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確管不著遼東。

他的權力是節制北平都指揮使司的兵馬。

而這是遼東都指揮使司。

按照他爹的鎮守藩王制度,遼東的兵馬調動,只能是朱植,至於他就是來幫忙帶一帶朱植,所以程式是朱植以遼王身份根據聖旨授權從各衛調動認為需要的兵馬,然後他來指揮這些兵馬。

調兵權在朱植,指揮權在他。

所以哪怕他知道,這種拉壯丁的做法純屬胡鬧……

就是胡鬧啊!

這些女真都是東邊山區的。

他們和部分高麗人不堪忍受高麗王國的殘酷壓榨,不得不選擇逃到大明乞求庇護,不過高麗殘酷壓榨的重要原因其實是爹要的太多這個忽略就行。

時不時就要幾千匹馬啊!

不壓榨怎麼湊?

總之這些女真是嚮往大明的光明與美好,所以才跑到了大明,從此成為大明光榮的軍戶,對這樣的人要儘可能安撫,要給他們恩惠,讓他們從此死心塌地跟著大明,從此世代傳頌大明的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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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虧待他們!

五十到十五的男人全都出征?

你乾脆說你們男人都去死,女人留下給我們好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

這種事情都懂!

古代軍隊裡不會坑殺隊友的將軍不是好將軍!

(遼東將門紛紛點贊。)

這樣是不對的!

但是……

他也只能看著。

這趟京城之行已經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尷尬處境,這種情況下必須謹小慎微,不能給他那個爹任何把柄,尤其是在軍事上不能越權,甚至他都懷疑他爹讓他前來,是不是就等著他犯錯的,他得小心才行。所以在他陰沉的目光中,遼藩護衛們還是繼續肆虐遼陽,很快整個遼陽城內所有上到五十下到十五的女真,就全都被抓了壯丁,然後在他們家人的哭聲中,在城外戰戰兢兢列隊,周圍是全副武裝的護衛。

而一輛四匹馬拉的戰車,在他們面前緩緩駛過。

馬車上那個惡魔一樣的男人拿著個奇怪的兵器,在那裡用陰險的目光在他們臉上一一掃過……

“啊!”

一名女真突然怒吼一聲,緊接著撞向旁邊的護衛。

他身手極其矯健。

就在護衛揮鞭抽落的瞬間,他一把抓住鞭子,勐然用力一拽,在護衛被拽的探身時候,一把抓住其胳膊直接扯落馬下,然後他以最快速度翻身上馬,在鄰近的護衛長矛刺過的瞬間奪矛。

緊接著撞開逃生之路縱馬狂奔。

楊豐端槍很平靜的看著,直到這傢伙跑出三百米了,才對著其後背扣動扳機,而且一口氣打空彈匣,伴隨著急促的速射,那可憐的女真連同那匹馬,在子彈撞擊中不斷晃動著,然後最終一起倒下,在地上抽搐著,很快沒了任何反應……

“跑啊,我讓你先跑三百米!”

楊豐鄙夷地說道。

然後他轉頭看著剩下的近兩千女真。

那槍口對著他們緩緩移動。

女真們嚇得鴉雀無聲,戰戰兢兢地看著他。

“跑啊,你們可以繼續跑,我不攔著,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們究竟為什麼要跑,怕死?你們跟著幾萬明軍,征討西陽哈這種幾千人寨子,你們居然還會怕死?難道不是奮勇爭先砍了西陽哈的人頭,去找大明皇帝要封賞嗎?五十怎麼了,你們在山林裡五十的就不打獵?十五怎麼了,十五的不是已經可以娶妻生子了?冰天雪地怎麼了?你們難道不是祖祖輩輩都生活在冰天雪地?還有誰比你們更懂怎麼在冰天雪地活下去?

這明明就是給你們的好差事,你們居然會想逃跑?”

楊豐吼道。

那些女真面面相覷。

好像真的有幾分道理啊!

楊豐的語言問題不用在乎,雖然他們很大一部分的確不懂漢語,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懂的。

至於方言問題,這個在明朝軍隊真不是問題,因為軍戶絕大多數都是江淮官話,朱元章還有一本洪武正韻專門規範語言,遼東軍戶們當然也一樣是南方北遷,比如黃得功出身開原軍戶,但祖籍卻是合肥。

同樣這些女真內遷後跟著當地軍戶學的肯定也是江淮官話。

就在此時這個惡魔一樣的男人從腳下拎起一個口袋。

緊接著他從裡面拿出了一個五十斤重的巨大金元寶,而且表面還經過專門的拋光,都能當鏡子,晴空麗日下金燦燦的光芒在他手中反射,恍如耀眼的太陽。

那些女真一片貪婪的躁動。

這世間還有什麼能比這東西更能令人振奮啊!

