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5.7賈敏的陪嫁
接下來的時間裡，揚州城陷入了詭異的平靜，鹽商沒有絲毫反擊的意思，就彷彿至今還堆放在揚州碼頭的三十多萬斤私鹽根本不存在；林如海每天都在忙著梳理從鮑家繳獲的各類材料，時不時就會帶人收拾一家鹽商，卻始終沒遇到任何阻礙。
一晃眼就到了月底，五月二十八，整個揚州鹽商中，除了殘存的七大家之外，其他各家中小鹽商或多或少都被波及，光是因為證據確鑿闔族盡歿的就有五六家，這些人雖說也做私鹽生意，卻主要是從八大家拿些“二手貨”，被抄沒的都是從鮑家拿貨。
“林大人，終於處理完了？”林府內書房，周陽笑著看向將最後一份桉卷存入銅匣、準備統一運往京城銷桉的林如海，“這些日子倒是挺有意思，鹽商那邊竟然真的沒有任何動作，兩相對比，我將所有人手在林府周圍駐紮的做法，倒顯得有些枉做小人了。”
“還要多謝周將軍的火銃手。”林如海滿面笑容，“可惜，鮑家確實只是八家中最後的那個，所有繳獲的賬本、書信等證據，沒有一條能夠真的影響到其他七家；雖然如此，光是這些日子抄沒繳獲的財物，價值就超過三百萬兩，這還不算各類田產宅院等最值錢的部分。
這些商賈之輩，枉受君恩世澤，不思報效朝廷，偏要行那非法之事，縱是攢下萬貫家財又如何？最終還是逃不過恢恢天網，這些黃白之物，不過是他們的催命符罷了；老夫已經正式上了摺子，將全部桉卷交代清楚，並請求另派專員，處理剩下的財貨事宜。”
“林大人......”周陽被他這一番充滿正確方向的發言弄得完全無語，只能無奈轉移話題，“我的意思是，鹽商不可能任由我們這般清洗，沒什麼意外的話，現在京城那邊已經吵翻天了；再一個就是剩下的七家，我已經傳信大冶，讓他們加派一倍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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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又何嘗不知？”林如海能做到永和帝親信，自然不會被勝利衝昏頭腦，“所以，這些天我每日都會將事情的進展整理成奏摺，六百裡加急送往京城；特別是這次抄沒的錢款，更是彙報的清清楚楚，賬本、卷宗都在這裡，今天就一併發過去。”
這下週陽明白過來，林如海的解決辦法簡單粗暴——送錢，給朝廷、皇帝送錢，這一時期，整個大周朝一年的賦稅，也就是一千萬兩上下，基本上每年都在虧空，林如海這三百萬兩幾乎算是現銀的財貨送過去，任何人再有想法，也只能眼看著那些鹽商白死。
當然，也不是沒有其他問題......
“林大人，就算是朝廷那邊的麻煩解決了，揚州這邊呢？”周陽不放心的說道，“這些鹽商在當地的勢力根深蒂固，除非能夠真的殺光他們，否則很難說沒有麻煩；正所謂‘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難不成我們就這麼幹等著？”
“要不然呢？”林如海掃了他一眼，左右打量之後才說道，“東方千戶應該是去打探訊息了吧？你見到她時說一聲，不要浪費時間了，有了那三十多萬斤私鹽，鹽商除非想死，否則只能忍下去，哪怕是這些東西如今已經被推給了已死的鮑志道。
很多事情，其實根本不需要多少證據，只要差不多能說得過去，就沒人敢翻舊賬；那些私鹽就在碼頭，若是還有哪個不長眼，老夫不介意把罪名分他一份兒，隨便一點兒就能讓他全家跟隨鮑家，難道這還不夠嗎？”
“鹽商......”周陽苦笑著搖搖頭，沒再多說什麼。
整個封建時代中後期，誰都知道鹽商有錢，誰都知道他們販私鹽、在朝廷身上吸血，但不管是殺了幾批、處理過多少，最後還是要靠他們才能保證鹽貨鋪開，因為封建時代糟糕的末端執行力，根本不可能依靠朝廷就讓百姓吃上鹽。
林如海的意思很明白，老婆孩子的直接仇人已經滅族，皇帝交給的任務也完成了，接下來一段時期內，鹽稅的徵收也能夠得到保證，他的工作也就到此為止，沒必要繼續多事——比如，周陽說的從大冶那邊調撥一倍兵力支援，他始終一句話沒接。
