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府。

“魏國公這是何意?

眼看民間被那河神攪得人心惶惶之時,不趕緊收攏在外兵馬入城以防萬一,卻在此時搞什麼操練,如今平陽府城兵馬一空,真要有什麼意外難道指望那些弓兵?”

平陽知府盧權在城牆上憂心忡忡地看著出城的士兵。

這是平陽衛最後一批離開的。

魏國公前天突然下令,命平陽衛指揮使,同知,僉事,一起帶著所有正兵前往隰州。

檢驗他們的長途增援能力。

因為最近山西多事,局勢很不穩定而最有可能出事的,就是那些山區州縣。

畢竟山區多刁民。

所以各地駐軍必須保持在短時間內長途增援能力。

可是……

就山區有刁民嗎?

這山西經歷上次包圍太原,還有哪個地方沒有刁民?平陽府的士紳上次可是已經集結青壯準備北上,只不過被盧知府強行攔住,不過主要是有平陽衛的駐軍鎮壓。事後這些士紳們可是沒少給他搞事,甚至他在衙門養的狗都被殺了,那他瑪是殺狗嘛,不就是警告他?現在又突然冒出個河神來,雖然這些天沒了蹤跡,但民間各種謠言氾濫,尤其楊豐是明王再世那套東西。他是明王再世,而小明王他爹又自稱宋徽宗後代,那當然也是宋徽宗後代,這妥妥大宋皇族,所以河神李彥仙感應到大宋龍氣,要為大宋皇帝前驅。

這就是天命了!

要不然怎麼以前他沒感受到小明王的龍氣?

就是大宋又要天命所歸了,他才感受到大宋龍氣,現在是他感受到大宋龍氣,那以後恐怕還有更多大宋忠臣感受到大宋龍氣,尤其是山西就不缺這樣的。

什麼王稟,種師中之類。

儼然一副此去泉臺招舊部,旌旗十萬滅大明的節奏。

甚至連嶽武穆說不定都能顯聖。

搞得山西各地鬼氣森森,甚至有南下的鹽商說,殺熊嶺半夜有萬馬奔騰之聲,彷彿有無數軍隊集結,但天亮之後卻沒有任何痕跡,這就實錘種師中要出來了。而各地刁民也都蠢蠢欲動,甚至民間已經開始出現祭拜河神的了,各地鄉村青壯,也開始大量出現在城市。這種時候不趕緊把軍隊聚集在各處主要城市震懾,反而把一座府城的駐軍調空,魏國公簡直堪稱腦抽。

不過盧知府也無可奈何。

他是文官,又管不了軍隊的事。

“平陽終究府城,有使君教化,百姓也都明事理,更何況城內還有那些餘丁,想來魏國公也是覺著比起平陽來,隰州這些地方更不放心。”

旁邊小吏趕緊拍馬屁。

“但願如此!”

盧知府說道。

很顯然他對自己的教化也是肯定的。

“倒是這宋徽宗做了鬼居然還不安生,真該在五國城給他立個鎮魔塔鎮壓,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另一個小吏在一旁說道。

盧知府眼睛一亮……

“有道理,本官的確該上奏,就請陛下在會寧五國城舊址,給他父子修一座鎮壓之廟,再修個高塔鎮壓,也免得以後再有那些妖人,打著他父子旗號作亂!”

他說道。

當然,他知道真相。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上這種奏摺啊,畢竟韓山童自稱宋徽宗後代,現在民間又謠傳楊豐也是,那也就是說宋朝仍舊能夠被民間用來當做造反的旗號。但如果在五國城修建一座鎮魔塔,修一座規模大點的廟宇,那就可以對民間宣傳已經鎮壓了他們父子的鬼魂。這樣再有人藉此造反,還能哄一下百姓,他們父子的鬼魂已經被鎮壓了,不可能再搞事,這些造反的肯定是說謊。

老百姓嘛!

雖然容易被哄騙。

但也的確容易被哄騙。

無非就是誰來哄而已。

說完盧知府就趕緊下了城牆。

這時候夕陽已經西下,這時候文官不準坐轎子,他只好騎著馬在小吏和衙役伺候下走向府衙,因為要趕在宵禁前回家,所以街道上反而人來人往。

暮色中一片繁忙……

前面街口甚至有一群羊被趕了過來。

估計是在城外放羊回來。

“混賬東西,沒看見知府老爺回衙,趕緊趕到一邊!”

