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舟山活兩。他對隋月聲所經歷的一切雖然是一知半解, 但『露』來的冰山一角已經足夠觸目驚心。在這樣扭曲的環境下,沒有任何人可以保持善念。

同樣,隋月聲也不能, 孟舟山對此早就有心理準備。

嚴越昭說的那些,孟舟山未必不知道。他裝作不知, 是覺得並不重要。他把隋月聲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照顧,平常看似漫不經心, 實則一直注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就是了防止隋月聲走上歧途。

沒有人比孟舟山更清楚,隋月聲到底有沒有與兇案牽扯。

他們都是普通人……

在白與黑之間遊走, 在善與惡之間徘徊。太陽昇雙手乾淨,隱黑暗皆罪人。

誰是真正良善的呢?

哪怕是孟舟山, 他心中的善意也僅有一點, 盡數給了隋月聲,沒有餘力分給別人。對陳平川等人的死,他唏噓, 卻難以憐憫。

唯一使孟舟山感到無措的,是少年不知何日益深沉的愛慕。他內心深處不可言說的鬼祟念頭使他開不了口去拒絕, 可若是接受了, 總有一種莫名的負罪感。

隋月聲才十九歲, 他真的明白麼是喜歡嗎?等以後年歲漸長,到更開闊的界,真的不會今的決定感到後悔嗎?

隋月聲真的不會後悔,和一個男人在一嗎?

孟舟山無法拒絕,卻也不知該如何接受,是他能裝作不知。中間隔著一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繼續平靜地生活下去, 可沒想到今到底還是被捅破了。

孟舟山抱住隋月聲冰涼顫抖的身軀,無聲安撫著他的後背,心臟無端牽扯一陣細密的疼痛,有些害怕面前的少年重新變得支離破碎來:“我知道你沒有殺人,別害怕。”

“但你如果知道麼,一定要告訴我,好嗎……”

“月聲,這裡死了太多人……”

“也許他們都罪有應得,但沒有任何人能夠代替法律……”

隋月聲本以孟舟山會此厭惡自己,畢竟沒有任何人喜歡被欺騙。他聞言目光怔愣,慢半拍抬眼看向孟舟山,卻男人眼中沒有他想象中的責怪與痛恨,鏡片後的眼睛溫和平靜,一如往昔。

隋月聲無聲動唇:“叔叔,你不怪我嗎……”

孟舟山搖頭,掌心輕覆在他膝蓋上,溫度透布料直直滲到了皮膚,讓隋月聲冰涼的腿終回暖了幾分:“麼候可以站來的?”

隋月聲紅著眼眶啞聲道:“有一次……”

他說:“抓捕兇手的那次站來了,後來試,就站不來了……”

那隋月聲跟著孟舟山到了東來旅館外面,看兇手想刺傷他,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情急之下身撲去擋在了孟舟山面前。是後來試,就不行了。

孟舟山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原。隋月聲那概是受了刺激,意外從輪椅上站了來,恰好被監控畫面拍到。而嚴越昭詢問的候,隋月聲不想多解釋,卻沒想到造成了他的誤會。

那雙腿依舊站不來,多年來終有了細微的感覺,隱隱發顫,卻是一陣無聲蔓延的疼痛。

孟舟山悄無聲息覆上他的膝蓋,想隋月聲跌落在地的樣子:“剛才摔疼了嗎?”

隋月聲在孟舟山面前總是很容易哭,聞言是一滴滾燙的淚水悄無聲息掉了下來,無聲搖了搖頭。

他從來沒喊疼。

孟舟山看著隋月聲紅腫的眼睛,沒有說。他身去衛生間拿了一塊『毛』巾,用熱水打溼,然後輕柔擦掉了隋月聲臉上的淚痕,靜默片刻後才道:“……別怪他,好嗎?”

嚴越昭和他不一樣,沒有重生,對很多事的看法都不一樣。所以孟舟山並不責怪對方今的莽撞與衝動,揍回去的那一拳也是希望嚴越昭能冷靜下來。

他們都不是聖人,沒辦法刻保持理智,接二連三發生的命案已經讓所有人的神經繃緊到了極致。嚴越昭則更甚。

隋月聲知道他指的是嚴越昭,蒼白乾裂的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些麼。可喉嚨酸澀沙啞,一個字都吐不來。

系統光屏上面顯示的黑化度開始伏不定,就像心電圖一樣。高瀕臨99,而低落回了50。

系統緊張盯著黑化值,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厥去,直覺自己很可能是星際部第一個得了心臟病的系統。

好在黑化度最後停在了51的地方巋然不動,善惡一念間。

隋月聲看著孟舟山,終慢慢吐了四個字:“我不怪他……”

黑化度降了50。

就像黑白之間的分界線,隱隱維持著平衡。

孟舟山終放下了心,他用指腹輕輕摩挲著隋月聲微紅的眼尾,聲音低沉且認真:“知道嗎,你們都是我身邊最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受傷。”

“等這件案子結束了,我就帶你一搬走,然後帶你去看醫生……”

“月聲,外面的界比你想象中要更更寬闊,要你願意,我可以帶你去很多地方……”

這也是孟舟山一直想做的事,他不希望隋月聲一直困在這棟樓裡,前今生都未曾往外踏一步。

孟舟山語罷緩緩站直身形,正準備去把遺落在走廊的輪椅拿回來,然而隋月聲卻忽然攥住了他的手,毫無預兆聲道:“下一個死的是嚴越昭……”

他閉了閉眼,攥住孟舟山的指尖隱隱泛青,一字一句低聲道:“兇手的下一個目標,可能是嚴越昭……”

孟舟山聞言腳步一頓,目光詫異地看向隋月聲,下意識攥住了他的肩膀:“你怎麼知道?”

