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黑泥一起翻湧而出的,還有一種濃密到似有實體的陰影。

它幾乎是瞬間就纏住了米凱爾的四肢,並且不斷向著胸口處深入。

“別過來!”

愛莉試圖靠近,卻被米凱爾喝止,她自己也同樣是黑影的目標,好在米凱爾的誘惑力似乎足夠巨大,陰影對於愛莉和正在逃跑的兩個女孩頗有些興趣缺缺的意味。

陰影刺入肉裡,深入骨髓,不斷向著米凱爾胸口的方向鑽動,他感到自己渾身被麻痺,同時,被陰影包裹住的地方傳來螞蟻爬過般的瘙癢感,如果不是四肢亦被束縛的話,他甚至懷疑自己會硬生生把瘙癢處的血肉撓到稀爛,變成肉泥狀剝落。

但如今,欲撓而不得,他顯然更加難受。

第一縷陰影如觸手一般觸碰到了他的律者核心。

緊接著,他全身如同觸電般顫抖起來。

律者核心中蘊含有少量的崩壞能,但這個“少量”只是相對持續作戰的要求而言,實際上,核心中蘊含的崩壞能應該正好足以律者發動一次全力一擊。

也就是說,相對於人類而言,這股崩壞能是龐大無比的量級。

可它被抽空了。

在不到一秒之內被抽空了,抽得乾乾淨淨,一絲一毫都不剩。

“!?”

“難道是……”

這個世界存在很多的基本法,也就是法則,在法則的編制構造下,邏輯逐漸形成閉環,這樣一個世界才可能長久穩定地維持運轉。

而目前人類已知的,不論是從哲學還是科學的角度都無可爭辯的法則唯有一條——等價交換。

想要得到就必須付出,換言之,付出就必然意味著得到。

崩壞能亦不過是能量的一種表現形式,能量不會平白無故地消失,它必然會引發某種結果——

而對於融合了舍沙因子的梅比烏斯來說,死而復生,需要大量的能量供給。

米凱爾瞬間醒悟,於是他除了保護核心不被直接奪走外,也不再進行任何掙扎,而是透過連線著虛數之樹的通道瘋狂索取崩壞能。

律者核心瞬間淪落為一個二手中轉站,崩壞能來了,屁股還沒坐熱,崩壞能又走了,源源不斷地湧進梅比烏斯的身體,直到將她徹底填飽。

就好像是時間倒流了一樣,陰影開始從米凱爾身上褪去,一點一點縮回了差不多快要與黑泥同化的梅比烏斯體內。

梅比烏斯睜開了眼。

血液在血管之中重新奔流了起來,全身的血管都在隨著心臟“怦怦”的跳動而顫抖,就連耳膜也加入了進來,像是有人用鼓槌在其上敲擊。

她的意識像是個旁觀者,不等她大腦發出指令,軀體已自動開始了急促的呼吸。

皮膚之下先是傳來了一陣瘙癢感,像是無數的蟲子在啃食她皮下的血肉,當這股瘙癢感觸及骨骼之時,很快轉為明顯的刺痛,那些“蟲子”似乎是要將她的骨髓吞噬撕咬殆盡一般。

“呃……”

她忍不住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皮膚上傳來粘稠而冰冷的觸覺,還帶著輕微的麻痺感。可這種麻痺感並不讓人討厭,還頗有些……欲罷不能?

四周的光線太過刺眼,梅比烏斯抬起自己的手擋了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自己的手小了很多,手上沾滿了黑色的粘稠液體。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不對……我是誰?”

她有些茫然。

她感覺自己腦海裡應該儲存了什麼很重要的記憶,那份記憶很多、很重,連帶她的腦子也變得昏昏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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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份記憶又並不遙遠,只是微微有些模湖,就好像一層紙湖的屏障將此時的她與以前的她分隔開來。

而不知道為什麼,她甚至連抬起手戳破那一層紙的力氣都沒有。

“愛莉,先不要靠近,黑泥還在繼續湧出。”

愛莉?好熟悉的名字……

還有這個聲音……好熟悉……

梅比烏斯的眼神逐漸放空,他試圖以這個嗓音為突破口,重新找回自己的記憶,然而一切又是徒勞。

不……

好像不是徒勞。

她無端地感到一種憤怒……

對,憤怒,怨恨——總之是一種負面情緒。

這種負面情緒既是針對那個嗓音的所有者,也是針對“愛莉”那個名字。

似乎……從前的自己,在與這兩個人相處的時候經常會有負面情緒產生?