一個小吏在前面,狐假虎威地朝著羊群後面老頭喊道。

後者趕緊驅趕羊群。

就在此時……

“轟!”

火光在羊群中間炸開。

緊接著一團很濃的煙霧在羊群中升起,並且在已經很暗的暮色中迅速擴散籠罩了街道,還沒等盧知府等人清醒過來,第二團煙霧炸開。

這也不知道是什麼,但卻能瞬間製造大量煙霧。

前方街道完全看不見東西了。

“保護老爺!”

小吏喊道。

那些衙役趕緊很忠勇的護在盧知府前方。

受驚的羊群叫著從霧中湧出,它們一下子衝亂了街道,那些一樣停下看著的百姓們,全都驚愕地看著煙霧中,那裡突然亮起白光,緊接著那白光越來越亮,煙霧也在逐漸消散,很快那白光就已經耀眼,盧知府本能地舉起手擋在眼前……

“兩百六十餘年,某又到這平陽府了。”

然後很飄渺的聲音響起。

盧知府本能地一哆嗦,然後直接從馬上掉落。

“恭迎河神!”

“草民拜見河神!”

……

周圍一片膜拜。

當盧知府從地上爬起時候,整個街道上已經看不到站著的,所有人全都跪伏在地,他下意識地向河神方向望去,緊接著刺目的光芒,讓他忍不住發出慘叫,根本無法直視啊,看一眼就能瞎,不得不說河神之威恐怖如斯。

尤其還是憑空冒出……

盧知府當然不知道,河神和他的戰車,其實就在旁邊院子裡。

連放羊老頭都是僱的,把羊群趕過來驅趕開一塊空地,哪怕打四零榴彈的煙霧彈,也一樣有殺傷力,只不過比別的弱而已,但打在人群一樣會死人。以這種方式清理開場地,打過去兩枚煙幕彈在暮色中就能製造足夠掩護,緊接著駛出院子就行,反正本地士紳就有同謀的,很好哄人,其實路上行人裡面就有演員。但對於那些不知情的百姓來說,這就是真正河神的憑空降臨,再加上這段時間的各種造勢,此刻那些百姓全都誠惶誠恐地跪伏在地,看著駕祥雲閃銀光,降臨平陽的河神。

“某將往太原,探故友,爾等願隨者來!”

河神很飄渺地說道。

然後他催動了戰車。

就在同時,那放羊老頭手中突然捧出一錠黃金,他目瞪口呆地看著……

“以償汝!”

河神說道。

戰車緊接著碾過幾隻被炸死的羊。

“謝河神賞賜!”

老頭跪伏在地,手捧黃金,幾乎是顫抖著喊道。

“走啊,鄉親們,咱們跟著河神一同去太原,咱們去給河神開路!”

緊接著有人高喊道。

盧知府瞬間清醒……

“大膽,太原在百里之外,爾等無路引敢去太原,小心全都抓起來打板子!”

他喝道。

上次去太原被他攔住,這次再去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但可惜回答他的是一片鬨笑。

“知府老爺,你說了算還是神仙說了算?你的板子比得上神仙法術?你拿板子嚇唬誰?鄉親們,咱們跟著河神,受河神庇佑,還用得著管什麼朝廷?走,咱們為河神開路,河神保佑咱們平陽風調雨順,兄弟們都能家財萬貫!”

一個青壯喊道。

“走,咱們為河神開路!”

“朝廷?呸!”

……

緊接著那些刁民們,就簇擁著河神開始向城門走去。

盧知府無奈地看著。

他能怎樣?

平陽衛的兵都調走了。

至於平陽衛的餘丁……

這些刁民裡面一堆呢!

所以就算平陽衛的士兵還在,其實也攔不住河神。

河神的戰車駛過,他嚇得趕緊低頭。

“你是此地知府?”

