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兩口子在沙發上坐下,英子給弟弟和弟媳婦端茶。

看他倆坐那兒有些侷促的模樣,英子笑道:

“你倆怎麼了,這是我自己的辦公室,到了這裡就跟在咱們家一樣。

怎麼看你倆跟姐姐還這麼客氣?”

建慶看著姐姐,老實巴巴地實話實說:“不是客氣啊姐姐。

屬實是咱們小地方的人,初來乍到這麼大的城市,有些心慌。”

“你遠一點吧!”英子笑道:“你在經協上班就是幹業務的,走南闖北。

什麼大世面沒見過,少在這裡跟我裝可憐。”

一邊說著,英子一邊挨著弟媳婦坐下,撫著徐娟的大腿關切地問:“你倆都來了,孩子誰看著?”

建慶的孩子才一歲多,剛會走路,正是用人的時候。

徐娟趕緊回答:“噢,把他送到俺娘那邊去了,現在地裡的活兒還不是很忙,讓俺娘給看幾天。”

她所謂的“俺娘”,指的是她的孃家娘,而不是婆婆。

建慶他們家自從搬到縣城修輪胎,生意越幹越大,到現在光是學徒工就僱了四個。

英子知道二嬸和建東媳婦孫鳳珍每天光是管理門市的後勤,洗衣做飯幹雜活就很累。

再說建東媳婦有了兒子還貪心不足,前年又偷著超生了一個閨女,每天還得接送上小學的兒子,還得照看兩歲的女兒。

真夠娘倆忙活的。

二嬸實在沒有餘力再給建慶看孩子。

所以徐娟有事的時候,還是麻煩孃家娘的時候多,畢竟農村婦女除了麥收和三秋,功夫都是不值錢的。

“你倆這次過來準備在滬海待幾天?”英子說道:

“徐娟跟著過來,看來待不長。

要不然時間長了孩子想他媽。”

“是啊是啊,呆不幾天。”建慶連忙點頭,“這兩天就準備回去了。”

說完這句,他又趕緊岔開話題道:“姐姐你這茶葉真好喝,這叫什麼茶葉?”

“這是鐵觀音。”英子說道,“南方人跟咱們那邊不一樣,咱們現在還是喝花茶,這邊大多數喜歡喝清茶。”

北方因為不是茶葉產地,茶文化和茶葉品種相對單調。

尤其是經濟條件差的廣大農村和小縣城,前些年基本就是清一色的花茶,茉莉和朱蘭。

尤其是茉莉花茶最為普遍。

這幾年隨著幾個北方茶種的出現,北方漸漸開始時興喝北方綠茶。

不過到現在為止還是喝茉莉花茶的佔大多數。

至於像鐵觀音這一類的茶葉,絕大多數農村或者小縣城的人都沒喝過。

“這茶葉味道真清新。”建慶兩口子由衷地說。

“喜歡喝,走的時候我給你幾罐帶回去。”英子說道,“你們什麼時候往回走啊,事兒辦完了嗎?”

“嗯——”建慶猶豫一下說道,“差不多了,這幾天就走。”

“你們到底來幹什麼,還得倆人都過來?”英子問道。

“額——就是業務上的事。”

“什麼業務?”英子明明看出建慶不想說,她這回一點眼力價都沒了,越過徐娟盯著建慶。

打破砂鍋問到底。

“姐姐,問那麼細幹嘛!”建慶故作輕鬆地打著哈哈:

“你是坐機關的,我們生意上的事說了你也不懂。

反正就是我們公司的事兒。”

“你不說我肯定不懂,現在我就想聽你說說你倆到底來幹啥。”英子還跟建慶卡上了:

“你說了我就懂了。

說吧,到底來幹什麼?”

建慶心虛而又警覺起來:“姐姐,我既然不想說,你就別問了嘛!”

“你覺得你瞞得住我嗎?”英子扶著徐娟的大腿,掃視他們兩口子一眼:

“我跟你說建慶,我要是不知道你們準備幹什麼,就不會打這個電話叫你們過來。

大哥現在很生氣。

要不是我攔著,他都要找過去揍你。

我好說歹說才把他攔住,怎麼說你也是當爸爸的人了,而且徐娟還跟著過來了。

以後不能說打就打。

把你倆叫到我辦公室,就是想讓你跟我說實話。

你也很清楚,我這裡是什麼地方。

你要是敢跟我撒謊——”

“姐姐你什麼意思?”建慶驚慌大發了,叫了起來,“我們幹這事又不犯法。”

“不犯法你們瞞著我和大哥幹嘛?”英子盯著他,“到了滬海還怕我們知道。

再說了,犯法不犯法,你說了不算。

趕緊跟我說明白還來得及。

到底想跟玉芬搞什麼?”

啊!

建慶兩口子大吃一驚。

一聽姐姐這口氣,看起來她真的是知道了什麼。

而不是詐咱們!

一看兩口子低著頭沉默不語,還是不想說實話,英子裝作生氣的樣子說道:

“不想說是吧?

那好,我馬上給大哥打電話,讓他過來親自問你們。

不過,等他過來可不像我這麼好說話了。”

“別啊姐姐,別打別打——”建慶趕緊抬手做阻止狀,叫了起來。

雖然是叔伯大哥,但是因為三家人關係緊密,他們這些兄弟姐妹從小有什麼事都在一起商量。

弟弟妹妹們有什麼事,被人欺負了,都是大哥出頭。

而弟弟妹妹們如果有誰不聽話,做了出格的事,大哥那可是絕不客氣。

這裡面尤其屬三倉和二叔家的老三建富捱打多。

誰讓他倆生性跳脫,整天鬧么蛾子呢。

建慶雖然相對聽話、老實點,但畢竟是男孩子,小時候也被大哥打過幾次。

所以到了現在,即使建慶已經成家立業,孩子都一歲了,但對大哥還是滿懷敬畏。

但是對英子姐姐就完全不一樣了。

女姊妹當中,英子是最大的,雖然僅僅比建慶大一歲,但英子懂事早,從小在很多方面完全能負起大姐姐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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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現在大了,建慶對英子這個姐姐兼大嫂,還是懷著滿滿的近乎於母愛的親情。

一句話,要坦白的話,還是跟姐姐坦白更能讓建慶接受。

畢竟他覺得姐姐溫和,好說話。

真要把大哥叫來,三言兩語把大哥觸怒了,打一頓都是可能的。

三倉到現在不還是整天捱打嘛。

“好吧姐姐,我跟你說實話。”建慶無奈地說道:

“不過我跟你說了,你可別告訴大哥啊。

這事要是讓大哥知道了,估計就幹不成了。

為了這個事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押上了。

要是幹不成,我和徐娟——就自掛東南枝吧!”

“胡說什麼你!”英子生氣了,因為隔著弟媳婦她夠不著打建慶,就命令弟媳婦:

“徐娟,你替我給他一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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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破嘴不乾不淨的,說點吉利話不行啊!”

“姐姐,也別怪他。”徐娟苦著臉,“他說的是實話。

咱們姊妹,也不瞞你。

這兩年他們公司直接發不出工資來。

我們南苑賓館因為是集體單位,一個個人浮於事,根本就競爭不過那些個體餐館。

一直是虧損狀態。

工資也是發得很不及時。

這兩年基本上就是靠借錢過日子。

你別看我倆說起來都在單位上班,出來人模狗樣的。

實際上這兩年眼看著就是稀粥都喝不上了。”

說到這裡,徐娟的眼圈兒泛紅,嗓子都有些哽住了。

建慶也是深深地低下頭,像只瘟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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