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6.45秋芳的嫁衣也準備好了吧
二月十八，晴朗，日子不錯，宜出行、紅事、會友。
榮國府沉寂多日後再次有了喜事，整個榮禧堂前向陽大廳熙熙攘攘，各家老交情幾乎都派出了代表，但也僅僅是代表，因為這是賈寶玉下婚帖的日子，物件正是賈政的唯一門生、傅試的妹妹傅秋芳。
可惜，這次卻並無多少上檯面的客人過來。
雖說賈寶玉在賈母眼中是寶貝蛋，可真要是放在外面，他其實啥都不是，榮國府二房，還特麼是次子，別說是爵位繼承權，理論上連財產分配也就是“一處莊子、一座院子、幾千兩銀子”就打發了，能有什麼地位？
哪怕是退一萬步講，賈赦的大房繼承人賈璉沒了，第一順位也是賈琮這個大房庶子，沒了賈琮，賈赦還能自己挑個合適的過繼，就算大房全沒了爵位落在二房，忽略掉宗人府願不願意的問題，二房長孫賈蘭的順位都遠高於賈寶玉！
就這還說的是理論地位，沒計算實際情況，這幾年賈家傳出的這位“寶二爺”糟心事兒，都能直接寫一部小說，而且還是偏向於獵奇、帶顏色型別的，別的不說，為什麼最終選擇了傅秋芳？因為賈寶玉定親的訊息放出去將近一年，沒有一家上檯面的接茬，現如今甚至連媒婆都不上門了！
不過，這次周陽並不在賈府。
“璉二哥，有幾天沒見了！”傅試家新購的三進三出帶東西跨院大宅門口，他正一臉笑容向上門送婚帖的賈璉拱手說笑，“小弟一猜就知道，這次肯定還是要辛苦你來跑一趟，這不是就直接迎在了門口，就等你二哥上門了！”
“子陽你不厚道啊，怎麼這麼早就答應了傅家的要求，我們府裡還坐不下你？”賈璉上來給了周陽一錘，完全沒在乎旁邊臉色瞬間僵硬下來的傅試，“行了，帖子我送到，待會兒我們走完了程式之後，你就跟我回去，咱們哥倆好好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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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璉二哥，這個......小弟今天過來只是做個接待人，似乎沒必要再跟著去府上——”現如今周陽大勢已成，實在沒興趣再和榮國府閒扯，反正按規矩，哪怕是如今四春都在自家，四個妾室的孃家也不算正經親戚，至於以前的人情，更是早就還完了。
“就這麼說定了，中午你肯定要在這裡吃謝酒，晚上我在府裡擺一桌，這也是二叔的邀請。”賈璉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掏出一張賈政的名帖就塞他手裡，這才向一邊的傅試打招呼，兩家開始按程序走婚帖。
換句話說，這是現如今榮國府當家人賈政，以自己身份設下了酒宴，還正式以自身名帖，請他這個“榮國府門生”喝酒，那無論如何也沒法兒再拒絕了，要不然說出去太難聽；再一點，賈府雖說敗落，賈家的關係路子剛被他拿下，要是現在就一腳踢開，那也太敗人品，無可奈何之下，他也只能認下了。
不到半個時辰後，走完程式的賈璉沒說一句廢話，直接收下傅家婚帖走人，期間大部分是在和周陽各種聊，和傅試說的內容僅限於婚帖程式內容，最後離開還是招呼的周陽，對傅試愣是連行禮都直接省掉了。
“啪！”剛送賈璉走出院門，傅試回來就把桌上的茶壺摔得粉碎，“欺人太甚！他不也就是個同知的身份，區區半級的差別，又是捐官出身，到底是在瞧不起哪個......”
“兄長！”剛才一直在後宅的傅秋芳趕緊出來，一臉嗔怪的攔住他，這才面帶歉意向周陽說道，“周大哥莫怪，這也是——哎，兄長不是說衙門那邊還有幾件緊急公務嗎？你還是快點兒安排人過去處理一下，今天有貴客在此......”
“長文兄，不知......”周陽表情一動，含笑看向傅試說道。
“哎，大人見諒，卑職這也是......”自從周陽掛上了“權知神機營諸軍事”的名號後，這位傅試傅通判見面時，自稱重新恢復了“卑職”，“不瞞大人，卑職確實有幾件事情，沒法假手他人處理，請大人......”
