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新會之戰落幕,楊彥迪帶著明軍退至海邊,在水師的接應下撤回瓊州。

而王永譽在探察到明軍登船撤離的訊息後,率領大軍迴轉廣州。

就在新會之戰爆發前兩日,楊彥迪擅自率領北軍出擊的訊息傳回東寧。

陳繩武表現的很憤怒,當著眾官的面怒吼道:

“這個楊彥迪賊性不改!此戰不論勝敗必須施以嚴懲,不然人人學他那還了得?”

眾官聞言都點頭贊同。

高坐上首的鄭克臧心中也是有些憤怒的,他的憤怒一方面是因為楊彥迪的擅自行事,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楊彥迪打亂了他的計劃。

按照他的想法,對偽清沿海進行騷擾侵襲,伺機擄掠人口,擊毀海防,確保偽清無法發展水師即可。

只要確保對方無法組建有威脅的水師,自己獨霸南中國海,徐徐發展,等到時機成熟後再大舉登陸進攻,收復失地。

但他轉念一想,這樣也好,自從在泉州府裘武率軍打贏了追擊的綠營後,朝堂上便出現了要求反攻登陸的聲音。

藉著楊彥迪這次擅自行動,正好也讓激進派的官員們看清形式,只是希望別把北軍給葬送了,那他楊彥迪真的是百死莫贖。

在鄭克臧的觀點中,他對與偽清陸地正面作戰並不樂觀,誠然東寧的武器更先進,士卒更精銳,但這並未形成代際差。

此時的清軍剛經歷過三藩之亂,火器裝備率較高,士卒單兵素質雖比不上明軍但也能說得過去,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多。

僅在廣東一地的綠營便有七萬餘人,若東寧現在真的大舉登陸。

或許短時間能佔據一些地盤,但等清廷反應過來,從廣西、湖南等地調集大軍,守住的希望不大。

心中心思電轉,他輕咳一聲,制止了越來越激動的眾官們。

“此時廣東恐怕戰事已起,還是等戰果出來後再作懲處。”

陳繩武聞言收斂了臉上怒意,拱手道:“殿下所言甚是,但楊彥迪既已出兵,是否下令邱世寧調派援軍,或者直接從東寧支援廣東?”

鄭克臧聞言有些狐疑地看了眼陳繩武,這老小子之前的憤怒不會是裝出來的吧,作為激進派的領軍人物,陳繩武剛才的表現屬實有點可疑。

“增援就不必了,讓邱輝和邱世寧伺機接應楊彥迪,告訴楊彥迪他死了不要緊,北軍必須得給我帶回來。”

等鄭克臧的命令傳到楊彥迪手上時,新會之戰已經結束,北軍返回了瓊州。

楊彥迪聽聞了鄭克臧傳給他的口諭後,苦笑道:“殿下的意思是讓我最好死在戰場上嗎?”

邱世寧和邱輝等人連忙安慰道:

“楊都督以弱勢兵力擊敗兩倍餘的敵軍,廣東義民在各處揭竿而起,讓偽清焦頭爛額,都是楊都督之功,想來殿下知道後當有所寬宥。”

楊彥迪聞言後無奈道:“希望如此吧。”

將善後的事情丟給瓊州的同僚們,楊彥迪還是第一時間帶著手下幾個統制親自前往承天府請罪。

在王城面見鄭克臧時,陳繩武在旁指著楊彥迪怒罵不止,楊彥迪訕訕不敢回話。

鄭克臧越看越覺得陳繩武是在演他,看似在罵楊彥迪但話裡話外都是維護之意。

“若非看在你此次遷移了數萬民眾且重創了廣東清軍的份上,只擅自調動大軍一項便可斬了你!”

眼見陳繩武越罵越不靠譜了,鄭克臧抬手制止了他,臉龐掛上怒色,“若非有城池之利,這次北軍還能回來幾人!”

“你身為一軍統帥,居功自傲,目無王命,輕易置北軍全軍於險境,楊彥迪!你可知罪!”

見鄭克臧動了怒,一眾北軍將領和中樞官員連忙跪倒在地叩呼息怒。

鄭克臧沒有說話,殿中突然沉默下來。

在無聲的沉默中,眾官感覺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楊彥迪更是臉上直冒汗,惴惴不安。

“即日起爾等身上軍職全免,都給我滾回府裡反思!”

聽見鄭克臧最後的處罰,一眾北軍將領們長出口氣,連忙伏地謝恩。

......

廣東總督府衙門議事堂內。

康熙皇帝給的遷界期限已過,而廣東的遷移工作因為新會之戰只完成了三分之一不到。

兩廣總督吳興祚在聽聞了新會之戰的結果後面色慘白,三萬五千的大軍,損失近半,還未能將明軍留下,這樣的結果不管怎麼看都是敗仗。

他親自寫好了請罪奏摺,發人急遞北京。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廣東沿海地區徹底變成了爛攤子。

