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朝忠看著眼前這個二十七八歲的記者,眉長且窄,眼睛細長,鼻樑極為挺拔,顧盼之間,有種恃才傲物,冷厲文青的氣質。

最重要的是,被槍指著依然面無懼色,看來絕非是等閒角色。

餘光往屋裡一掃,王劍秋正被綁在屋子裡,嘴裡還塞著一個破襪子,看來應該無恙。

略微思考片刻,耿朝忠突然放下了槍,微笑看著王有山說道:“王先生,裡邊請。”

王有山微微一愣,轉身又走回了屋子。

進了屋,耿朝忠招呼王有山坐下,開口道:

“我看過王先生的資料,華聲日報記者,中原大戰的時候發表過數篇擁護委員長的文章,尤其那篇《最後的割據》,堪稱振聾發聵,震醒無數世人,佩服佩服。”

王有山微微一笑,開口道:“一孔之見而已,在我看來,一個統一的政府總比若干個分裂的軍閥來的要強。”

“高見,高見,”耿朝忠微微頷首,“聽說您還加入了三民主義青年團?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應該是同志了。只不過,您為何要把我的這位兄弟打暈?”

耿朝忠指了指還在昏迷不醒的王劍秋。

“他意圖不軌,我不得不防,”王有山的臉色嚴肅起來,“在北平,在南京,在上海,記者被綁架暗殺的事情發生了已經不止一回了。前有京報記者邵飄萍,後有大公報記者鄒嚴,這些年來,我們記者的生存環境可是越來越差了。”

“理解,理解。”耿朝忠點點頭,話鋒一轉,“不過,我們也是職責所在,請您在這個屋子盤桓一日,如何?”

“我能說不嗎?”王有山聳了聳肩。

耿朝忠笑了笑,站起來走到王劍秋身邊,手中寒光一閃,綁著王劍秋的繩子四下散落,緊接著,耿朝忠又在王劍秋的腦門上一敲,王劍秋哼了一聲,醒了過來。

看到耿朝忠站在自己面前,王劍秋這才搞清楚狀況,然後又看到旁邊坐著的王有山,不由的指著他大喊:“這傢伙有問題!”

“王先生有沒有問題不重要,”耿朝忠笑了笑,“現在王先生已經答應,願意在此地逗留一日。我還有事要辦,你就在此地陪陪王先生,如何?”

王劍秋狐疑的看了看兩人,點頭答應。

耿朝忠又面向王有山,問道:

“王先生,可否請教一事。”

“請講。”王有山點點頭。

“你和那個周春林是何關係?”耿朝忠注視著王有山的眼睛。

“朋友,”王有山很坦然的回答,“當然,我會從他那裡買一些訊息,畢竟他在電話局消息靈通。還有,必須要申明的是,像他這種朋友,我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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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天中午,您打到電話局的那個電話,是怎麼回事?”耿朝忠又問。

“朋友之間見面吃個午飯,我想應該不會危害到黨國安全吧!”王有山微笑著回答。

耿朝忠深深的看了王有山一眼,拱手道:“瞭解,鄙人方途,現在還有要事,告辭!”

轉身走出了屋子,耿朝忠感覺,自己心中的疑問不僅沒有解開,反而更深了。

這個王有山,表現的可以說毫無破綻,但是耿朝忠卻有一種直覺,他應該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這是他長期跟日本人打交道的過程中培養出來的一種直覺。

這個王有山,有著非常堅定的意志,絕非是那種雙眼虛浮,目光閃爍的漢奸可比。

耿朝忠在他的眼裡,只讀到四個字,那就是:

問心無愧!

也許是他的掩飾,但耿朝忠現在寧願相信自己的直覺。

如果不是王有山,那是誰?

這條廣州路的小巷裡,還真是藏龍臥虎啊!

