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6.51榮國府的人情人脈
二月二十四，王子騰的遺體終於送回京城；次日，王家正式舉行葬禮，不論私底下如何，場面上他都是“陣亡”的武勳，無論如何也要給些臉面，京城武勳各家都派了代表上門弔唁，只是沒有一個上場面的。
這些天周陽也沒閒著，基本上泡在了密雲大營整肅軍隊，兩天回家一次；為了防止王家利用薛蟠搞什麼算計，他專門把這位大舅哥每旬一次、最後一天回家的“休沐”都省掉了，為此又被娘倆好一陣編排，直到他答應了一個極佳的條件方罷。
只是，他低估了王家、或者說王鸞兒的腦子——
“姓周的，要不是下面人過來說，大爺都不知道你來了。”一身重孝、表情卻充滿除掉孝順之外所有情緒的王仁大步而來，揮手讓帶著的幾個跟班打人，“今天大爺要是讓你站著出門，傳出去還以為王大爺怕了——啊！”
“璉二哥！”周陽一巴掌抽翻了王仁，又掃一眼始終沒敢動的那幾個下人，直到用眼神將他們逼退，這才惱火的向一臉賠笑的賈璉喝道，“你答應欠我一個人情，讓我專門來一趟，就特麼為了這麼兩位？那你知不知道，這會得罪多少人？”
周陽到王家來，自然不是積極主動，而是賈璉親自上門，又是哀求又是許諾換來的，但不是弔喪，王子騰活著他都不給面子，死了更別指望，反正他和王子騰的仇怨稍有門路的都知道；甚至他都沒走正門，從後門被賈璉的小廝興兒引著，直接進了後院。
原本他還以為又是銀子的事情，短短這幾天，王家的產業就被那幫豺狗瓜分了七七八八，王家沒銀子辦喪事兒很正常，如果能用銀子換回榮國府一個人情，橫豎也就幾千上萬兩，這買賣不虧，正好也能親眼看看王家的慘相；但剛到內院看清楚現場情況，他就知道事情大條了。
不說捂著臉縮在牆角哼哼的王仁、被李家兄弟打出內院的各種僕婦下人，也不提面容扭曲臉色陰沉、正用殺人目光盯著自己的王子騰夫人，只看眼前一身重孝跪在地上、卻頂著婦人髻象徵嫁人的王鸞兒，周陽就知道又被算計了。
“子陽、子陽！”眼看他轉身就要走，賈璉趕緊撲上去拉住，“賢弟你聽我說，王家畢竟是我們府裡上百年、幾代人的交情，總不能真讓我看著他們被人欺負吧？為兄過來也是老祖宗的意思，這不是過來站站就......”
“既然如此，璉二哥辛苦一下，小弟就不耽誤了。”周陽冷笑一聲懶得搭理，指望現在的榮國府頂住大半沒落武勳的壓力，還要護住王家？洗洗睡吧，夢裡啥都有，“正好小弟軍中還有不少公務沒處理，這就告辭——”
“姓周的，你要是敢走......”沒等他走幾步，耳邊想起來熟悉的吼聲。
“怎麼樣？”周陽腳下一頓，目光冰冷的看向了剛從房裡出來的王熙鳳，“還是璉二奶奶有什麼高招，也讓我聽聽？”
“我——”王熙鳳原本還很硬氣的表情頓時卡住，畏畏縮縮的避開了直視，看向李家兄弟小聲說道，“你讓他倆先出去。”
“大熊、大虎，你們倆把牆角那個也拖出去。”周陽皺了皺眉，還是給個面子，表情嚴肅的盯著王熙鳳說道，“想清楚自己要說什麼，如果是什麼‘不情之請’，就別浪費時間了——現在可以說了。”
“你能不能......”王熙鳳趕緊說道。
“我不是讓你開口。”周陽冷冷的打斷了她，不理她漲紅的臉色，賈璉也好、王熙鳳也罷，再把已經只能擺臉色的王子騰夫人計算在內，這三位的智商基本忽略就行，所以他看向了唯一跪著的王鸞兒，“什麼樣的條件，讓你覺得能換取我的出手？”
“小女知道周總兵虎威，現如今王家不論錢還是人，大人恐怕都看不上。”王鸞兒趕緊說道，“但是很多東西，並不能簡單以錢財衡量，家父雖然在京中不長，王家好歹也立足了兩代人，不少東西將軍肯定沒有。”
周陽表情一皺，這話正好說在了他的痛點上。
他從到了這個世界，一路發展很是順暢，年紀輕輕就有了從三品高位，但這也是他的缺點，那就是崛起的太快、太空了，很多老牌世家的底蘊、圈子，他都沒有，正如王鸞兒所說，王家哪怕也有“暴發戶”嫌疑，這方面依然吊打他。
不過——
“王子騰要是真有能耐，也不會得罪這麼多人。”周陽無所謂的哼了一聲，這位前任京營節度使——該官位至今空缺——要是真的明白這麼多東西，也不至於得罪整個京中大半武勳，哪怕是已經沒落的。
“璉二哥。”王鸞兒松了口氣，轉頭向賈璉甜甜一笑。
