局長,局長!”

“有車隊來了!”

負責在路口放風的警探,風風火火地跑到吳狄面前,上氣不接下氣的嚷道。

看著手下人大驚小怪的樣子,吳狄就氣不打一處來,橫了這個毛毛躁躁的蠢貨一眼,就招呼刑事科的科長,一起去見駕。

“有什麼發現嗎?”

吳狄帶頭前進,順著小巷子,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前走,想著一會兒該怎麼稟報,就詢問起自己分局的辦案高手。

刑事科長楊光,年近五十,馬上就要到退休的年級。

能當上鐵東刑事科長,全憑業務能力,經過他手的案子,大大小小都破了。

好位置是要留給關係戶的,但也要留給能幹活的。

雖然這個世道,牛鬼蛇神,群魔亂舞,但還是得維持基本的秩序,不能讓屁民為非作歹。

亂世是個大舞臺,但也不是沒有門檻的。

“不好搞啊!死蟹一個!”

“看手法,就是職業殺手操辦的。”

“督察處辦理的案件,多少都跟情報沾點邊。”

“王督查還是陳處長得鐵桿心腹,裡面牽扯的人就更多了!”

“咱們真要查嘛?”

楊光也是愁眉不展,猛吸了一口手上的煙,正了正頭上的警帽,唉聲嘆氣的說道。

吳狄聞聽此言,停下了腳步。

這方面的問題,他剛到的時候,就考慮過。

能坐上分局長,吳狄的政治嗅覺,並不欠缺,甚至可以說,超乎尋常的靈敏。

但這套缺乏真憑實據的說詞,是沒有辦法堂而皇之的講出來。

只能寄希望於,大家心知肚明,有這種默契。

“這話我沒辦法說,也不應該說。”

“要攤開講,我就應該帶特務主任,或者政務科那幫小崽子來。”

“歸到刑事案件上吧!”

“年關底下了,咱們倆都過個好年,別瞎出頭,伸張正義,不適合咱們這幫老棒菜。”

“韓三的事兒,你也應該有耳聞,什麼外出公幹,不就是得罪人,讓人做了。”

“想出一點思路,而後就把案子沉到水裡,平平安安!”吳狄眼神惆悵地看著眼前的老夥伴,語重心長說道。

聽局長大人怎麼一說,楊光臉上的悲苦,又加重了幾分。

韓三是同他一起當差的發小,稀裡糊塗就捲進了情報案件,又稀裡糊塗地丟了命。

雖然給家屬一大筆錢,但家裡的頂樑柱斷了,五六年是爬不起來的。

這事兒不能惹,也惹不起!

“聽局長的,就說是入戶搶劫,碰倒了煤油燈,引發了火災,一家人都沒有跑出去。”

“就是不知道,陳處長能不能信啊?”

面對著吳狄祈求的眼神,楊光立刻擺正態度,小聲說道。

吳狄聽完,點點頭,這是一個完美的理由,別管別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信了。

“走,別讓陳處長久等了!”

吳狄得到了自己的答案,腳下也鬆快幾分,快步往巷子口走去。

小安子將車停好,轉過頭,對著正在讀報紙的陳真提醒道:“大哥,到地方了!”。

陳真放下報紙,向窗外看去,發現在巷子中的最深處,有群烏鴉,正在吱哇亂叫。

“擬將禿筆露槎枒,一掃寒林百隻鴉。啞啞悲聲悽月色,蒼蒼疏影綴霜花。”

“真是應景啊!”陳真嘴裡喃喃唸叨著。

這是明朝人魏學洢寫的詩,他是一代散文大家,還是一代明臣魏大中的長子。

他的詩都被張岱收入到《虞初新志》,也算詩壇案頭。

小安子對照著詩句,看向外面,發現十分應景,也不由地點點,同時也看到吳狄從巷子中走出來,主動介紹道:“來的人是吳狄,鐵東的分局長。”

“案子犯在他手上,也算他倒黴。”

“這老小子滑頭的很,一定會搞成無頭冤案!”。

無頭冤案!

好想法!

哈爾濱真是人傑地靈之地,這段時間,陳真算是見識到這幫坐地虎的人情世故。

“下車!”

陳真沒有多說什麼,自己開啟車門,主動走下車。

小安子見自己大哥動彈了,自己也不好久坐,熄火,拎著公文包下車。

“陳處長,在下鐵東分局吳狄,給您請安了!”

吳狄三步並走兩步,就竄到陳真面前,低三下四的請安。

姿態放的夠低的啊!

小安子眉毛挑了一下。

這個老吳真是一位明白人,知道這件事兒不好糊弄,也不管周圍站崗的手下們,上來就是一個大大的笑臉。

伸手不打笑臉人!

即將落下的巴掌,一定會因為他端正姿態,輕上不少。

“吳局長,調查的怎樣了?”

陳真揮手讓身邊人離開,攬住吳狄的肩膀,走到一旁,小聲的詢問道。

吳狄早有準備,立刻回答道:“我們初步調查,是屋子中進了搶劫犯。”

“人多勢眾,王督查就著了毒手。”

“而後搶劫犯在慌亂之中,碰掉了煤油燈,將房子點燃了!”