河神問道。

“下,下官正是。”

盧知府戰戰兢兢地說道。

“替某告知朱家天子,某欲會其部下名將,可令至太原,否則某當滅其在太原子孫。”

河神說道。

緊接著那輛戰車緩緩駛過。

而就在同時,在這座城市的一條條街巷內,那些百姓正在湧出,然後向著這裡匯聚,前來參拜河神,而不少青壯則揹著糧食,帶著武器,也前來加入跟隨河神的隊伍。就連那些士紳也都捐出錢糧,帶著自己宗族青壯加入這支隊伍,一道道的細流迅速匯聚成席捲的洪流……

“這廝搞得,連我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後面盧知府感慨著。

的確,看著正在走遠的那團光芒,他都有些懷疑這是不是真神了。

“老爺,怎麼辦?”

小吏說道。

“什麼怎麼辦?”

盧知府說道。

“他可是要去太原的,就衝這百姓之虔誠,光從咱們平陽,就得帶著上萬的青壯,他一路走到太原,那又是上次那樣十萬之眾。甚至不只,畢竟上次百姓都還有約束,州縣不開路引就不敢去,這次可沒人管路引了,山西人口可都在咱們府和太原府。這回不說百萬之眾,三十萬是至少,三十萬青壯圍太原,就是這山西衛所兵馬都調過去也不好使了。”

小吏說道。

的確,山西目前兩百多萬人口,基本上都在太原和平陽兩府,這兩府加起來佔比至少三分之二,這河神從平陽府走到太原府,帶著三十萬青壯真毫無壓力啊!。

上次十萬青壯圍太原,就已經把一個藩王搞得暴斃了。

死的還不明不白。

這要是三十萬青壯圍太原,那就不知道再死哪個了。

“那是魏國公的事,咱們老老實實上奏就行。

再說前面還有霍州。”

盧知府冷笑道。

他現在已經有點明白,徐輝祖為什麼突然把平陽衛都調走了,這哪是檢驗軍隊,分明就是配合河神,給河神降臨清場的,不過接下來的確與他無關了,他緊接著上馬,踏著地上的死羊向前走去。

前面街邊院子的門開了,一個很美豔的女人,磕著瓜子站在門裡看著他。

盧知府看了看裡面正在收工的人,再看看這女人那詭異的笑容,他一下子就悟了。

然後……

“趕緊去追俞指揮使!”

他說道。

說完趕緊催馬走了。

後面女人很平靜地帶著裡面那些人走出來,也跟著那些青壯,一起向城門走去。

而此時在城外,超過兩萬青壯已經匯聚成洪流,浩浩蕩蕩向著洪洞縣前進,沿途不斷有更多青壯加入,到半夜他們就到達洪洞縣。這裡的青壯早就得到訊息,迎候在城外,至於知縣,這時候被綁在縣衙呢,不過他明顯也很樂意被綁。因為提前做好了準備,洪洞的青壯們還給河神做了一個巨大的轎子,或者也可以說是輦,需要三十二個人抬著。

這可是河神。

怎麼能讓河神駕著那麼一輛小小的戰車呢?

得這才配得上河神的身份。

既然是他們一番心意,河神也就接受了,然後參與製造這個,還有負責抬的,一人手中憑空多出一錠黃金來。登上步輦的河神,猶如照亮夜晚的巨大燈泡,在移動的人力燈座上繼續向前,沿途無數百姓跪伏,青壯們紛紛加入。

這支隊伍也越來越長,綿延數十裡。

不過好在河神的光芒在黑夜中十分醒目,所以大家跟著光走就行。

他那光也好認。

而這一路也都是平原。

黎明河神到達趙城。

趙城知縣還想鎮壓一下刁民,這是個知道輕重的官員,但可惜沒什麼用,畢竟他要面對的是整個趙城縣的刁民,結果被衝進縣衙的刁民們打了個半死,然後扔進縣衙大堂,直接一把火點了。

縣衙失火。

這種事情又不是什麼匪夷所思的。

失火不是很正常嗎?

縣衙從小吏到衙役,一致可以證明就是失火,可憐知縣老爺,多麼好一個人啊,公忠體國,愛民如子,結果不幸身遭回祿,燒的就剩下一把骨頭渣子了。

趙城百姓們奮力救火,都被燒傷數百,最終也沒能挽救尊敬的知縣。

回頭會把他當好官立祠紀念的。

不過河神在這裡暫時停留,畢竟也折騰了一晚上,那些隨行的青壯也很疲憊,得照顧他們,以後河神都會給他們留出休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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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主要是白天河神的形象不如晚上衝擊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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