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如果她認可了我,那接下來我怎麼辦?套她的話?”仇越問道。

“不用太刻意,”耿朝忠搖了搖頭,“還有,你得做好被共黨派往上海的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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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仇越愣了一下。

他所知道的任務,是一個釣魚計劃,只要能掌握沐幼安是赤黨的證據,再想法確認曹光遠的身份就可以,派往上海這件事,耿朝忠可沒跟他提過。

“戴老闆知道了你的事。”耿朝忠意味深長的看著仇越的眼睛。

“您的意思,是讓我繼續深潛?”

仇越很聰明,霎時間就明白了耿朝忠和戴老闆的意思。

當然,這也是耿朝忠最欣賞他的一點,這也是耿朝忠看中他的原因。

“有這個可能,”耿朝忠笑了笑,“我給你的是一個真實的身份,如果你取得了沐幼安的信任,你還可能會被上海的紅黨吸納,加入中共的鋤奸隊,成為我們佈置在共黨內部的一個暗子。”

“這......”

仇越突然有點猶豫,深入敵營,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一旦被發現了,恐怕會立刻死無葬身之地!

“你自己考慮一下,去上海風險不小,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我會向戴老闆說,你經驗尚淺,才具不足,眼前這個任務還可以,真要到了上海,恐怕會露出馬腳。”耿朝忠說道。

“不,我去!”仇越脫口而出。

自從加入特務處,仇越就早就有了執行必死任務的覺悟,再說,這件事已經入了戴老闆的法眼,一旦潛伏成功,自己就成為了戴老闆手中的王牌,到時候如果能平安歸來,飛黃騰達可謂是指日可待,這種機會,自己怎麼可能錯過?!

“好,有志氣!”耿朝忠猛地一拍桌子,“我輩黃埔精英,豈能貪生怕死!軍校裡應該教過你,戰場上,越怕死的人,死的越快!特務工作也一樣,你越是謹小慎微,落在別人眼裡就越加可疑,你有這種膽氣,證明你很適合這項工作,小夥子,我看好你!”

說罷,耿朝忠用力拍了一下仇越的肩膀,仇越激動的渾身發抖,連聲道:“謝謝戴老闆栽培,謝謝六哥栽培!”

耿朝忠臉上露出滿意之色,用充滿希冀的目光看著仇越說道:

“待到你成功歸來,我會為你擺酒請功,不,說不定到時候,是戴老闆親自為你擺酒慶功!”

仇越的臉上更加興奮,能被六哥認可,能被戴老闆認可,可謂是自己最大的榮幸!

........

“六哥,您打算讓仇越潛伏下去?那這樣一來,這個沐幼安還抓不抓?”從沐幼安的住所出來,王劍秋不由得問道。

現在很明顯,如果想讓仇越潛入赤黨,那這個沐幼安就不能動,一旦沐幼安死了,那任誰都知道這個仇越有問題。

“這不是我的意思,這是戴老闆的意思。”耿朝忠糾正了一下王劍秋的說辭,“不過,既然老闆有了這方面的心思,那我們就嘗試一下也無不可。”

“好,先看看仇越能不能過沐幼安這一關吧!”王劍秋的臉上也露出幾分興奮之色。

抓了沐幼安是功勞,但是如果能派人打入紅黨內部,那才是更大的功勞!

自己有份參與這項任務,一旦成功,這也是自己的資歷!

王劍秋想的很美好,事情也確實朝著美好的一面發展。

仇越安安穩穩的在沐幼安家住了下來,而沐幼安,每日裡依然是照常去女子公學上課,彷彿忘了這個人一樣。

與此同時,耿朝忠在女子公學的西洋通史課程,也漸入佳境周宣合周老師,已經成為了女子公學的金字招牌,他持平中正的歷史觀,在這個左翼思想和右翼思想激烈鬥爭的年代,毫無疑問是一股清流。

他從城邦制度講到維也納體系的歷史觀,也毫無疑問的開創了一個新的流派,就連外校的很多學生和老師,也都慕名過來旁聽,一時之間,女子公學的周老師,成為了歷史學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而耿朝忠,也沉迷在了自己這個新的身份當中當然,周圍女老師的追捧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只是這種日子並沒有太久,4月24日這天上午,剛上完課走出校門,耿朝忠就看到學生打扮的王劍秋在不遠處朝自己擠眉弄眼。

“怎麼了?”