“好了，老夫明白子陽的意思。”林如海輕輕一嘆，起身拍了拍周陽肩膀，說話親切了不少，“當初老夫奉命來此，也抱著掃蕩乾坤、清平盛世的想法，可惜，很多事情並非幾句話能說清，若是老夫當真想要將鹽商殺乾淨，不提龍首宮那位，就是陛下這裡都過不去。
走吧，今日難得喜事，老夫準備了家宴，這些日子若是沒有你的幫助，老夫想要如此利索的解決那些敗類，怕是沒這麼簡單；也是直到今日，老夫才算明白，這火器之利確實非人力可及，你不妨奏明朝廷，相信陛下絕不會吝惜賞賜。”
正如林如海所說，揚州鹽商不論大小，家裡養一批護衛打手可是基本操作，沒刀子敢碰鹽貨，那是活的不耐煩；只靠巡鹽御史衙門的不足五百鹽丁，下輩子也沒可能解決問題；基本上每次遇到大事，他的火繩槍百戶和步兵炮都會大顯神威。
“大人請！”哪怕是心裡還有懷疑，周陽也知道沒法再深入下去，別的不說，鮑家能混成八大鹽商之一，要說朝廷中沒有後臺，誰敢信？可是這些日子，林如海一句都沒提過，或許，他已經在上報的奏摺裡向皇帝說明了？
兩人說笑之間，已經進了餐廳，一桌還算不錯的酒席已經擺放到位，這些日子周陽也已經確認，林家有錢，很有錢，林如海並非真正意義上的清官，該拿的“規矩”他從沒客氣過，再加上四代列侯的家世，林家的家產可能不到千萬，三五百萬兩真的很輕鬆。
不過，林家的家風很好，沒有鋪張浪費的習慣，就好比這桌酒席，兩個大件兒六個配菜，再加上一道湯菜就算齊活兒，正好符合“九代十”的延席規矩；另有小桌上擺放了一套“縮小版”，卻是給趙燕翎和林黛玉準備的，而且兩桌之間並未安放屏風。
就在周陽跟著林如海入座時，趙燕翎已經和林黛玉坐在了小桌的兩把椅子上，另有雪雁跟在林妹妹身後服侍，看到兩個人進門時還不忘起身行禮，林如海點點頭就算過去了，周陽卻笑著拱了拱手，還沒忘稱呼一句“林妹妹”。
這些日子，隨著林如海一步步開啟局面，林黛玉的心境也跟著一天天明亮起來，再加上身邊多了個醫術不俗的趙燕翎，這姑娘的狀況算是一天天好轉，不能說有了多大的改善，至少也算是開了個不錯的頭兒。
“姑娘，先喝些湯，潤潤腸胃。”不提周陽和林如海這邊，雪雁很盡職的擔當者丫鬟的“重任”，“這人參雞湯一貫是廚房最擅長的，姑娘不妨先用些，奴婢這就端過來——哎呀！”
就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本想端起湯盆的雪雁手裡一滑，愣是將手中瓷盆摔在地上，一盆香噴噴的雞湯就這麼撒了一地。
“雪雁，你幹什麼？”林黛玉茫然的看向自家丫鬟。
“姑娘，這湯盆......今日裡怎麼這麼重？”雪雁很是緊張的說道。
“你這丫頭，一盆湯能有多重？”周陽沒太當回事看，笑著伸手將桌上湯盆端起來，卻瞬間表情一變，“這湯盆.....確實重了不少。”
“姐夫，你先放下！”趙燕翎臉色勐變，不顧禮節衝過來，接過了周陽手中的湯盆，足足半晌才慢慢放回桌上，“這湯不對，被人做了手腳，應該是水銀，下手的是個外行，所以加的偏多，這才暴露了！”
“來人，立刻讓廚房管事過來！”哪怕是林如海不懂中醫，也知道水銀這玩意兒吃下去會怎麼樣，“老夫倒要看看，是哪個不知死的狗奴才！”
但這一次，情況明顯超出眾人預期，足足半炷香之後，才看到一個老媽子臉色蒼白的進了餐廳，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恐怕有些大條了。
“老爺，這湯確實是廚房做的，但兩盆湯都是老周端來的，可是奴婢剛才發現，他已經......死在柴房了！”
“老周？”林如海也沒搞懂，“他是當初隨了太太入門，為何會作出這等事情？”
賈敏的陪嫁？周陽卻覺得沒這麼簡單。
“林大人，這位老周應該已經成家了吧？他老婆是不是榮國府二太太的陪嫁，或是其他什麼關係？”略一思考之後，他想起當初素雲曾經提過的一件事。
林如海表情瞬間變得無比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