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孫的親自迎接,算是給了這支艦隊足夠的面子。

他已經算事實上的皇帝了。

皇帝親自迎接,而且還是迎接到碼頭,這可是連大捷而歸的都輪不到的待遇。

船上歷經近兩年遠航,在海上輾轉數萬裡的水兵們,都激動地跪伏甲板,向著皇太孫磕頭,這也算是對他們最高的褒獎了,不過這支艦隊雖然沒有損失一艘戰艦,但事實上死亡水兵近三成。

絕大多數病死。

然後再有意外墜海死的。

倒是沒有和土人衝突死的,事實上印第安人把他們奉若神明。

他們可是帶著絲綢,白糖,瓷器這些去的。

當然還有武器。

儘管他們的武器不是用於屠殺土人的。

楊豐和小公主趴在視窗,看著外面正在進行的儀式。

而碼頭上一艘艘戰艦靠岸,同時更多東西從船艙搬出,甚至包括栽培在花盆裡的植物,不過看起來都狀態不佳……

“趕緊去讓他們把這些運到咱們的暖棚裡。”

楊豐說道。

這時候已經是冬天,艦隊是走北赤道暖流航線,一路都是熱帶,哪怕北上絕大多數航程也都是在亞熱帶環境,但京城可是正經的冬天。雖然不像北方一樣冰天雪地,但氣溫也只有零上幾度,這些植物撐不住,他甚至已經看到了裡面的西紅柿。

雖然這時候的西紅柿很小。

這些必須立刻送到暖棚,之前他就用玻璃在五臺山上造了暖棚。

正好用來讓這些植物越冬。

到開春再給它們各自選擇適合的種植地。

“不去!”

小公主趴在他背上嬌滴滴地說道。

然後還像只貓一樣在他背上蹭著……

很顯然已經到季節了。

“你這樣很容易讓我控制不住自己的。”

楊豐說道。

“那就來呀!”

小公主繼續蹭著。

楊豐無言以對,不過好在春姬鑽進來,一臉驚愕地看著他們。

“趕緊去找皇太孫,讓他把這些東西運到咱們的暖棚,別說我已經回來了,就說我以前跟你說過的,另外把那些鳥也都運過去,這些鳥都是熱帶的,這都快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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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豐說道。

春姬默默退出,不過緊接著又鑽回來……

“公主,要不要我教教你?”

她很真誠地說道。

“滾!”

小公主惱羞成怒。

然後春姬笑著又退出,小公主繼續在那裡很渴望地趴著,楊豐則繼續看著外面,不過讓他意外的是,馬和居然還帶來一個印第安少女,而且以審美來說,長的還不錯。她站在甲板上,就像一個踏上仙境的凡人般茫然地看著眼前巨大的城市,不過對於他們目前的文明程度,這時候的大明真就是仙境。

或者說神國。

“這就是那裡的人?”

小公主終於放棄了引誘楊豐控制不住自己的努力,好奇地看著這個少女。

馬和並沒有給她穿大明的衣服。

而以印第安人的穿著風格,她身上無疑算衣不蔽體。

“對。”

楊豐說道。

“蠻夷!”

小公主鄙夷地說道。

不過就這一個,剩下船上就再也沒有印第安人了。

不知道是馬和就帶她一個,還是路上就活下來她一個,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些,畢竟和幾百明軍待在一艘船上,那各種細菌氾濫,就她們那沒有抵抗力的身體真撐不住。

接下來船上搬出的,就是口袋和箱子了,這些在碼頭一個個開啟,而且有人專門報名,至於名字當然和現代一樣,他們本來就是照著楊豐給他們的圖冊蒐集的。而皇太孫在馬和指引下,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些,尤其是一個個顆粒稀疏個頭小的可憐的玉米棒子,同樣小的可憐的土豆,倒是地瓜看著還像樣子。

不過和現代差距也很大。

這些接下來都需要長期的育種才行。

實際上馬和帶回的絕大多數都是各種作物種子,甚至他們一路上吃的就是玉米之類。

不過很快一箱東西引起楊豐的注意。

“去把那箱要來,我給你做好吃的。”

楊豐說著。

“那是什麼?”

