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是雨季,但這兩天雨還不多,前些日子只下了一場,接下來是接連兩個好天。可是今天又開始下雨了,抬頭看去,只見萬條銀線都似來自虛空,正不時向我眼前奔湧而來。

我讓臉上接了些雨水,又伸手抹了一把。

回到南門,雨已下得很大了,武侯一騎當先,雨水打在他的斗篷上,勾勒出一個雄偉的剪影。他剛到城下,路恭行已從城頭跑下道:“稟君侯,蛇人似乎要有所行動了。”

武侯掉下馬,飛快地向城頭跑去,我們也跟在他身後衝上城。現在,南門城頭的人已有很多,中軍本來人就是最多,另三軍各有兩萬,中軍足有四萬,現在也約略有三萬五六千,有一半已在城頭。

望過去,在雨中,蛇人陣形正是慢慢磨動。武侯道:“一直都在這般麼?”

路恭行臉上很是凝重,道:“是。看樣子,蛇人正在排程,似乎想要發動一次空前的攻擊。”

武侯看著那裡,忽然道:“楚將軍,聽說你們那兒有一個望遠鏡?”

我嚇了一跳。武侯連這也知道,也許又是哪個參軍報告的。我跪在他跟前道:“稟君侯,是有。那是右軍薛工正做的,能夠看遠,只是不夠清楚,只能看個影影綽綽的大概。”

武侯道:“若他能將這望遠鏡做得能看清楚,在軍中可是大好事。楚將軍,你來看看,蛇人在做什麼?”

我走上前去,仔細看了看。可是,蛇人只是蛇人,在一里地外慢慢地磨動,現在因為下雨,灰塵已經散去,也可以看到蛇人已經一字排開,看樣子足有兩萬以上。那是山都的部隊麼?可看過去雖然看不清什麼,蛇人身上的短甲顏色卻正好分成兩種。正中是綠色,左邊的褐色。那綠色的大概就是山都所率的一軍,而褐色還在源源不斷地增多,大概是剛從西門調過來的。看樣子,蛇人大概是要在南門與我進行決戰了。

我道:“蛇人好像把主力放到了這裡。”

武侯冷笑了一下,道:“是主力麼?”

他盯著那隊蛇人,道:“北門的最精銳部隊根本沒調過來,它們是師法我們圍高鷲城的故智,想要困死我們。”

我嚇了一跳。圍城的慘狀我們也看得多了,蛇人竟然也想像我們圍高鷲城一樣來個第二次包圍麼?我們圍了三個月,但現在高鷲城已殘破不堪,只怕蛇人也不必再圍三個月就能事半功倍了。這時,我聽得武侯喃喃道:“坐收漁利,怪不是要獻這四將合圍之計,原來從頭到尾都是個圈套。哼哼,唐生泰,你戎馬一生,到頭來中了這等野獸的圈套了。”

我默然無語。這等圈套實在非人力所能避免,我們在剛攻城高鷲城時也根本沒想到會有蛇人出現。這時,路恭行道:“君侯,我們實不必在城中與它們糾纏,趁東門尚無敵情,馬上班師,在東門打它們個措手不及。”

武侯眼睛一亮,似是為路恭行的話說動,又頹然坐倒,道:“萬一蛇人已經在東門外埋伏了呢?”

東門外的埋伏,我敢說鐵定會有。蛇人故意放一條生路,讓我們疑神疑鬼,若貿然從東門出去,肯定會中埋伏的。

路恭行道:“君侯,若坐以待斃,豈不更是毫無生機?東門外縱有埋伏,我們步步為營,以張先生的火雷彈開道,燃火斷後,蛇人現在也難以將我們一舉擊滅。或困守城中,糧草將盡,那時便更難出去了。”

武侯看著南門外的蛇人陣營,眉頭也皺到了一起。路恭行的話不無道理,但武侯的話卻是關係到全軍安危,一旦決策錯誤,那就追悔莫及了。他盯著城外,遲遲也下不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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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正下著雨,燃火斷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火勢也燒不了太大。可是現在也的確是個衝出城去的良機,蛇人至少有許多調到了防守最嚴的南門,若聲東擊西,我們從東門衝出,真能衝出重圍也未可知。

武侯想了一會,猛地站了起來。我看著他的身影,不知他要下什麼決定。正待聽武侯頒佈命令,從東面傳來了一陣疾呼。武侯猛地走到城牆東面,向那裡望去。

雨中,只是一兩百步外便模模糊糊,看不清了。南門和東門相距兩裡,自然不是一眼看得到的。

這時,從雨中衝出一騎快馬,這馬打得如一陣疾風,直到城牆下,馬上的人也來不及下鞍,便已在大叫:“君侯!東門告急!”

武侯大吃一驚,道:“什麼?”

“東門突現蛇人,為數足有上萬,現在正在猛攻城門,陸將軍正在全力抵禦。”

東門也有蛇人了!我大吃一驚,可卻又似意料中事。蛇人決不會只攻三面,把東面完全空著的。

武侯道:“現在戰狀如何?”

那傳令兵勒著馬,那匹馬跑得太急,現在還在團團打轉。他大聲道:“我軍傷亡慘重,情勢極是危急。”

武侯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左軍向來是全軍的精銳,陸經漁帶兵有方,左兵的攻擊力和防禦力都很強。但蛇人連番攻城,偏留著東門不攻,左軍這次還是初次抵禦蛇人,只怕也要吃虧。

武侯道:“路將軍,楚將軍,你們率本部騎軍速去增援。雷鼓,你馬上去向嶽將軍和胡將軍傳令,小心蛇人的攻擊!”

我和路恭行答應了一聲,馬上衝下城去。下城時,龍鱗軍井井有條,竟似比前鋒營更有秩序。吳萬齡整頓軍紀,也初見成效啊。

我想著,跳上了馬,路恭行道:“楚將軍,你們先走。”

龍鱗軍只有三百多人,比一千多人的前鋒營要好帶得多。我一聲喝令,龍鱗軍已全部上馬,我對路恭行道:“路將軍,我先走了。”拍馬向東門衝去。

在馬上雖然顛簸之極,我卻有些微微的得意。武侯現在經常命令我和前鋒營一起行動,龍鱗軍的地位也已約略和前鋒營相等了。

這時,吳萬齡衝上來,道:“楚將軍,不要趕得太急,後面有兄弟跟不上了。”

我回頭一看,三百人的龍鱗軍已拖得很長,畢竟,我的坐騎是萬里挑一的好馬,以前那匹被蛇人殺了後,新換的這匹也是好馬,可那些士兵的馬卻沒有這麼好,何況料草不足,不少都掉了膘。

我放慢了速度,道:“有多少人跟不上?叫他們無論如何也要加緊。”

東門的戰事不知如何了,萬一左軍頂不住,那可大事去矣。雖覺萬分不該,可我不由自主地有些幸災樂禍。左軍若不是是曾有一半人抽調到南門助守,曾有與蛇人戰鬥過的經驗,只怕初遇之下,連冰海之龍陸經漁也要亂了方寸,敵不過蛇人了。可再想想,我這麼幸災樂禍於己又有何好處?東門失守,那時便不是左軍一軍的事情了。現在全軍如一道萬里長堤,只消有一個地方崩潰,另外的地方勢必也連帶著崩潰。

只是,蛇人在這時攻擊,到底是什麼意思?它們已埋伏了那麼久,又為什麼突然間出現?難道它們認為我們已不再會在東門撤退了麼?

它們也在用我們的四將合圍戰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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