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部派來的增援部隊不多,總共十個人,他們臉上帶著崩壞獸模樣的古怪面具,在狹小的避難所裡筆直地站成兩排,不發出一絲聲響——連衣物之間的摩擦聲都沒有,就連胸膛也只是微微起伏,可以以此窺見他們悠長而輕微的呼吸。

他們自進入避難所後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和第五小隊的戰士們也沒有任何交流,只是這麼冷冷地站著。

出於對“友軍”的信任,第五小隊的戰士們一開始並沒有投入過多的關注,除了一兩個放哨的戰士,其餘人一如往常地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用來休息。

殺意與寒氣是揮之不散的,尤其是在狹小沉悶的避難所中,時間久了,阿爾德米爾第一個察覺到不對,他裝作與旁人輕聲交談,實則一個一個將他們喚醒,很快,所有的戰士都睜開了眼睛。

他們從表面上看還是靠著牆壁箕坐,但槍已然抱在了懷裡,阿爾德米爾就連保險都開啟了。

可面對越來越緊張的氣氛,肅立者依舊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米凱爾和愛莉一回到避難所,就見到了這麼古怪的場景。

“毒蛹?”

這個面具實在太有辨識度,米凱爾裝作不經意地用手指碰了下愛莉的手背,兩個人瞬間警戒起來。

“是米凱爾分隊長吧?”

最靠近避難所大門的毒蛹突然轉身面向米凱爾。

聽得出來,他已經很努力地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可他那散發著冷意的眼神卻出賣了他。

“是我。”

米凱爾利落地點了點頭,卻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沒有什麼“歡迎”與“感謝”之類的廢話。

這下子,即使是再遲鈍的人也察覺到了不對,“卡啦卡啦”,圍成一圈的第五小隊戰士紛紛撥轉了步槍的保險。

而原本肅立的毒蛹之中也傳出一陣騷動——其實沒有任何人出聲,只是因為緊張各有一些微小的動作,這些動作引發的聲音匯聚到一起,就變成了騷動。

那個方才說話的毒蛹,看上去是隊長,他本能地用左手扶住腰間的短刀,可他很快意識到了這個錯誤,他裝作無事地撓了撓腰,又撓了撓大腿,可手卻始終沒有放下,而是儘可能地靠近褲兜上的小包。

“哎呀!你們怎麼都這麼緊張啊!這個時候,不應該說一些歡迎的話嗎?畢竟人家可是大老遠從總部趕過來增援我們的!可不能怠慢了人家哦!”

愛莉適時地站了出來,無瑕的笑容和略帶些誇張的輕鬆語調輕鬆吹散了方才的緊張與凝重。

第五小隊的戰士們默默站了起來,斜挎起槍,槍口朝地。

就連毒蛹的隊長也明顯地松了口氣,他將那只無所適從的左手重新放下,緊貼著褲縫線擺放。

僅隔著一面水泥牆,突然有低沉而悠揚的天籟傳來,為避難所中的對峙平添了一份詭異的味道。

“哎呀!好像是尹甸在唱歌呢!嗯嗯!就是那個大明星尹甸!真實的,她就算要開什麼避難所演唱會,也應該先通知我們一聲才對,這麼不聲不響地把我們落下,真是讓人惱火呢!”

愛莉微笑著,不著痕跡地上前半步。

大概是發覺到談話節奏正在逐漸被愛莉希雅掌控,毒蛹的隊長連忙輕咳兩聲,說道:“我們奉命前來增援第五小隊,聽說米凱爾和愛莉希雅兩位分隊長已經和第三律者交過手了,總部命令我向你們瞭解一下情況……”

米凱爾點了點頭,一言不發,轉而用逐漸澹漠的眼神看向毒蛹隊長,隨後,一股濃郁到極致的殺氣瀰漫開來,重重壓在他肩膀上。

“他可以輕易捏死我……”毒蛹隊長咽了口唾沫,他並非一無所知——他很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是什麼,怪物、律者,怎麼說都行,反正不是人類。

而那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少女也有著遠超常人的力量,在這一次瞭解了“伴生崩壞獸”後,參謀部甚至有人提出“愛莉希雅是米凱爾的伴生崩壞獸”這種觀點。

而他自己,確實是純粹無比的人類。即使經過再嚴苛的訓練,他也沒有信心在面前的兩人、不,哪怕是其中一人,哪怕他們十個毒蛹一起上,都沒有戰勝的可能吧。

尤其是在他們有所戒備的情況下。

毒蛹要求所有成員都摒棄一切情感,但人怎麼可能沒有情感?更不要說他們並非從小就接受軍事訓練的士兵,而是各種各樣的重刑犯。

他已經在心裡把制定計劃的高層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他們總覺得一切困難都是“可以克服”的。

什麼律者的力量未必有多強——他承認,他來之前也是這麼想的,可只有真正身處第一線,看到被夷為平地的滄海市,感受著身邊讓人窒息的崩壞能,他才能體會到:原來律者是這麼恐怖的怪物,凡人在它們面前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什麼以律者過往的經歷來看,它似乎保有了人類的情感、它不會採取偏激的手段、它很珍視與人類的羈絆……嗯?那抓它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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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隱約聽到過一些風聲,即使絕大部分高層(其實反對者只有法瑪斯一人)都認為應該將律者立即控制住,但他們的想法也是分兩派的,一派認為律者就是律者,應該立即清楚,另一派則認為活著的律者極富研究價值,應該把它抓回來做研究,試圖破解並掌握崩壞的力量。

但無所謂了。

冷汗從額頭滑落,滑進了眼眶,由於戴著面具無法擦拭,毒蛹隊長只能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管上面怎麼想,他的任務都是將律者帶回逐火之蛾總部,他們的分歧與他並無關係。

如果完不成……

在毒蛹,如果完不成任務,下場基本就是個死——不僅是自身的消亡,還會連帶到他們牽絆的人,像007號毒蛹那樣被扔作一顆棄子,已經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際遇了。

當然,這並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人類有人類的底蘊,他們也有他們的殺手鐧,只要……

但是,不能再拖下去了,要快!

他們本來就是收到訊息,卡著卑彌呼和第五小隊主力不在的時候來的,誰知道目標並不在避難所,已經浪費了這麼長時間……

於是,在隔壁尹甸悠揚、哀傷又帶著一點點期望的歌聲中,他硬著頭皮說道:“因為談話涉及機密信息,所以……兩位分隊長,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米凱爾雙手環抱在胸前,一副“你說呢”的模樣。

而愛莉雖然溫和許多,言語間卻是毫不相讓:

“唔……仔細想想,關於第三律者的問題,好像也不應該是什麼機密嘛!這裡的每個人都有可能面對它,所以我不認為關於第三律者的資訊有保密的需要。”

第五小隊的戰士沒有出聲,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還處在懵逼狀態,最初時的緊張與敵視不過是來源於本能中的服從。

可他們漸漸緩過味來——對方可是總部派來的增援部隊,怎麼看起來和兩個分隊長起衝突了?

他們一時茫然,扭頭互相看了看,卻從同伴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情緒。

尹甸的歌聲越來越響亮,那足以讓歌劇院成百上千觀眾都聽得清清楚楚的聲音輕輕鬆鬆穿越了水泥牆,開始在狹小沉悶的避難所不斷迴響。

她唱的是一幕本該在昨晚於碧落大廈演唱的歌劇:

“赤月當空,君已非人。”

“魂獨噩噩,猶未忘我。”

“塵世洶洶,人皆以惡。”

“歷數君罪,非人之物。”

“然我之心,猶系君身。”

“縱已非人,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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