小公主疑惑地說道。

“你愛吃的東西。”

楊豐說道。

那是可可果。

他當然不可能依舊給小公主吃百分之九十的黑巧克力,早就給她加上各種東西改良了,所以這東西現在是頂級奢侈品。有了這些可可果,以後就可以種植了,海南島,安南這些地方都可以,實際上以後不但這個,橡膠種植也得開始。不過這一批裡估計沒有橡膠,美洲的橡膠樹在巴西,馬和此行時間短,只是在墨西哥和中美洲為主。

“不起,我不想吃糖果,我想吃更好吃的,她們經常吃的。”

小公主貼著他耳朵說道。

楊豐終於忍無可忍,勐然轉過身把她推倒……

“趕緊回五臺山,我忽然有些不適!”

小公主很雍容地說道。

然後她瞬間換成一臉迫不及待地笑容,緊接著就像八爪魚般盤住了楊豐,外面的車伕則駕駛這輛為適應她那一米七多的身高,做的堪比一個小房子的四輪馬車,緩緩駛出人群,然後駛向城內。不過小公主的身體不適明顯有些嚴重,還沒到城門,就讓車伕駛進一處小樹林,緊接著就很痛苦地叫了一聲。

那些家奴趕緊分開,迅速在小樹林外形成警戒線。

而此時碼頭上的歡迎儀式結束,包括那名印第安少女在內,所有帶回的都裝上一輛輛馬車,然後在夾道歡呼中駛向城內。

這時候四輪馬車在京城已經普及。

甚至小公主還有個租車公司,專門給外地進京的提供租車服務。

當然,這一切得益於京城的道路重新修築,尤其是環城大道,更是完全採用新式築路技術,也就是石頭路基和碎石路面。

至於小公主……

小公主依然在痛苦地叫著。

兩個時辰後。

石城門。

“末將見過公主。”

守衛的軍官,向著駛入城門的馬車行禮說道。

“免禮,這人都去哪兒了?”

掀開簾子的公主殿下,看著明顯蕭條的街道,用略微有些沙啞的嗓音說道。

“回公主,陛下有旨將嘉禾及那些珍禽異獸陳列於千步廊,並開洪武門准許百姓入千步廊觀看,如今城內百姓都去了千步廊,公主要是也去的話,最好從西安門進皇城,走南邊恐怕擠不進去。”

後者趕緊說道。

“知道了!”

小公主說道。

然後她放下簾子……

“去哪兒?”

她低頭說道。

“當然是去皇城,我還得去看看你爹呢!”

躺在她下面的楊豐說道。

他得去給朱元章個驚喜。

“去西安門!”

小公主對著外面喊道。

就在這時候,一隊錦衣衛狂奔而來,很快到馬車旁停下,為首的軍官匆忙下馬……

“公主,皇太孫請公主立刻進宮。”

他頗有些焦急地說道。

馬車裡面楊豐和小公主面面相覷……

“快!”

小公主急忙喊道。

緊接著馬車在錦衣衛護衛中,向著西安門疾馳,到西安門後直接就進去然後向西華門,到西華門後同樣也是直接進去。他們的馬車進去時候已經可以看到幾個在京城的皇子皇孫正湧向乾清宮,等馬車到乾清門的時候裡面已經一片哭聲。

大明洪武皇帝龍馭賓天……

很顯然老朱還真就是在等著嘉禾的執念下撐著的。

他是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中,看到朱允熥給他送到床前的各種新作物種子,尤其是馬和把一個巨大的南瓜抱到他面前時候,突然迴光返照,下旨把所有帶回的都擺在千步廊,開洪武門讓百姓進來參觀,然後緊接著就不行了。那個南瓜其實是這時候中美洲的主食,馬和特意在船上種了一棵然後不惜浪費寶貴的澹水澆灌,最終在路上生長然後結出。他就是準備當做給皇帝的禮物,所以一棵南瓜其他瓜都掐了,就留下兩個,結果長到五十多斤重。

最終這位可以說一代雄主,就這樣守著個五十多斤的巨大南瓜,走完了他的人生歷程。

第二天。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楊豐站在甲板上,對著腳下浩蕩大江,恍如歌唱家般高唱著。

當然,他現在身份依然是個商人。

朱元章已經死了,暫時他沒有必要露面,畢竟按理說他這時候應該還在去廣州的路上,雖然搶在老朱死前把人家女兒推倒了,但接下來小公主要守孝。事實上昨天小公主就已經換上孝服留在宮裡了,而且接下來的國喪期間,大明要停止一切娛樂,甚至群臣都要穿孝服。

這種情況下他就沒有必要在京城亮相了。

走人就行。

他還有一堆事情呢!

