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進倉後座上載著建剛,富貴坐在前邊橫樑上,帶著他倆回村。

這倆小子非得要立馬回村報仇不可,拳打周寡婦,腳踢宋其果,梁進倉也不好攔阻。

要是他阻攔的話,表示不想把他倆牽累進來,那麼很明顯,這倆土驢盛怒之下非得先把自己按在溝子裡揍一頓不可。

到了村裡,梁進倉從建剛手裡接過自己的紅包袱,重新固定在後座上,他說要把車子給賈家還回去,讓他倆先回家。

並囑咐說:“對付那倆狗男女必須咱三個人一塊兒,誰要是私自行動了,我先掐死他。”

倆小子點頭答應道:“肯定是咱三個人一塊兒,什麼時候單獨行動過!”

梁進倉看看西斜的太陽:

“今天有點來不及了,太晚了去拖拉周寡婦,搞不好變成咱仨圖謀不軌讓她賴著。

吃了晚飯你倆上我家來,好好商議商議,明天吃了早飯開始報仇。”

目送這倆小子分別朝他們自家的方向走去,梁進倉這才放心,騎車子去賈家。

有兩個鐵哥們的好處是永遠不覺得孤單,永遠不會讓你孤軍作戰。

但副作用也很明顯,其中一個出事,另外兩個也得拖進來。

這次梁進倉無論如何不能把那倆小子拖累進來。

因為自己的仇人是宋其果。

宋其果他爹宋肥田是村長。

他爺爺奶奶當年是積極分子,支前模範,後來被**派殺害。

他大伯、二伯、三伯、四伯都當了兵,二伯和三伯是烈士,大伯現在還掛著軍中要職,上將軍銜,四伯轉業幹部是省水利廳副廳長。

他五伯是地區勞動局局長。

他小姑是戰爭年代被**派活埋的……

就他們家的上一輩,可謂滿門忠烈。

整個東昌縣,誰人不知道本縣梁家河村這一戶姓宋的人家呢!

宋肥田當村長這些年,但凡能為村裡爭取來的榮譽和好處,他都盡力做到了。

就說村裡修大寨田,一開始是本公社發起會戰,各村攤派民夫到梁家河出工。

後來連縣革委會都發動其他公社出民夫,連著幹了三個冬天。

村裡沒花一分錢,田地整修得壟是壟,埂是埂的別提多好用了。

當初的民夫都是自帶乾糧。

村前那條並不是很寬闊的“義狗河”,加上村子西南那個小窪地,愣是讓縣水利局給勘測成小水庫。

又是會戰了三個冬天,從而有了這個小小的“梁家河水庫”。

從那以後就是再乾旱的年景,本村靠著那部分水澆地也不會絕產。

雖然村長有時候作風強硬,甚至近乎於霸道,但是大多數村民還是念著他的好。

他的父母、哥哥、姐姐都是德高望重的人,所以宋家老六村長肥田在村裡也是德高望重。

雖然有風言風語說村長晚節不保,也去周寡婦那裡沾點葷腥,但是人無完人,再說貓哪有不吃腥的。

怪只怪周寡婦太騷,長得漂亮又熟透了,她去勾引村長,但凡是個男人還沒掛在牆上,那就把持不住,何況村長才五十出頭身強力壯。

這是小瑕疵,瑕不掩瑜被村民們選擇性無視了。

宋肥田村長也是一直很努力,保持著自己在村裡德高望重的形象。

你說就是這樣一家人,梁進倉能忍心把自己生死與共的老鐵拉進來嗎?

就是你爹當縣長,也不敢跟人家過招啊!

何況咱們都是普普通通的窮莊戶。

真要他倆跟自己去動了宋其果,估計建剛和富貴的家人就得“綁子上殿”,上演大義滅親的戲碼了。

但是自己跟倆好兄弟不一樣,在這場無妄之災當中,無論自己選擇當狼還是當羊,宋其果都不會放過自己。

自己奮起反抗,這屬於兔子急了也咬人。

而且,堂堂五尺男兒,未婚妻被人背後下手給搶了,還挖個坑要弄死自己,這口氣無論如何是咽不下去的。

別說宋家滿門忠烈,就是他爹當皇帝,梁進倉也不會束手就擒。

他騎著車子沒去賈家,而是去了賈家兄弟存糧食的社屋。

梁家河大隊五百多戶,兩千多口人,是個大村,當初分成了六個生產小隊。

每個生產隊都有本隊打場曬糧的廣闊場院,場院邊上是兩排社屋,用來存糧食,辦公,開會,以及做豆腐、榨油的小作坊。

場院對過是生產隊的牲口棚。

79年梁家河不情不願的實行了大包幹,生產隊所有的東西都分了,不管是田地、糧食、牲口還是各種農具。

唯有社屋不好處置,就先作為集體財產閒置了起來。

改革開放以後販糧食不算違法了,賈家的生意越幹越大,糧食多了沒處放,就租用了三隊原來存糧食的倉庫。

名義上是租,其實一分錢都不交,就是借用。

賈大這個時間必然在三隊場院,指揮人對糧食進行一點精細加工,比方往糧食裡邊摻點黴變糧,再兌上點石子、沙土一類。

然後封麻袋,裝馬車,天黑就走。

趕到目的地正好是天亮,是開集的點兒。

三隊場院是賈家的天下,任何閒雜人等都是不許進的,蒼蠅蚊子都不敢靠邊。

因為到處都撒了六六六粉。

梁進倉屬於他們內部人員,可以騎著車子徑直進來,一直騎到賈大旁邊。

支住車子,把自己的倆包袱拿下來,面無表情對賈大說:

“車子還你,我回去了啊。”

賈大一把抓住梁進倉的胳膊:“什麼意思,你把車子給我是怎麼回事?”

早就說明這輛腳踏車是配給大倉的專車了,就是為了方便他來回打聽糧價,現在突然把車子還回來,肯定有問題。

意思是不是說不給報糧價了?

果然,梁進倉說:“販糧食這事我不幹了。”

“你想把我們踢開,自己幹?”賈大臉色瞬間陰沉,臉上的橫肉都在跳動,眼裡冒出的兇光比餓了八天的獅子都可怕。

“不是,我什麼都不想幹。”梁進倉舉了舉手裡的一對紅包袱,“丈人家退親了,我不想活了。”

“退親?”賈大盯著梁進倉手裡的紅包袱,一下子無法把退親跟販糧食這事聯絡起來。

“我想殺了周寡婦,然後自殺。”梁進倉表情木然,但語氣決絕,“她把我名聲搞得臭成這樣,以後誰家還敢跟我提親,還不如死了算了。”

“那你也不能死啊!”賈大眼裡的兇光褪去,卻是一下子急了,“你死了,誰給我報糧價!”

“你等等你等等啊——”賈大拍著大倉的肩膀表示安慰,同時思忖著說,“我也聽說你這事是被冤枉了,能不能想個辦法把你的名聲恢復過來,你丈人家不就不會退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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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周寡婦能說實話,把這事的真相跟老少爺們說明白。”梁進倉眼裡似乎閃出希望之光,但又有些遲疑,“可她現在是鴨子吃筷子,回不過脖子來,怎麼可能承認故意陷害我?”

賈大一拍大腿:“這事好辦,包在我身上了,必須讓她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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