“無妨，你我兄弟還客氣什麼。”周陽愈發明白，這位傅通判已經知道了某些事情，“正好我中午回去歇著，晚上榮國府那邊酒局絕對不會是三杯兩杯能應付的，長文兄自去便是！”
傅試這才被傅秋芳拉著出門，兩人商量什麼周陽都懶得問，自己坐在客廳喝茶休息就好，不到半盞茶的工夫，傅秋芳就含笑返回了客廳，藉著她進門的時機，周陽掃了一眼確認，傅家本就不多的僕婦下人都被清出去了。
“大人久等了。”傅秋芳一回來就主動跪在了周陽面前。
“你大哥知道了？”周陽笑了笑伸手，待傅秋芳搭手後才扶著她起來，兩人一起出了客廳，一邊向西跨院走去一邊說道，“雖說以我如今的身份，就是你我之事有什麼傳聞也架得住，但我這裡可能只是麻煩，你這邊怕是很難收尾了。”
“大人放心，兄長他不是不知進退的人。”傅秋芳表情一僵趕緊解釋，卻也讓周陽心中一沉，很明顯，傅試確實有利用此事做文章的心思，內容無非就是想要自己幫他往上爬之類，至於說傅試“知進退”，怕是對他稍有瞭解的都不信，看來是不能留了。
“你心中有數便好。”想歸想，周陽依然不動聲色的與傅秋芳說話，“接下了你既然和榮國府定下親事，今後怕是很難再如之前那般隨意來往，不知可有什麼計劃？那位可從來都不是什麼長性的，若是當真數月不見，很難說結果如何。”
“秋芳早有計較。”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傅秋芳閨房，她很自然的幫周陽除去風衣，服侍他坐下後邊倒茶邊說道，“兄長就在寧榮街路南盤下了一處小院，秋芳也早就收下了綺霰齋的幾個丫頭，今後過上些時日，自有人安排他到院中相會。”
“你有安排就好。”周陽點了點頭，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又放下說道，“王夫人和賈赦的事情在榮國府傳開，是你安排的吧？不錯，現如今不論那婦人還有多少心思，她在府裡的話語權算是廢掉了，倒是那位老太太，你都安排好了？”
“只要讓她相信，兄長對寶兄弟的將來很有幫助，其他的都不算問題。”傅秋芳跪在周陽身側，幫他錘著左腿說道，“現如今那府裡最大的問題，就是璉二哥剛才的態度，其實不只是他，兄長也好、秋芳也罷，至今都未能拜會過大老爺。”
“沒必要。”周陽哪還猜不出這對兄妹的心思，“你大哥再想往上走，榮國府已經撐不住了，因為你大哥的功名僅僅是舉人，按慣例很難當上正五品以上正堂之主，外放也沒有意義，最聰明的做法就是先穩住幾年，看看能不能接下順天府同知的位置。”
其實沒這麼複雜，周陽沒準備讓那位傅通判活這麼久。
“秋芳明白了！”傅秋芳露出毫不掩飾的失望之色，很明顯，他剛才提到榮國府，根本上其實是希望周陽能夠出手幫助，“快到正午了，秋芳這就吩咐下去，為大人備下......”
“不必了。”周陽又不缺一頓酒席，眼看這位還有幻想，他沒準備再給機會，“原本我沒考慮晚上的酒局，不少事情安排的有些過於粗略，下午正好提前解決掉，省的有什麼麻煩處理不好。”
“既如此，秋芳服侍大人。”傅秋芳面露紅暈。
“我聽說，姑娘家出門之前，都會把嫁衣之類先行預備好，甚至一些講究的人家，還會提前派人檢視？”周陽微笑著問道，“秋芳的嫁衣也準備好了吧？”
“......秋芳明白了！”
臨近中午，周府內書房。
“麒英，你安排一下，抽調一批精幹人手，好好查一下順天府那位傅通判。”剛一到家，周陽就直接找到了趙麒英，“以他的性情人品，我可不相信他會乾淨，查清楚、找到切實證據，具體安排聽我吩咐。”
“倒也不用太細查。”趙麒英微笑著在一排櫃子中翻找片刻，拿了一疊材料回來，“傅通判一直在和皇商夏家來往，雖說之前夏夫人在結親之事上沒鬆口，聽說前些日子因為榮國府介入，兩邊其實都已經預設了。
傅通判因為沒多少勢力，很長時間內都是藉著夏家的商路給自己掙錢，也藉機從夏家弄了不少，代價是幫她們處理一些檯面下的東西，僅此幾項就足以讓他去職丟官，這還是算上了榮國府那邊可能的幫助。”
“不夠，再多準備點兒，等傅秋芳嫁入榮國府、坐穩寶二奶奶位置後就秘密送去督察院。”周陽冷冷的說道，“養不熟的東西，留著容易反咬自身，準備的罪證要做到絕對鐵證，保證讓他死無葬身之地的鐵證；而且，也不用等待審查，必要時安排他‘畏罪自殺’就好。”
“那位秋芳姑娘......”趙麒英雖然沒見過，其實早猜出來，這也是某人用完的。
“所以，我給她足夠的時間，讓她坐穩位置再動手。”周陽毫不猶豫的說道，“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