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佑和曾令智姐弟被符德華領著,在黎母山熱帶雨林裡穿行了兩天,翻過重重山嶺、越過條條溪谷,終於來到了一處懸巖之上。

對面是高大陡峻的山嶺,兩道大溪流在山腳下交匯,形成流域寬廣水勢兇猛的聖母河,有如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將兩邊隔絕開來。

符德華指著對岸說,“那就是聖母寨。“

聖母寨就在對面?可前方的山嶺一片鬱鬱蒼蒼,哪兒有半點人類居住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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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德華吹響脖子上掛著的竹哨,對面樹林裡掠出數只灰褐色的巨鷹,盤旋至高空,然後朝著他們滑翔過來。

“安第斯神鷹!“羅天佑張大嘴巴,不由自主地發出驚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國從未有過安第斯神鷹的目擊報道,它怎麼會出現這裡?

這種老鷹生活在美洲大陸,是地球上現存最大的鷹,成體的體長可達到一米五左右,翅膀展開寬約五米。它們能在空中連續飛行五至七小時,都無需煽動一次翅膀,堪稱飛鳥界的奇蹟。對它們來說,飛過高山、越過大海都不是事兒,古印加人甚至認為安第斯神鷹能飛越銀河。

曾如月說,“這些傢伙的體型也太恐怖了吧,像一架架直升飛機。“

聖母寨人,還真把它們當成了飛行工具。待它們飛近,發現其下方掛著吊籃,裡面坐著一些黑瘦且打份怪異的男人。

與傳統的黎族服裝明顯不同,他們穿的是無領對襟黑色長袖服,上身飾有誇張的雲雷紋,腰間繫著寬大的腰帶,腦後梳著麻花辮,一直拖到腰部。

這些人都揹著弓箭,手裡緊握著獵槍,烏黑的鋼管在陽光下泛著白光。

符德華透過筆紙告訴羅天佑,來的人都是寨裡的戰士,同時也是來接大家進寨的。

老鷹將眾人帶到對岸的山嶺腳下,一條彎彎曲曲的青石板路,夾在兩堵懸巖中間,從腳底一直向上延伸。

有人過來檢查羅天佑他們的行李,見沒有什麼危險物品,便放行了。

羅天佑他們在戰士們的團簇下,攀爬了大約二十分鍾,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聖母寨。寨子三面懸崖峭礕,巍巍峨峨,直插雲霄。

中間是一塊巨大的圓形盆地。盆地中間有巨石壘成的圓形石臺,石臺中間聳立著一株四十米高左右的見血封喉樹。

圍著石臺,是一圈又一圈排列整齊的黎族特有竹木結構高腳船形屋。這種屋子茅草蓋頂,上下兩層,上面住人,下面養著牛、羊、豬等家畜。每棟房子的屋門上,都懸掛牛頭或成對的牛角。

來之前,羅天佑特意瞭解過。相傳在三千年前的殷周,黎族的祖先乘木船漂流過海,克服了種種險阻,來到了美麗富饒的海島,並決定在此定居,於是木船就成了他們避風擋雨的屋舍。後代為了紀念祖先並崇拜祖先,木船形的草屋便代代相傳,而且取名叫“船形屋”

有人過來單獨叫走符德華,羅天佑和曾令智姐弟倆則被戰士們圍在石臺基座底下。

這時候,寨子裡有不少人湊過來看熱鬧,羅天佑從包裡掏出糖果,還有梳子、小圓鏡和雪花膏等小禮物分發給眾人。

剛開始,沒人敢要,都眼巴巴地瞧著守衛的戰士們,見他們沒有阻攔的意思,有人大膽地走過來,從羅天佑手上拿走禮物,其他人也紛紛學樣。很快,羅天佑帶來的禮物就散發一空。

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來了個十三、四歲的漂亮小女孩過來,女孩戴著頭巾,黑色圓領貫頭的上衣,下身穿著緊身超短色彩豔麗的花筒裙,從頭到腳滿掛的金銀首飾,顯示其身世不俗。