“這是什麼?

黃金!

哪兒來的?

人頭換的!

問問他們,問問這些將軍,他們的高官厚祿哪裡來的?

殺出來的,砍下無數人頭換的。

你們現在也一樣,一樣的機會也擺在了你們面前,你們去砍下西陽哈的人頭,你們也能得到黃金,你們也能得到高官厚祿,甚至你們還可以脫離這遼東苦寒之地,到關內甚至到江南去那花花世界享福。

跑?

你們為什麼要跑?

你們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跑?

你們蠢嗎?”

楊豐吼道。

那些女真們羞愧的低下頭。

“你們要知道,你們是窮途末路來大明乞求庇護的,但既然是乞求庇護,就要有一個乞求庇護的態度,先不要問大明能給你們什麼,要問你們能給大明什麼!現在就是你們為大明立功的機會,這裡是遼王,大明皇帝的兒子,他就代替大明皇帝,他就站在你們面前,你們要跟著他出征,你們砍下的每一顆人頭,他都會給你們記著,然後上奏給大明皇帝,為你們討要封賞。

你們現在還不明白,自己該做什麼嗎?

現在跟我喊。

砍了西陽哈的人頭!”

楊豐吼道。

“砍了西陽哈的人頭!”

“殺!”

……

那些女真一片亢奮的吼聲。

“要黃金!”

楊豐吼道。

單手舉著金元寶的他,儼然某女神像一般。

“要黃金!”

女真們一片更加亢奮的吼聲。

“要高官厚祿!”

楊豐吼道。

“要高官厚祿!”

女真們吼道。

“現在都散開,回去騎上你們自己的馬,帶上你們自己的弓箭,安頓好你們的女人,讓她們等著你們,我與大王在此等著,你們有誰不想去我給他逃跑的機會!”

楊豐吼道。

女真們就像一群餓狼般嚎叫著衝向遼陽北城,就像原本歷史上兩百多年後他們的後輩們,不過這些應該不是野豬皮那些,而是石廷柱那些,總之都差不多。所以明末遼東一系列城市的陷落,從這時候就已經可以說是開始了,遼陽,開原,鐵嶺,全都是內附女真的安置區。大明強的時候他們當然做順民,大明遇到危難時候他們也毫不猶豫背叛,然後和同樣的背叛者們一切血洗大明,用搶掠的財富繼續錦衣玉食。

託著金元寶的楊豐,滿意地看著這一幕,直到最後一個女真也衝進遼陽北城才轉頭看著身後……

“呃,怎麼都這麼看我?你們鼓舞士氣難道不拿黃金?”

他說道。

“你許下這些,事後如何兌現?”

朱棣很無語地看著他。

“兌現?難道您需要給死人兌現什麼?啊,您要是不想騙死人,可以給他們申請些封贈,回頭把官誥燒給他們就行,不夠的話再找人做些紙元寶燒給他們。”

楊豐很坦然的說道。

朱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默默轉頭離開……

“大王,您別忘了,我這個嚮導是你們皇帝指定,您就不想想他為什麼指定我來做這個嚮導?”

楊豐在他身後說道。

朱棣停了下來,背對著他微微嘆了口氣。

“遼東各軍徵調非小王職責,小王無意過問,十五弟年少,軍務多有不懂,大使既然與其交好,當悉心輔左,莫要出亂子,否則陛下那裡也不好交待。”

他說道。

這意思是你們愛怎麼胡鬧隨便吧!

我是管不了了。

但出了事也別指望我會給你們收拾爛攤子。

然後他帶著張玉,阿魯帖木兒等人返回遼陽。

“大使,我還是有些不懂。”

朱植小心翼翼地說道。

他聽楊豐的只是純粹因為年紀小的偶像崇拜,但楊豐這麼搞是為什麼他也搞不懂,簡單說他就是個失去判斷力的腦殘粉。

十五歲!

難道指望他能參與這些老狐狸的勾當?

“大王,你只要按照我說的做就行,不懂的回去問問公主,當初我和你爹第一次見面時候,我們倆都說了些什麼,但是切記,那些話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對別人說,你妹妹雖然年幼,這嘴倒是嚴,這一點你得跟她學啊。”

楊豐說道。

他妹妹的確嘴嚴。

到現在為止楊豐和朱元章對話內容,當晚具體發生了什麼,一點都沒對外洩露。

或者也可以說這是一個在宮裡長大的人最基本的素質……

嘴不嚴的人在宮裡活不下去啊!

至於朱元章會怪他攪亂遼東?

朱元章要他來,就是讓他來做這個壞人的,皇帝陛下得要臉,有些事情不方便做,畢竟也不能寒了那些來投奔的人的心,所以這種髒活得請他來動手。

事後?

沒有事後。

他又不是大明的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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