走到一個四顧無人的所在,耿朝忠開口問道。

“有個人進了沐幼安家的院子!已經好久沒出來了,仇越也沒出來,我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情況,會不會?”王健氣的臉色嚴峻。

“不會,仇越不會那麼快就暴露。”耿朝忠面帶思索之色,一邊和王劍秋談話,一邊步履匆匆的往甲二巷趕。

“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眼看著到了甲二巷,王劍秋提議。

“不用,做上線,切忌越俎代庖,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同僚,他掌握的情況一定比我們更多,也一定會做出比我們這些局外人更好的決策。”

“那怎麼辦?”

“等。”

耿朝忠沒再說話,領著王劍秋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一直等到下午3點多鐘,一個男人才從沐幼安家裡走了出來,此人身材不高,麵皮白淨,還帶著一副眼鏡,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文弱書生。

“要不要?”旁邊的王劍秋問道。

“不用,這個人是個老手,現在跟了他,仇越就暴露了。”耿朝忠揮手阻止了王劍秋的動作。

“那怎麼辦?”

“等。”

耿朝忠依然用一個字回答王劍秋。

片刻後,院子的門再次開啟,仇越從裡面走了出來,王劍秋頓時松了一口氣,那邊仇越四處張望了一下,看到沒人注意,這才走進了耿朝忠的屋子。

“那個人是誰?”

仇越剛進屋,王劍秋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上海來的,”仇越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也不等耿朝忠說話,端起桌上的茶水就一飲而盡,“他們上鉤了!這個人是從上海趕過來,專門確認我的身份的!今天晚上就會接我離開南京!”

“你確定?”耿朝忠問道。

“應該沒問題!”仇越沉聲說道,“他問了我很多問題,問我和組織失去聯絡後去了哪裡,幹了些什麼,碰到些什麼人,是怎麼知道那四個叛徒的所在的,然後又問了我一些槍殺那四人的細節我覺得我沒露出破綻!”

“你把你們談話的內容複述一下。”耿朝忠面色不變。

仇越低頭思索片刻,然後一字一句的複述著兩人的談話,耿朝忠不時的插口幾句,片刻後,耿朝忠拍了拍仇越的肩膀,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恭喜你,你已經獲得了赤黨的初步信任!”

“那接下來呢?”仇越臉上也露出興奮之色。

“還是那個字,等!”耿朝忠看了王劍秋一眼,笑了笑,繼續說道:

“這行,一定要有耐心。剛才仇越也說了,今天晚上他就會派人接你回老家。那麼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顯了,沐幼安通知了上海的中共,他們派人來確認你的身份,然後把你領回紅隊。

不出意外的話,你在那邊還會扮演一個相對重要的角色,這方面,你得做好準備!”

“什麼準備?”仇越問道。

“上海的紅隊是剛剛重新組建,裡面都是一些新手,你是紅隊的元老,去了一定會得到重用。但這裡有一個問題,你不熟悉紅隊的運作方式,去了很可能露餡!”

“那怎麼辦?”仇越臉上露出焦急之色。

“拖!”耿朝忠斬釘截鐵的說,“我會幫你找一些資料,你儘快背熟,去了之後多看多學,具體怎麼做,全靠你自己!要想過關,你必須用最短的時間,學習紅隊的一切知識!”

仇越頻頻點頭。

“戴老闆那邊會同意嗎?”王劍秋插口道。

耿朝忠看了王劍秋一眼,說道:“我們回去見戴老闆!仇越你還回到沐幼安那裡,我們很快就會去找你。”

.......

戴雨農辦公室。

“這麼說,這個沐幼安通共是確鑿無疑的了?”戴雨農摸著下巴,問站在面前的耿朝忠。

“確鑿無疑!”耿朝忠堅定的點頭,“只是,她的具體身份是什麼還不得而知,還有曹光遠那邊,也需要繼續深入調查。我們現在面臨一個兩難的選擇,是現在就抓了沐幼安審訊,還是放長線釣大魚。還請處座裁決!”