之前他西征一年多,後面多少事情沒管?

山西的包稅。

山西到朔方的木軌修建。

從蒙古買的那些人口,後者全都在朔方,晉王太妃恩准,讓他們留在朔方一帶放牧,只不過牧場都是晉藩的土地,而他們作為楊豐的手下,需要楊豐額外給晉藩租金。

當然,小事而已。

楊大使又不缺錢,再說就算不給錢也可以肉償。

而會寧的墾荒區現在一切都已經走上正軌,今年產大豆高粱之類超過四十萬石,雖然這東西的確沒法當軍糧,但卻可以從周圍那些部落交換牲畜以充當部分軍糧。而且從鯨海衛到江南的航運也已經實現,實際單純從利益上,他的墾荒區已經快要實現收支平衡。

全靠糞丹的帶動。

這種可以讓水稻增產三成的肥料正在引發江浙的瘋搶。

大豆價格暴漲。

另外還有罐頭產業的興旺,也帶動豆油需求暴漲。

雖然這時候大豆榨油因為只能使用傳統技術,所以出油率低,但問題是豆油屬於副產品,豆餅才是真正主要產品,出油率低有什麼大不了,那本來就是個添頭。

總之在折騰這麼久,投入鉅額資金後,他的會寧墾荒終於看到回頭錢了。

不過他在會寧還是賠本的。

畢竟他還要承擔會寧都指揮使司各衛的軍需。

那個還是要掏錢的。

只能慢慢來。

估計再有五年,他在會寧就差不多能實現收支平衡了。

而在山西其實也是賠錢的。

他至今在山西收的稅,依然趕不上他給朝廷的包稅款,但山西的前途是光明的,因為那裡工商業發展極其迅勐,畢竟完全自由了,所以最多明年,山西包稅就能盈利。其實今年算上其他方面的利益,他在山西就已經接近於收支平衡,畢竟他還有金融業的控制權,哪有銀行家,尤其是壟斷銀行家賠錢的?

甚至他在山西的利益,都已經不能用盈利與否來評價。

金融控制本身就是最大的利。

“皇帝一死,皇太孫繼位,只是不知道廣澤王這些會幹什麼。”

張纓站在他旁邊感慨著。

現在他倆已經匯合,包括楊豐那些義女也都在後面,楊豐不準備把她們放到京城了,而是在淮安北上前往兗州,魯王妃那裡有足夠的地方可以容納她們。

魯王妃不夠還有齊王妃。

正好她們都要進京,正好把王府交給他。

“他?”

楊豐冷笑一聲。

“他已經翻不起什麼浪花了。”

他緊接著說道。

現在朱允熥還沒登基,這個得擇良辰吉日,一般在半個月內,朱允熥一登基,估計就得想辦法解決自己哥哥。

這個好辦。

葬禮期間隨便找點小藉口,比如說錯話,穿錯衣服,做錯某項禮儀的程式,這些都可以用,甚至就算沒有也可以找人說他犯錯了。然後皇帝必須寬宏大量,只是下個旨輕輕責備一下,然後他哥哥一時想不開,突然就喝了毒酒。然後皇帝陛下得知噩耗痛不欲生,哭著訴說自己和哥哥的深厚感情,並下旨封自己侄子們為王,於是群臣山呼萬歲聖明。

一個成熟的皇帝,就是要毫不手軟的。

“對了,他應該不會搞殉葬了吧?”

張纓說道。

“應該不會了。”

楊豐說道。

朱允熥不會再搞殉葬了,好歹也是一個深受現代思想影響的,事實上他自己偶爾也會和他姑姑一樣用楊豐的腕錶,單獨和劉姐那邊聊。

後者作為一個女人,對這種殉葬制度可以說嚴厲抨擊。

甚至還找一些現代研究的文章給他讀,這種教育下,朱允熥不可能再選擇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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