那應該就是敵人了!

她突然坐起了身,眼前,一個熟悉的少年身影正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梅比烏斯?梅比烏斯?博士?”

“梅比烏斯……博士……”

思緒開始旋轉,它逐漸化為一條長蛇向前爬行,但她卻不知道蛇將行向何處……

還沒等梅比烏斯理清這種無限迴圈的思緒,她的身體已然替她做出了決定。

“不……”

綠色的雷光大作,伴隨著黑泥飛濺,很快便將少年的身影淹沒。

可是隨著黑泥緩緩脫落,因為持續不斷遭受雷擊而變得一閃一閃的虛數屏障顯露出來。

“冷靜一點,博士。”

毫髮無傷的少年輕聲說道。

梅比烏斯嗤笑一聲,別人的話可能是謊話,但她心中那股負面情緒做不得假。

可就當她要進行下一步進攻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一時間動彈不得了。

再看向那個少年,他正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指向她。

他臉上露出一種無奈而不好意思的神情,“空間禁錮……真是的……這種能力根本束縛不住第三律者,倒是用來對付博士你剛剛好呢。”

“你對我做了什麼!”梅比烏斯厲聲質問道。

可話一出口,她便覺得怪怪的。

“噗……哈哈哈!”

愛莉希雅已經捧著手機在對她拍照了——還真是令人討厭。

“梅比烏斯……你怎麼,一下子小了這麼多!”

梅比烏斯很想低下頭看看到底哪兒小了,可惜,空間被禁錮之下,她連挪動一下眼珠都做不到。

“好了,梅比烏斯,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想起來一些什麼嗎?”

梅比烏斯明明做不出任何動作,但給人的感覺,她的眼神不再空洞,反而換上了一副“你是不是蠢”的表情。

米凱爾一拍腦袋,連忙將空間的禁錮放鬆了些。

然而梅比烏斯搖了搖頭。

那一層紙湖一般的屏障異常堅韌,她始終無法將其突破,從而得到自己在此之前的記憶。

“那看看你能想起來什麼吧。法瑪斯……法瑪斯,你還記得這個名字嗎?”

搖頭。

“痕、布蘭卡?”

搖頭。

“卑彌呼、蒼玄、丹朱、埃爾文?”

搖頭。

“愛莉希雅?”

梅比烏斯皺了皺眉,看了眼兀自偷笑著錄影片的少女,搖了搖頭。

“克來因?”米凱爾祭出了殺手鐧。

梅比烏斯稚嫩的臉龐上閃過一絲焦慮與愧疚,但這種神情只是一閃而過,並沒能停留太久。

米凱爾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因為只剩下最後一個名字了……

“米凱爾,我叫米凱爾,梅比烏斯,你還記得這個名字嗎?”

米凱爾……梅比烏斯……

“啊……”

她徒然地張開口發出了一個輕微的音節。

那象徵著意識的綠色長蛇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圍成了一個閉環,但蛇行並未就此休止,它仍然不斷前行,不斷吞噬著從前的自己,這個梅比烏斯環將持續下去,直到無限……

人類……所謂人類,便是這麼一種,不斷吞食著自己的過去,尋找著那無限趨近於無限的可能的生物——

而人類……眼前的這個人類,就是她夢寐以求的那個目標……他是……她是……

梅比烏斯只覺得渾身激動地戰慄起來,她開始大口喘息,少頃,在冷汗將全身打溼了三遍之後,她再次抬起頭,不言不語地看向眼前的少年。

“歡迎回到這個世界,梅比烏斯。”

米凱爾習慣性地伸出手,手停滯在半空,似乎是覺得這麼做有些不妥。

但最後,那隻手還是覆蓋在了梅比烏斯僅到他胸前高的腦袋上,使勁揉了揉那溼潤的綠色長髮。

在梅比烏斯愈發危險的眼神下,米凱爾毫不示弱地回敬道:

“你是不是油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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