“這確實是個問題,”戴雨農臉上也露出思索的神色,片刻後,才看向耿朝忠: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小耿,你幫我分析下利弊得失。”

“處座,如果現在就抓了沐幼安,那仇越就暴露了。更何況,我們也並不一定能保證沐幼安開口,如果沐幼安抵死不認,那事情也就到此為止,就連動曹光遠也很難。

但如果不抓沐幼安,仇越打進上海中共地下黨內部,我們就有機會將上海的中共組織徹底肅清!”

“話是這麼說,”戴雨農又摸了摸下巴,“只是,我就怕仇越任務失敗,上海的情況沒掌握,南京的事情也雞飛蛋打,到那時候,恐怕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處座說的是,”耿朝忠也露出糾結的表情,“要不,我們先抓了沐幼安開始審,先把功勞拿到手再說?”

戴雨農突然有點牙疼。

事情沒眉目的時候,雖然急,但總歸是責令手下抓緊辦事,但現在有了眉目,卻要面臨一個艱難的選擇。

是要一個唾手可得的功勞,還是犧牲眼前利益,冒著任務失敗的風險,放長線釣大魚?

“等等,等等,容我仔細想想。”戴雨農眉頭緊鎖,使勁的擰著手裡的鋼筆筆筒。

“戴大哥,晚上中共就要把仇越接走,現在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耿朝忠也露出焦急的神色。

“閉嘴!”戴雨農勃然大怒,這事情本來就很傷神費腦,哪還禁得住這傢伙在一旁催促?!

戴雨農的腦袋都要炸開了!

“等等!”

罵了耿朝忠一句,戴雨農的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小耿,你說我們今天晚上把這接仇越的傢伙一抓,連夜突審,能不能趁機把上海的赤黨來個一鍋端?我們端了上海的同時,再派人假冒上海的赤黨,緊急聯絡南京的遊無魂,然後再來個一網打盡?”

夠狠!夠絕!

耿朝忠的心裡暗罵一句,這麼一來,自己的算計可就都落了空!

自己的計劃,是引導戴雨農放長線釣大魚,這樣,沐幼安可以暫保無恙,戴雨農又往上海安插了一個釘子,自己既查出了共黨,又幫助特務處在中共內部埋下了釘子,這份功勞,絕對可以交代的過去!

哪想到,這戴雨農竟然不做選擇,南京和上海,他全都要!

想了半天,耿朝忠趕緊開口道:

“戴大哥,如果這麼做,就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審訊上了,如果這個上海來的傢伙死不認賬,或者他撐個三五天再交代,那事情可就都黃了!您別忘了,古順章反正的時候,僅僅拖了一晚上,上海的中共要人就全跑光了!這件事,您不得不防啊!”

“不會!”戴雨農回答的斬釘截鐵,“黨調處有赤黨的內鬼,難道我們特務處也有?我不相信,我們特務處裡會有中共的人通風報信?!”

說罷,戴雨農看著耿朝忠問道:

“小耿,你說,我們特務處裡有內鬼嗎?”

“我認為沒有!”耿朝忠只能硬著頭皮回答。

“我也覺得沒有,”戴雨農呵呵一笑,“不要覺得中共的人都是鐵打的,古順章厲不厲害,還不是說叛變就叛變?再說了,我們特務處有你這個審訊高手,還怕審不下來?”

“只是,我怕風險還是不小啊!”耿朝忠臉上依然有點猶豫。

“風險?”戴雨農冷笑了一聲,“幹什麼沒風險?派仇越過去,就沒暴露的風險嗎?雖然中共的上海地下黨是重建的,但再重建,也難免有認識仇越的人,說不定,仇越剛去就暴露了,與其這樣,還不如用雷霆手段,一舉覆滅對手!”

說罷,戴雨農目光炯炯,直視耿朝忠:

“小耿,你這前怕狼後怕虎的,可不像是你平時的風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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