小女孩能聽懂,也會說一些簡單的普通話,自稱寨子裡的娘母。

“娘母是什麼意思?“曾令智偷偷問羅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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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母,就是祭師,相當於咱們那兒的巫婆。“羅天佑附曾令智的耳邊,低聲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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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顯然是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對羅天佑將自己比作巫婆很不滿,氣鼓鼓的,本來有些黑的臉,這下更黑了。

她冷冷的拋下一句,“跟我來。“扭身就往前走。羅天佑他們緊緊跟在後面,邊走邊瞧。這寨子裡古樹真多,大多有二三十米高,大多樹齡都在百年往上。

穿過村寨,繞過一道陡峭的山樑,來到後山的神祠

這座神祠同樣被造成船的形狀,只是比寨子裡其他房子更加高大雄偉。

內有香柏柱子三十六根,正中高築神臺,正中的神龕上供奉著黎母神像,跟羅天佑在神秘山洞裡看到的一模一樣。案上燃著小兒手臂般粗的高香,擺著五牲六果。

左右兩面牆上掛著巨幅色彩斑斕的織錦,上面繡著山川河流,以及黎母帶領族人編織、種植、捕魚、狩獵、舂米等生活場景,四周圍繞著日月星辰、飛禽走獸。

一位身材魁梧,雙眼有神的三十多歲男子,身著上古服飾,右手裡把攥著降龍伏虎烏精叉,左手橫執除妖斬魔七星龍淵劍,背對神像而立。

羅天佑心想,“這位男子,應該是聖母寨的大統領了吧。“

在男子在下方,肅立著一些同樣年輕的文道公和武道公。文道公手執鼻簫、蛙鑼或簫叮咚板,武道公拿著的是盾牌和斧鉞刀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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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羅天佑他們過來的娘母站到男子身邊,充當起雙方的翻譯。

“額們只是過來玩玩,他們這是啥意思,架式不對啊,像是要審問犯人。“曾令智嘀咕道。

男子問羅天佑為什麼要找聖母寨,這個寨子素來不為外人所知,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羅天佑被男子這麼猛然一問,頓時發懵,“是啊,連南猴鎮本地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他又是怎麼知道的呢,這個不好解釋。

慌得眼珠子四處亂轉,忽然瞥見神龕上供奉著黎母神像,腦海裡的有了主意,振振有詞地答道,“尊敬的長老,我來自一名湘省的商人。到達南猴鎮後,受奸人所騙,被關押進一個山洞裡。”

“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有位自稱黎母的神女託找到我,說將會有惡人破壞她的洞府,請求我到聖母寨,將此事告訴這裡的大統領您,讓您早作防犯,還說……還說黎族人將會視我為恩人。“

“大統領,我受神女所託,歷盡千辛萬苦找來……不求你們視我為恩人,只希望神女的神府能平安無事。“

“啊!?黎母的仙居會遭惡人侵犯,此話當真?“羅天佑的話猶如晴天霹靂,眾人聽後無不大驚失色,大廳裡頓時響起一片嘈雜的議論聲。

曾令智看著羅天佑,不禁在心中為他豎起大拇指,大哥真是人才,偷光了人家的東西,還想要人家視他為恩人,除了他也沒別人了。

羅天佑他們身份,符德華已經跟寨子裡的長老們交待過了,他們自然知道。但為什麼還要找他們來神祠問話呢,這就牽涉到聖母寨的一個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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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遠古時期起,聖母寨人便世世代代居住在這裡守護著黎母神府。每逢農曆三月十五日,黎母誕辰這一天,寨中有祭祀資格的人,便會齊聚到黎母神府,為黎母獻祭。

