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6.59李紈：兩個榮國府的少奶奶
三月二十二，山海關大營。
“臣神機營總兵周陽見過陛下！”多虧了這一場勝利，某人終於轉正了，只是看著中軍大帳正中端坐的昌興帝，他卻只能苦笑，“區區幾個流賊亂匪，竟要勞煩陛下親臨，當真是我等臣子無能！”
“好了，你我的交情，難不成還要玩這些勞什子......”昌興帝一臉笑容擺了擺手，可惜馬上被打斷了。
“這帳子裡不相干的都出去。”永昌公主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惱火，大帳中的一眾將領、衛士哪怕再有心氣，也沒人有膽子在這位面前炸翅兒，一個個目光看向昌興帝，得了他允許後才魚貫而出，很快清空了帳篷，“愷兒，你這是為的什麼？我不是在摺子裡說過，這邊的戰事根本用不了......”
“所以，朕更要過來！”昌興帝勐地站起來，毫不猶豫的說道，“大姑姑，你也要替朕想想，這場亂事弄得朝堂震動，卻被周大哥近乎切瓜剁菜般收拾了，傳出去確實能為朝廷大漲威風，但還是不夠，至少對朕來說，這些完全不夠！
大周朝立國至今，歷代皆有開疆拓土之功，偏偏到了父皇這裡就變了，最終駕崩又是因為不能說的原因，緊接著我登基，就鬧出了一堆問題，若是任由事態如此，百年之後的史書之上，又該如何編排我們父子？”
怎麼說？按照史書一貫的“為尊者諱”習慣，不論是春秋筆法能省就省，還是文過飾非小題大做，最終都逃不了同一結果，永和帝——因為太上皇至今還在，死了小半年都沒法上廟號——還有郭愷父子，大機率就落個“守成有餘”，甚至“國勢開始衰落”。
“臣明白了！”周陽輕輕一嘆，從懷裡取出昨天送來的八百裡加急懿旨，躬身遞給裘世安，“原本臣還想著，就算陛下過來，臣也會全力衝在最前面，為陛下掃清一切障礙，只是太后娘娘差人送來了旨意，臣也覺得有道理。”
“哦？”昌興帝翻開懿旨，一目十行掃完就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母後知道朕的心思，周大哥照著來就好——大姑姑，這邊的戰事你也瞭解，接下了不會有什麼大戰，你們只管放心回去，為朕守好京城便可。
母後如今畢竟有些不方便，你們回去後一定要好好輔左，自家人難不成還要外道嗎？再說就算讓你回去，那也得過上兩三天才行，至少朕要問清楚，這邊的戰事到底如何，周大哥若有什麼好的建議，不妨一併說說。”
“多謝陛下信任！”周陽心中一嘆，知道事情已經不可挽回，昌興帝都把話說到了這份上，連早已不見的“周大哥”都出來，對永昌公主更是全程一口一個“姑姑”；他也只能把這些天的分析計劃，先口頭表述一遍，又把做好的規劃乃至地圖作業交上去。
“周大哥有心了，朕聽說這些日子裘愛卿也沒少忙活，有了這些安排，再有裘愛卿的幫襯，白山黑水的戰事應該拖延不了太長時間。”昌興帝滿意的點點頭，接下了又是一番君臣相得之後，周陽拉著沒再多說一句話的永昌公主走人。
這也能看出來，昌興帝郭愷正在一步步向著“正常”帝王的標準前進，這其實沒什麼好說的，至少周陽這樣的“外人”並沒覺得問題很大，只是有些不舒服；但這對永昌公主來說，就完全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毫不客氣的說，當初永和帝還在時，郭愷能打出如此大的聲勢，一大半要感謝永昌公主的支撐，不論是情報、人員，還是錢財物資，只是“大皇子”的郭愷在宮裡，除了身為皇子的年俸，以及身邊不多的太監侍衛，隨他忙活又能弄出什麼？
作為對比，當時還在的二皇子郭愉就沒這麼好的後臺，其生母吳貴妃只有沒啥底蘊的吳家幫忙，為了換取文官乃至於士林一派支援，堂堂皇子愣是搞得跟個小學生似的，就這也沒弄到多少，實權派文官幾乎沒有公開搭理的。
但這種事情能幹不能說，包括永昌公主自己，哪怕是氣的不輕，最後也只能忍著不說話，以至於從大帳告辭離開時，愣是連行禮告別都省了。
很久以後，神機營駐地，中軍大帳後賬。
“瑢兒，你也想開點兒吧。”一番活動後，眼看著懷中消散了不少火氣的永昌公主，周陽苦笑著說道，“陛下如今.......不一樣了，不再是那個追著你叫姑姑的小屁孩兒，接下來你也安生些，省的壞了當初的情誼。”
“其實，他要親自帶兵過來的訊息，東方早就送來了。”郭瑢輕輕一嘆，也讓周陽勐地愣住，“你想說這訊息原本只在小朝會上對吧？我也不瞞你，御書房門口伺候的小太監，有兩個是我的人；裘世安手下最親信的十幾個，有三成是我的人。
我氣的不是他這一次，而是對我的隱瞞與生分，正如你所說的那樣，今後恐怕會更加明顯——讓你回去是皇嫂的意思，她和璇兒談完了之後，訊息很快就送到了我這裡，只是因為巧合，他們娘倆目的不同做法一致；但這麼大的兩件事，愷兒至今都像是沒事兒人一樣，一句話沒和我提過。”
“行，橫豎我也掙夠了功勞，現在回去還省的麻煩。”周陽無奈的搖搖頭，這位殿下光說昌興帝生分，她這麼一堆安排又算什麼？
“你只把騎兵帶回去就好，如今這邊已經有了三千營大部、五軍營大部再加上御林軍大部，還有一路徵調的各地駐軍，光是騎兵就過了一萬五，步卒不少於五萬，對付區區幾個殘兵敗將，還能出什麼問題？”永昌公主點點頭說道。
“那就照你說的做。”周陽其實也是這麼想的，只是有些細節不一樣，“我準備把手底下的人儘量留下，一方面火器作戰全天下也就我這裡有人能帶，另一方面我不缺功勞，但不代表他們也不缺，正好也讓他們幫著，省的有什麼意外，倒是你這裡......”
