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舊日夢魘
雲夢舟神情凝重地看著魔界大軍，女後九禍的到來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此戰之前，雲夢舟曾以河洛神數推算閻魔旱魃的氣運，得天地否卦，乃是上下不和，諸事不順之兆，正和刀戟戡魔之局。
然而萬事萬物並非恆常不變，相反，天地永珍無時無刻不在易變之中，閻魔旱魃的運勢同樣如此。
雲夢舟透過多重算計，令其運勢下跌至於否卦，以確保刀戟戡魔之策順利進行。
如今魔君的運勢依然在不停下降，相信不久之後便會落入最低谷。
然而，正如古語“否極泰來”之言，否卦到了極致便會觸底反彈，轉為地天泰卦，如果在那之前還未誅殺魔君，那麼此次行動將會徹底失敗！
這樣的轉變是需要變數參與的，雲夢舟此前一直在思考，他已經儘可能將變數都送入鬼沒河中，到底還會有什麼力量能夠助閻魔旱魃脫離死局，浴火重生呢？
他本以為會是敗血異邪，因此早為夜重生安排了對手，可直到如今，他才醒悟，那個變數並非是敗血異邪之首，而是魔界邪族女王。
是了，八卦之中，乾天為陽，清氣上升；坤地為陰，濁氣下降。
故而天地否卦，上者更上，下者更下，天地不交，陰陽不通，正應原劇中魔君女後不和之態，閻魔旱魃孤立無援，因而慘虧刀戟之下。
可如今形勢大變，一旦九禍與閻魔匯合，乾坤顛倒，立刻轉為地天泰卦，上方陰氣下沉，下方陽氣上浮，陰陽交感，天地相通，馬上便能逢凶化吉，轉危為安！
絕不能讓女後九禍見到閻魔旱魃！
雲夢舟瞬間下定了決心。
只是，女後九禍雖然不擅征戰，一身根基卻毫不遜色於閻魔旱魃。
若只有她一魔，雲夢舟還有把握戰而勝之；再加一個相差不遠的魔界戰神，雲夢舟便勝少敗多了；更何況還有諸多魔將和十萬魔軍，一旦他們齊上，即便是雲夢舟也要一敗塗地！
怎麼辦？
雲夢舟在心中瘋狂思索。
看見老對手擋關，吞佛童子率先出言：“雲夢舟，你竟敢孤身一人阻攔吾魔界大軍，倒是令吾這小小的魔界守關者不知該敬佩你的勇氣，還是該嘲笑你的魯莽了。”
“你若只是個小小守關者，那山人就只是鄉野一匹夫了。”
面對敵人的挑釁，雲夢舟冷靜地回擊，分毫不露心中焦慮。
就在這時，鑾駕中的魔影忽然發話了。
“雲夢舟，你竟然知道本座的身份，難道還是昔年故人嗎？”
雲夢舟心中一驚，發覺自己不小心露了口風，九禍從未現身苦境，唯有參加過當年的道境大戰，方有可能一眼認出九禍的身份。
不過他想了想，感覺就算承認了對自己也沒什麼影響，不如繼續拖延時間，便審慎地點頭道：“不錯，昔年魔界入侵道境時，山人也曾遠遠見識過女後邪威。”
冰冷的魔音從火紅的紗帳後傳來，狠狠擊中雲夢舟的心靈。
“哦，我想起來了，昔年本後曾在道魔第一次大戰的戰場上，看見那玄宗宗主身後跟著一個少年，但自那一戰後，少年便消失不見了，如今本後看見汝才想起，那個少年的面容，竟與蓬來仙客有幾分相似。”
吞佛童子詫異道：“沒想到，這竟還是一位老對手？吾怎麼不記得？”
千年之前，還並未改名雲夢舟的墨清池正因三境道門聯合比武中敗於六弦之首·蒼與雲縹緲·藺無雙，見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因此開始遊歷三界道門聖地，以博採百家之長。
道魔大戰開始時，他正好客居玄宗，因此也隨玄宗之主同上戰場一觀魔界軍威。
那時魔君和吞佛都親自在戰場上廝殺，自然不會注意一個躲在後方的小角色。反而是同樣在大軍之後統籌安排，能夠縱覽全域性的女後九禍，才會注意到默默無聞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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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那一次，讓幾乎從未接觸過如此慘烈廝殺的墨清池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戰場上到處是殘肢斷臂，血肉橫飛，無數昔日裡相熟的道子轉瞬間便身死魂喪，只留下殘缺不全的屍體。
慘綠的火，猩紅的血，撕心裂肺的哀嚎，令人作嘔的焦湖，幾乎將墨清池的心神完全沖垮，閻魔旱魃的暴虐，吞佛童子的狠辣，更是令他無法思考，無法呼吸。
當戰事短暫停歇，墨清池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他要逃，他不想死！
後面的事之前也提過，玄宗宗主不僅沒怪罪他的怯懦，反而無比寬容，無比貼心地讓他代玄宗去苦境萬聖巖求援，連他的面子都照顧到了。
因此千年以來，即便改名換姓，隱居山林，每當午夜夢迴，他的心靈依舊在悔恨的地獄裡煎熬。
如今，隨著女後九禍的話語，那股尖銳的刺痛再度填滿他的胸膛，讓他連呼吸都滯澀起來。
雲夢舟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女後當真好記性，連昔日一小卒都記得清清楚楚。”
“誰能想到，昔日不過驚鴻一瞥的小小少年，如今卻成了吾魔界的心腹大患呢？本後自然不敢有絲毫大意。”
一語出，紅紗帳緩緩拉開，露出其中女後真容。
絕美的容顏，冰冷的雙眸，再配上一頭張牙舞爪的血色長髮，像極了異域傳說中以美色引誘男人，再以雙童將他們化為石像的蛇發女妖。
雲夢舟心裡打起十二萬分的警惕，牢牢盯著九禍。
“女後如此重視，卻是令山人不安了，不知女後有何見教？”
“呵，見教？”
絕代豔后輕笑一聲，像一片絨絨的羽毛拂過耳廓。
“本後聽聞，蓬來仙客是當今不可多得的智者，既然你曾見識過吾魔界的軍勢，想必不會同那些無知者一般，還抱有擊敗魔界的天真想法吧？
“既然如此，汝何不投入我魔界的懷抱？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吾魔界任人唯賢，以汝之能，若真心來投，地位當不在本後之下！”
雲夢舟怎麼也沒想到，九禍竟還打著勸降他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