然而,在三十年前的這天,祭祀歸來的族人在半道上遇到了一群國軍潰兵,雙方起了衝突。那些族人全遭了屠戮,無一人生還。

潰兵們的此番舉動,不僅跟聖母寨人結下了血海深仇,同時也讓聖母寨再也沒人知曉黎母神府的確切位置。

這些年來,聖母寨人始終在調查當年的慘案,追殺當年血案的兇手。同時,積極尋找黎母神府的線索,符德華便是寨子裡派出的探子之一。

在那囚禁羅天佑的那個山洞裡,符德華早就發現了那個刻有花鳥走獸的圓形石盤,但是一直沒能破解出石盤的秘密。

羅天佑的莫名其妙失蹤,讓他懷疑與圓形石盤有關,說不定那兒是進入某個秘密之處的通道,而這個秘密之處很可能與黎母神府有關。

符德華正發愁怎麼找到羅天佑,沒想到大前天晚上,羅天佑自動送上門來,還主動提出要造訪聖母寨,這讓他喜出望外,透過兒子將訊息火速傳回寨裡,得到允許後,便帶他們過來了。

有人問羅天佑是怎麼逃離山洞的?羅天佑說,他也不知道,一睡來,就發現躺在一片沙灘上,可能是黎母顯靈,救了自己的性命。

大統領問,“黎母有沒有說,她的神府具體位置在哪,怎麼進去?“

羅天佑搖了搖頭,說黎母並沒告訴自己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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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統領又問了羅天佑一些夢裡的細節,並讓他仔細想想,又有沒有遺漏什麼。

羅天佑說,沒什麼了,自己已經把黎母交待的事情全說出來了,連當時的場景也描述得清清楚楚。

大統領見再也問不出新的東西,吩咐娘母帶他們三人先下去休息,要按照最尊貴的禮節交待,不能有絲毫怠慢。

娘母帶著三人來到一棟金字形茅屋前,茅屋同樣是兩層,下面養著一群山羊,順著樓梯爬上去,有五六間客房,裡面設施都一樣,有張床,還有五把竹椅,像是村寨裡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用的。

大家挑好房間,娘母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饒有興趣地向羅天佑打聽黎母託夢的情景,羅天佑把在神祠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娘母名叫符梨花,今年十四歲,是大統領的妹妹,也是大統領的女兒。母親是寨子裡的娘母,但一次難產中過世了,她便繼承的母親的職務。

羅天佑向符梨花打聽重生的事,符梨花說自己沒聽說過。

羅天佑又問她手頭有沒有前人留下的書籍。符梨花說母親留下了一些,就放在自己的隆閨裡,上面的文字很古怪,村寨裡已經沒人看得懂了。

很多人不知道隆閨是什麼,在這裡有必要解釋一下。黎族女孩在十三歲便算成年了,這時家裡人會在村頭、村尾僻靜處或穀倉邊給她搭建一處小房子,供她單獨居住,性質跟藏族的白帳篷一樣。

在羅天佑的記憶裡,黎族是沒有本民族文字的,有書傳下來,那會是用什麼文字記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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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梨花帶著羅天佑他們去自己的隆閨,雖然是大統領的女兒,寨子裡的娘母,她的隆閨也小得可憐,不到十平米,只有一扇小門,裡面除了床和一個木箱,什麼也沒有。

木箱上面疊著一些女孩子的衣服,符梨花從最底層抽出三本薄薄的線裝書。

羅天佑一眼辨認出,這是民國初期的手抄本,上面的文字跟黎母神府的金冊上的文字一樣,頭粗尾細,類似蝌蚪文。他掏出從叔叔那兒借來的微型相機,將書本的內容全部拍了下來。

符梨花在鎮子裡上學時,見過相機,要羅天佑給自己照像,並帶著羅天佑他們去寨子裡面取景。羅天右也想把聖母寨用膠捲記錄下來,他們幾乎拍遍了寨子的每個角落。

整整用去兩卷膠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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