“也跟你回去，省的在這兒討人嫌。”永昌公主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旋即鑽到了愛郎懷裡，“要走就快點兒，只留東方那蹄子，本宮還有點兒不放心呢，不如就明天吧——算了，橫豎只要吩咐下去，自然有人安排，你再讓本宮舒服些吧。”
“額，公主殿下，我記得算上昨晚......”
“你也知道是昨晚。”永昌公主白他一眼，給他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就滑了下去......
榮國府，賈母院。
相比於當初的熱熱鬧鬧，現在這裡真的已經很冷清，四春和史湘雲如今都在周家院子，林黛玉壓根兒沒有“進賈府”，傅秋芳自從兩家開始“走程式”，基本上不再過來，以至於賈母想要熱鬧的時候，竟然只能找丫鬟湊數——當然，今天特殊情況。
“你們兩個啊，讓老婆子說什麼好。”偌大的客廳裡，現如今就剩下三個人，主座上的賈母，再加上左右兩邊的客位上的李紈與王熙鳳，冷清也就罷了，偏偏還沒啥話題，“想不到府裡光鮮了這麼多年，竟要這般維持，當真是丟盡了祖宗的臉。”
“老祖宗何必擔心太多，不論怎麼說，蘭兒都姓賈，將來再如何，還能到了別家不成？”李紈澹澹一笑，故意把話題帶偏，老太太擺出這幅“哭窮”的架勢，肯定另有目的，“橫豎府裡還有鳳丫頭管著，將來璉兄弟又不是內宅空虛。”
“你呀！”都到這份上，賈母還有什麼看不開的？眼前兩個自家“孫媳”不論身心都不在賈府，甚至有一個連“程式”都已經走完了，肯定是能換多少好處就換多少，至於臉面，榮國府如今還有這玩意兒嗎？“府裡的情況，你們也都知道。
不論如何，這‘一門雙國公’的寧榮二府，不能倒在我們這代人身上，珠兒家的，如今你手裡掌著不少東西，老婆子也知道不好動，可這人手方面，總不至於不能用吧？正如你剛才所說，蘭兒今後也姓賈，府裡若是好了，對他也沒壞處不是？”
“老祖宗的意思是......”李紈真的有些好奇。
“過去府裡一向寬待下人，卻不想養出了一群白眼狼。”賈母冷漠的說道，“如今遇上了困難，這幫奴才還是不知足，難不成主子還要讓著他們？可如今府裡如何，你們也都知道，爺們兒沒有哪個立的起來，卻不知周將軍那邊能否幫個忙？”
“賴家？”王熙鳳驚訝的說道。
“老祖宗也知道，他如今不在京城。”李紈卻沒有絲毫的猶豫，她還能不知道，這府裡真要查，又豈止一個賴家？“不如等他回來，老祖宗讓老爺擺上一桌兒，剩下的事情無非就是說句話，他那邊別的不好說，銀子和人手還是不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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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好。”賈母滿意的點點頭，“你們何時搬出去？”
“我們兩個燒湖的卷子，搬出去做什麼？”卻不想李紈澹然一笑，說出的話讓賈母驚訝不已，“蘭兒若是有個改嫁的母親，將來會有多少麻煩？鳳丫頭更別說，王家那邊如今早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她出去了有什麼好處？
橫豎璉兄弟暫時也回不來幾趟，院子留著便是，就讓鳳丫頭搬到我那邊擠一擠，有我們兩個在，府裡也不至於和周家斷了音信來往；咱們私底下說，他那邊慣是葷素不忌的，院子裡又是公主郡主又是姑娘小姐，多我們兩個怎麼樣？反倒是在這裡，兩個榮國府的少奶奶，倒是另有幾分意思。”
“你既然決定了，老婆子還能說什麼？”賈母輕輕一嘆，卻又有了另一個想法，“聽說，東府裡蓉哥兒媳婦也在那邊？不如......你們三個都留在府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