走了十幾分鍾,耿朝忠來到了鼓樓區的臨街,路過聚祥茶館的時候,耿朝忠輕輕的摘下了頭上的禮帽,然後拐進了對面的旅店中。

走上二樓,敲響27號房門,雲蔚打開門,將耿朝忠迎了進來。

“怎麼樣?旅店裡有沒有什麼可疑人等?”耿朝忠問道。

“沒有,那個掌櫃一大早就被請到了警所,除了孝先他們幾個指示夥計跑出去,基本沒有幾個人進茶樓。”雲蔚回答。

“嗯,”耿朝忠眉頭微皺,“那個王有山,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那怎麼辦?”雲蔚也愣了。

“等孝先他們過來再說。”

.......

不一會兒,郭孝先一行四個人也進入了房間。

“情報放了嗎?”耿朝忠問。

“放了,但是沒發現什麼可疑人物。”郭孝先搖搖頭。

“王有山也不是我們要找的人,”耿朝忠也惋惜的說,“等等吧!晚上你再進去一趟,看看情報有沒有被人取走。”

就在這時,一直趴在視窗監視著對面茶樓的許秋發出了低沉的喊聲:

“有人過去了!”

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耿朝忠揮了揮手,大家都悄沒聲的趴到視窗,從縫隙裡往外看。

一個夥計走到了二樓窗前,站在了那盆蘭花面前,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難道是這個傢伙?我記得今天上午把他支出去過。”郭孝先緊張的看著那個夥計。

“等等。”耿朝忠吩咐了一句,哪知道話音未落,那個夥計突然伸出手,一把將花盆推向了外面!

啪!

花盆筆直的從視窗墜落,在街面上摔成了一團碎瓦!

“抓住他!帶過來!”耿朝忠下命令。

話音剛落,許秋就一把推開窗戶,一下子躍下了二樓!

耿朝忠驚異的看著許秋,只見這傢伙幾個箭步就竄到了馬路對面,縱身一躍,手指頭一伸,就抓住了二樓突出的木製窗簷,然後一個借力,就跳進了茶樓二樓的窗戶!

“厲害!”

大家都有點目瞪口呆,這才反應過來,紛紛跳樓的跳樓,下樓梯的下樓梯。

等到大家都跑進茶樓的時候,許秋早已經把那夥計按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誰讓你這麼做的?!”耿朝忠厲聲問道。

那夥計被許秋按的有點閉氣,臉上青一塊紅一塊,好不容易才抬起頭來,戰戰兢兢的說道:

“各位大,大,大爺,是,是,是街對面一個客人讓我做的,還給了我十塊法幣,還說讓我推下花盆後再去找他,還有十塊法幣給我。”

耿朝忠回身看向視窗外面,臨街200米的路口外,似乎有人影一閃。

耿朝忠回過頭,開口道:“把他放了!”

許秋依言,鬆開了那個夥計的臂膀。

看了看大家的神色,耿朝忠無奈的開口道:

“周春林失蹤的訊息,一定已經被敵人知道了。也許是巷子裡的其他人才是那個監視周春林的人,也許是我們前幾天跟蹤周春林的時候,就已經暴露了,總之,計劃已經失敗了。”

眾人都沉默不語。

沒想到,勞累了一晚上,居然是這個結局。

耿朝忠也有點沮喪,雖然在那個夥計推下花盆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任務已經失敗了。

但是,親眼的確認,還是讓耿朝忠的心裡十分的憋屈。

也許,戴老闆是對的,周春林確實不該放,真要放了,說不定周春林就回不來了。

就在這時,對面旅店裡的一個夥計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對著大家喊道:“有你們的電話!”

耿朝忠飛快的下了樓,來到了旅店門口的櫃檯上,掌櫃正拿著電話等在那裡,看到耿朝忠進來,問道:“哪位姓方?”

耿朝忠冷聲回答“我就是”,然後接過了電話。

“方先生,很高興能認識你。”電話裡傳來了標準的國語,“您的速度讓人驚訝,我原以為,您找到周春林至少要在三天以後。不過沒關係,早點找到他,也能早點讓我們認識。

對了,忘了告訴您了,我的名字叫:池內保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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