在日復一日的磋磨中,隋月聲早已失去了所有的良善,他冷漠以對,他冷眼旁觀,那些人生或者死都與他沒有任何系。

可……

隋月聲慢慢看向孟舟山,到底還是不願意他任何事情難:“我猜的……”

“銜尾蛇殺人沒有規律,但這一次,嚴越昭打破了兇手的計劃——”

“下一個死的,本來是黎娟,可嚴越昭阻止了這一切。黎娟現在被捕入獄,兇手無法動手,所以嚴越昭會代替黎娟的位置,成下一個目標,這樣迴圈才不會中斷……”

空氣凝滯了一瞬。

孟舟山無意識收緊指尖:“你兇手?”

隋月聲睨著孟舟山,指尖動了動,似乎想做些麼,最後重新歸平靜:“我一次。”

“她是一個瘋子,一個被洗腦度的神論者……你沒有搬來的候,她就曾經現一次,但戴著口罩,我看不清她的樣子。”

有一次陳平川喝醉酒,在家裡砸東西發洩,王素英帶著兒子躲了去。隋月聲無處可去,能像往常一樣,自己一個人靜靜的坐在走廊,等著陳平川醒酒。

那剛好停電,樓道一片漆黑,入夜之後部分人都早早休息了。

後半夜十二點的候,樓道口卻忽然現了一名戴著口罩和鴨舌帽的人。她目標明確,朝著坐在輪椅上的隋月聲一步步走了去,在沁涼的月『色』下,聲音似有嘆息。

“我終找到你了……”

是個女人的聲音。

隋月聲聞言下意識看向來人,卻發現自己從未對方,不由得頓了頓:“你是誰?”

深夜現在這裡,到底是盜賊?還是亡命之徒?

女人並不回答,她注視著隋月聲的眼睛,目光落在他的腿上:“他們這麼對你,你就不恨嗎?”

隋月聲漆黑的眼眸靜靜注視著女人,依舊認不她的身份,語氣乎意料的平靜:“你想做麼?”

女人目光憐憫,像救主般對他緩緩伸手,掌心畫著一個銜尾蛇圖案:“你知道銜尾蛇嗎?”

隋月聲不語,他一直盯著對方的眼睛,總覺得莫名熟悉。

女人聲音蠱『惑』:“是宇宙中最完美的構造,自給自足。要吞食足夠多的罪惡,就可以轉化自己的能量,從而獲得永生。”

“你是被罪惡所欺之人,沒有人比你更適合成銜尾蛇。”

“我是來救你的,”她指尖輕動,似乎在邀請隋月聲:“來,和我一,要你學著去吞噬罪惡,就可以擺脫現在的痛苦。”

隋月聲面無表情推動輪椅,卻是一點點後退,遠離了女子的手:“我聽不懂你在說麼。”

女子目光憐憫的看著他:“我是來救你的……”

“我恢復記憶之後,終想你了……”

她聲音縹緲,低低的,輕輕的,

“我終找到你了……”

隋月聲不知麼,恍惚從女子身後看了一道無形的深淵。他並未聽清對方在說麼,慢慢滾動輪椅,不著痕跡遠離,直到後背捱上冰涼的牆壁:“不用……”

隋月聲身形隱在黑暗中,神『色』無悲無喜,聲音譏諷:“沒有任何人能救我。”

女人狀,緩緩收回了手:“我是在救你,你麼不明白。”

隋月聲沒說。這棟樓裡有太多奇奇怪怪的人,現一個瘋子似乎也不是麼太令人吃驚的事。

房門裡面傳來一陣響動,概是陳平川酒醒了。

女子狀終緩緩後退離開,說了一句:“你早晚會知道,我是來幫你的。”

後來,她就也沒現,而孟舟山也搬進了這裡。

可想而知,隋月聲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孟舟山身上,他習慣『性』追隨著那名斯文儒雅的男人,已經忘了那個奇奇怪怪的陌生來客。

直到那下午,他推著輪椅回家,經樓梯口,發現了那個憑空多來的拖把。

隋月聲對血腥味要比常人敏感得多,一眼,他就發現了端倪。

拖把的布條是被血浸透後才會現的顏『色』,後面不慎『露』了半縷染著斑駁暗紅的紫,很像那名混混頭髮上的顏『色』。

這是麼呢?

也許拖把後面藏著麼吧……

隋月聲盯著看了很久,忽然低笑了一聲。他不知道自己麼要笑,但他就是笑了。生平第一次,愉悅這種感受遍襲全身,卻是由鮮血與死亡所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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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笑著笑著,嘴角弧度漸漸落了下去,重新變得面無表情。

也許,他也是個潛在的瘋子……

彼隋月聲尚未把兇案與那名陌生女子聯絡在一。誠如警察所言,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每年都會現許多命案。直到那名賣保險的女子離開後,他在家門口發現了那張畫著銜尾蛇圖案的廣告紙……

【你早晚會知道,我是來幫你的】

隋月聲終懂了那句的意思。

他拿著那張傳單,恍惚嗅到了鮮血的腥鏽味。不可否認,他確實感興趣,也確實蠢蠢欲動……

但……

隋月聲覺得他也許……

也許可以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他想親眼看那盆向日葵,開一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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