“全家人,就剩下一個小妹妹!”。

這純屬是糊弄小孩的說詞。

陳真冷冷地看著這個兩鬢斑白的中年男人,冷哼一聲,而後說道:“吳局長,你猜這話,我信嘛?”。

吳狄當場留下冷汗,腦袋瓜飛速運轉,趕忙解釋道:“陳處長,不是您想的那樣。”

“這裡面當中,沒有陰謀,只有意外!”。

作為整件事件的策劃者,陳真比誰都清楚,這是不是陰謀。

“好了,咱們廢話少說,你所說的搶劫犯,現在找到了嘛?”陳真打斷了吳狄的解釋,強忍著笑意詢問道。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

吳狄想了無數的可能,就是忘了給故事一個答案。

“刑事科的人,正在抓捕,應該很快就有訊息!”吳狄含糊其辭的說道。

“下午?”

“是要等著嫌疑人上了船,從大連到了青島,再到天津,才抓捕嘛?”

殺人誅心!

吳狄對於這樣犀利的反問,立刻招架不住了。

陳真也懶得理會眼前的這個蠢貨,撞開吳狄,頭也不回地向案發之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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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子拍了拍呆如木雞的吳狄,小聲嘲諷道:“吳大局長,敷衍了事,在這件事兒上不行。”

“有人打了督察處的臉,你需要找幾個靠譜的替罪羊,幫我們洗乾淨臉上的汙穢。”

“幹活吧!獵犬!”說完,就攆上前面走的陳真。

吳狄搖了搖頭,而後跟了上去。

在警探的指引下,陳真來到了王婷家的小院子。

“王護士,陳處長來了!”

見到王悅還是半死不活地抱著狗,呆滯地看著前方,吳狄只能上前提醒,告訴這個小護士,真正的大人物來了。

王悅麻木地抬起頭,她的眼睛裡,已經流不出眼淚了。

但她還是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自己大姐時常唸叨的名字,陳真。

“感覺...算了!”

“來人,帶她離開這裡,安排到附近的旅館去。”

陳真也不知道同這個小丫頭說什麼,在這幫老油條面前,他還可以侃侃而談。

但面對真正的受害者面前,他無法暢快地裝腔作勢。

吳狄也早就不忍,人心都是肉長的,讓這樣的小丫頭片子,承擔親人離去的痛苦,實在是太殘忍了。

但王家就剩下這一個苦主了,各個衙門口,看在陳真的面子上,都派人過來過問一下。

沒有這個苦主,也不好介紹案情。

有些時候,活人就是為了死人服務的。

王悅同那只大狼狗,被警探請走,送到一公里外的賓館安置。

陳真見人走了,也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同小安子比劃了一下手勢,讓他跟上,而後就推開還在恪盡職守的院門。

“這夥人倒是盡職,臨走放了怎麼大一場火。”

“磚都燒沒了,這是放了多少汽油啊?”

空氣中的燒焦味,就算放了一夜,也沒有消減多少。

陳真被嗆的直咳嗽,掏出手絹,捂住自己的口鼻,好奇地問向旁邊的小安子。

小安子之前也不知道,趙政能把事兒辦得怎麼漂亮。

不止把人殺了,還順道毀屍滅跡了!

就算是集合哈爾濱警視廳所有的辦案力量,也很難偵破這起謀殺案。

“汽油不可能,燃點沒有怎麼高,應該是煤油。”

“辦事兒是真麻利,我之前解決一些生意上的小麻煩,就用的他們。”

“這次他們去奉天做生意,我是緊急聯絡到的他們。”

“讓他們來哈爾濱幹一趟急活,以後可以長期合作啊!”小安子讚賞的說道。

的確可以長期合作!

陳真現在就缺手腳麻利的硬手,誰知道後面會出現什麼意外,多一個後手,多一分保險。

“大哥,我已經把消息傳遞給周乙了!”小安子見人都在三米開外等待,趕忙小聲地彙報道。

王得文上山清繳,陳真一直在關注著。

行軍計劃,已經送到武藤機關備案,輕易不會更改行軍路線和出發日期。

但萬事無絕對,不能完全相信案牘計劃。

畢竟行軍路上,任何的事兒,都會發生。

更何況,王得文這次帶領的,是一大群散兵遊勇,能按計劃行動,才是見了鬼。

“他怎麼說?”陳真隨口一問。

小安子看了看身後,見無人上前,才快速說道:“沒有什麼反應。”

“我直接將行軍計劃,拍成了照片,直接給了他。”

“甚至害怕出問題,我親手在家裡洗出來,底片膠圈已經全部銷燬,不會出問題的!”。

小安子的話,讓陳真的眉毛直跳。

這真是把憲兵隊,當成自家買賣了!

憲兵隊的構成,極度複雜,誰都不清楚,每個崗位坐著的人,是誰派來的。

直接拍成照片,真是活膩味了!

“老弟,你是看咱們過得太安生,想找點刺激嘛?”陳真滿臉怒容地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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