“這個——”賈璉被引得差點兒沒來個現場直播，直到周陽不滿的冷哼一聲才反應過來，“子陽賢弟，過幾天為兄攢個局，咱們哥幾個再叫上其他各家兄弟，一起到我那院子高樂一下，你就當是認一認新朋友，不管你自己多大能耐，多個朋友多條路不是？”
“璉二哥，你可要想清楚了。”周陽輕輕一嘆，他是真的動心了。
賈璉說的“其他各家”，指的並不是四王八公核心圈子——以賈璉現在的情況，他也請不來——而是賈家自己的人脈圈兒，這些人基本上沒落了，但有句話叫做“爛船也有三斤釘”，只要這裡面稍微有幾個能用的，確實比弄死王家有價值的多。
而且，“人脈”這東西不只是人才這麼簡單，就好比完全廢物的賈赦，一樣有自己的圈子，想要辦什麼事情，一樣可以找到不少“自己人”，同樣的事情如果尚書能辦，下面的書吏說不定辦的更好更便宜，特別是消息來源，“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可不是說說的。
“只是......”賈璉舔著臉說道，“等到大家到齊的時候，鸞兒妹妹要出來見個面，鳳丫頭跟了你，我身邊總得有個伺候的，也不用再提什麼名分，橫豎我今後主要就在那院子了，到時候各家肯定少不了帶點兒東西，周兄弟總不能空著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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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倆？”周陽略一沉思，指著王子騰夫人和王鸞兒問道。
“璉二，你倒是長進了，玩的越來越開。”沒等賈璉回答，一直在旁邊站著的王熙鳳忍不住開口諷刺，說完還不夠，又看向了王子騰夫人，“我的好二嬸，二叔可是屍骨未寒，想不到你竟然有這份心思，當初真是小看了.....”
“鳳姐姐不也是？小妹記得璉二哥的休書已經給了？”王鸞兒一句話就把王熙鳳堵得不輕。
“哼！”這方面王熙鳳也不佔理，憋了半天也只能忍著。
“怎麼，今天的事情還是你們倆牽頭？”周陽自然不會看著自家女人難受，“想必又是如往常一般，璉二哥招待前院，鳳辣子接待後宅？幸好這次人不多，內宅基本沒什麼人，鳳辣子再如何，這次怕是也只能歇一天了。”
“周總兵所言不錯。”眼看周陽開口，王鸞兒立刻選擇閉嘴。
“哼，這次要不是我們......賈府裡來了兩個內卷，我怕是連說話的都找不到。”這麼一說王熙鳳立刻來了精神，先瞟了王鸞兒一眼，又趾高氣揚的看向周陽說道，“那個假正經也來了，你可要一起見見？”
“有的是機會，先等等不遲。”周陽無所謂的擺擺手，這才轉向賈璉說道，“行了，璉二哥既然已經決定，小弟就不再多事，過兩天準備好了，你記得打個招呼，這兩位的事情，我今後也不會再說什麼，只是有一件，外面那些產業，璉二哥千萬別多事，若不然別說是你，我也很難頂得住。”
“你放心，前天還被陳家拉著喝酒，當時陳兄弟（陳也俊）還問起你來著，說你有日子沒上門去玩了。”賈璉也不是完全不懂規矩，至少一個世家子弟該有的知識他都有，“還有馬兄弟（馬信）同樣少不了，過兩天的局子，我把他倆也叫上？”
“行，璉二哥安排就好。”周陽點了點頭，陳也俊和馬信如今都在禁衛軍任職千戶，算是昌興帝真正最親近的護衛兵馬，倒是禁衛軍統領戚建輝，如今很有些“架空”的意思，“只是，到時候人有些多，璉二哥那裡安排的下？”
“子陽有什麼想法？”賈璉好奇的問道。
“雪字號在公候街也有一處小院子，三進三出正房五間，璉二哥要是願意，只管搬過去用著，文書上的事情你在順天府，給下面交代一聲就辦了。”周陽笑著說道，“橫豎那院子離你不遠，平時也有人收拾，但這搬遷的事情，無論如何也要不少時間，你的東道怕是要推遲一點了。”
這算是給賈璉的補償，榮國府的人情人脈可不是銀子能換回來的，賈璉就這麼幫自己牽線，考慮到現在賈家的情況，這些敗落家族肯定會轉頭抱自己大腿，等於今後自己的圈子，僅僅一處院子罷了，又算得了什麼？
“既如此，為兄就不客氣了。”賈璉笑的眼睛都睜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