潰散的清軍士兵成為盜匪橫行鄉裡,加上原本的民亂,整個沿海地區一片混亂。

界牆外到處是民賊、潰兵,偽清朝廷基本對其失去了控制。

而界牆內也沒好到哪裡去,遷移的百姓艱難度日,餓死者不計其數。

北鎮撫司和漢留結社趁亂勸說界外的百姓們遷移至瓊州和東寧,取得了巨大成果。

在之前走私線路的基礎上,北鎮撫司構建了一條安全轉運民眾的線路,藉由水師的幫忙,無數被說服的民眾從新會這個暫時的海防空白處搭船前往瓊州。

吳興祚心裡有些不甘,運氣太差,他剛剛上任,各項舉措根本來不及徐徐佈置便遭此大亂,廣東想再恢復平靜不知要花多大功夫多少時間。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冷著臉的王永譽和劉明江,而李士禎此時也顧不上繼續裝死了,他怕他再裝下去就真死了,李撫臺拄著手杖,一瘸一拐地也來到總督府。

吳興祚看著不發一言的三人,心中突然有些煩躁,語氣也變得不客氣起來。

“諸位說說吧,現在局面已是如此,總得設法補救,不然聖上震怒之下,諸位和本官能不能繼續呆在廣東事小,若真要重罰,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在未知。”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饒有深意地看了王永譽和劉明江一眼。

畢竟主要的責任在王、劉二人身上,若他們能以雷霆之勢殲滅鄭逆,大勝之下那些作亂宵小又如何敢冒頭。

王永譽和劉明江也清楚這點,但要細究起來,主要責任更應該在劉明江身上,畢竟他王永譽可是攻破了新會城的。

若非劉明江沒攔住楊彥迪,這仗是不會敗。

四人心裡跟明鏡似的,劉明江無奈主動開口先攬下了剿匪的活。

“吳撫臺,剿匪安民乃是本官份內之事,本官願帶兵清剿界外亂匪戴罪立功,可這遷界一事該如何還請諸位定奪。”

劉明江這句話說出後,議事堂內沉默了下來。

遷界令是引起如今局面的直接原因,是否該繼續下去,堂中幾人心中都拿不準主意。

最後還是吳興祚堅決道:“遷界之令乃是聖上親令,更何況遷界與剿匪相輔相成,若放由界外之民不管不聞,民賊只會越剿越多,必須繼續遷界。”

在吳興祚的主持下,四位軍政大員各司其職,開始一起收拾廣東這個爛攤子。

吳興祚和李士禎將麾下督標、撫標盡數交予劉明江,同時又抽調了聚集在廣州的綠營兵,分作幾路赴界牆外剿匪。

吳興祚和王永譽分別負責組織粵西、粵東的遷移,往往在劉明江平定一處後,立馬組織該處民眾遷移。

而安置工作這個大坑被安排在了廣東巡撫李士禎的頭上。

康熙皇帝有鑑於廣東目前的混亂局勢,暫未對這四人問責,責令四人儘快平定亂局,完成遷界,戴罪立功。

在戴罪立功的壓力下,四位廣東軍政大員出奇地團結起來,耗費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將界牆外各處的民亂平定,民眾也被遷移了七七八八。

而趁著這一個月的亂局,北鎮撫司許多暗樁幾乎是半公開地在活動,和漢留結社合作動員遷移了近兩萬餘民眾至瓊州。

算上之前轉運的三萬餘民眾,總計將近六萬民眾的遷移讓東寧和瓊州的行政面臨著極大的壓力。

作為民眾到達的第一站,顧敷帶著手下官員忙得連軸轉,一直在調集各種物資,興建臨時聚居點,以求能妥善安置遷移的民眾。

好在這六萬民眾並非是同時到達的瓊州,而是在近兩個月的時間中陸陸續續而來。

相較於偽清遷界令數日時間遷移數十萬民眾來說,安置工作的壓力小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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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甲和李順發作為最先一批遷移來的民眾此時已經抵達東寧。

他們帶著家人跟在負責安置眾人的戶部官員身後,等待分配。

同當初泉州府的移民一般無二,戶部儘量尊重這些新移民的意願進行分配,並不強制所有人都去種地。

這次遷移來的民眾絕大部分都是農夫、商人,還有少量的製鹽工。

像李大甲和李順發這樣的農家子弟毫不猶豫地選擇前往西部海岸的平原處繼續與耕地打交道。

為了更好地安置這些移民,爭取民心。

鄭克臧強硬地將原本種植大肚番國良田的番眾們統統趕去開墾,空出來的良田盡數分給了新遷移來的民眾。

番社的頭人們痛罵鄭克臧背信棄義,但在明軍的刀銃威脅下,他們不敢反抗,心懷怨懟地搬離了故地,被分配到其他地方進行開墾。

按照先來先得的原則,李大甲和李順發這些頭幾批到來的民眾幸運地分到了已經開墾好的良田。

李大甲心中感慨南鎮撫司的錦衣衛真的沒有騙他們,來了真的會分地。

有產有地後,這些遷移來的民眾徹底安下心來,悉心侍弄著朝廷分配的耕地,心中逐漸產生了歸屬感。

在原大肚番國的腹地,迅速形成一個個廣東移民組成的村落。

李順發覺得自己來到東寧後的生活忙碌而安寧。

他一如昨日一般戴好帽子拿起農具前往地裡,村子裡來往的移民男子無一例外都戴著帽子。

蓋因這些移民將辮子剪掉後,一個個都成了光頭,互相都覺著奇怪,只好戴上帽子進行遮擋。

被眾李家莊移民推舉為新村正的李大甲正在村口大聲地招呼著來往的農夫,看見李順發後高興地道:“順發兄弟!去地裡嗎?同去同去!”

二人並肩走在田間的小道上,迎著初升的太陽,一起擁抱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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