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你終於回來了?可可利亞在裡面等著呢,你快進去吧。”

當布洛妮亞一個人回到掛著孤兒院牌子的據點時,渡鴉已先一步彙報完任務,走出可可利亞的辦公室,準備回去休息。

她們並沒有一起撤離,這也是應有之義。殺手在撤退之時,尤其是任務失敗撤離現場之時,必然要分開走,才能不被對方一網打盡。而她甚至故意在市裡兜了好幾圈,一方面是為了反跟蹤,另一方面……

她不著痕跡地摸了摸背後裝著拆解後狙擊槍的揹包。

“你這個傢伙,回來得這麼早,肯定是又偷懶了吧。”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搭檔,毫不留情地嘲諷著。

相比於當時還困在巷子裡的渡鴉,她所在的大樓位置反倒離據點更近一些,雖說中途去處理了一點私事,但對方沒理由比她快這麼多才對。除非,對方直接省略了繞路這一步驟,直接抄近路回來的,兩人搭檔了好些年了,這也不是渡鴉第一次這麼做了,她自己顯然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無所謂啦,我的嗅覺可是很靈敏的,沒感覺到有人跟蹤,自然就早點回來咯!欸,對了,你說是鴉嗅覺靈敏還是狼嗅覺靈敏?”

布洛妮亞瞥了瞥嘴,不想再爭辯,也無需再爭辯。不可否認,她和渡鴉這麼多年來配合地都極好,可兩人性子多少有些合不到一起去。生生死死的夥伴,當然不至於水火不容,但時不時互噎幾句那是常有的。

“算了,我急著睡覺去,你還要去看希兒吧,趕緊的,先進去吧!”

渡鴉擺了擺手,終於也不再糾纏。只不過,在走過布洛妮亞身邊的時候,她又把手輕輕搭在了對方的揹包上:

“要不要我幫你先帶回去?”

“我的東西不勞你費心,你有這個心思不如藏好你的酒,小心下次又被羅莎莉亞找到了。”

“嘁!”

等到渡鴉的腳步聲逐漸遠離,布洛妮亞上前兩步,輕輕推開了面前的門。

“可可利亞媽媽。”

她輕輕喊了一聲,語氣倒是恭敬得不像話。

“布洛妮亞……”

可可利亞早就知道她回來了,她甚至饒有興致地聽著她和渡鴉在門外拌嘴,不過當布洛妮亞真正走到她面前時,她還是沒忍住流露出一絲笑意。

“這一次任務的具體經過,娜塔莎都已經和我說過了。但是有幾個問題還需要確認一下,畢竟有些東西她當時看不清楚。”

“我知道。”

不等可可利亞發問,她自覺地說道:

“當時那輛車確實是自己動起來的。不排除自動駕駛的可能性,雖然一般不會有人把戰鬥機甲的AI模組撞到轎車上,卻並不是不可能。但之後那個男人確實沒有上車,娜塔莎也沒有在巷子裡找到他。”

可可利亞的手指輕輕扣了兩下桌面,並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而是又確認了一聲:

“嗯,所以,他確實是突然消失了,是吧。”

“我似乎在瞄準鏡裡看到他出現在駕駛位,不過車子起步得很快,我不能確定。”

“是嗎……”

可可利亞微微頷首,卻並沒有再多問。

她轉而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輕聲說道:

“時候不早了,布洛妮亞也累了吧,你先回去休息好了,希兒和羅莎莉亞她們應該都睡下了。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今天答應你們的睡前故事,恐怕是要食言了。”

布洛妮亞無奈地笑笑,臉上卻是難得浮現出一抹溫情:

“其實,可可利亞媽媽,大家的年紀也都不小了,睡前故事什麼的,也就羅莎莉亞會吵著聽吧……”

“畢竟是這麼多年的習慣了嘛……”

可可利亞嘆了口氣,隨即愣住了。

“是啊……你們都這麼大了,已經不是當初的小孩子了。所以……布洛妮亞,你有沒有想過上學的事?”

“嗯?”

布洛妮亞皺起眉,歪了歪腦袋,頭上的兩個銀色鑽頭也跟著擺動,她似乎很是不解:

“上……學?”

布洛妮亞本來都打算轉身離開了,聽到這個詞,頓時愣在了原地。

“嗯,正常的孩子,到了你們這個年紀,已經上了好幾年學了吧。”

可可利亞撐著腦袋,疲憊的臉上滿是溫柔,還有些得意。

“也幸好我早有先見之明,之前教了你們許多東西,現在直接進學校的話,或許有些吃力,但也不至於完全跟不上。”

布洛妮亞的臉色糾結了起來。

她算是聽明白了,可可利亞媽媽是鐵了心想送她們去學校。

不對,這樣形容似乎不大好,說的上學是什麼難以忍受的罪過,又好像是有什麼無法容忍的危險似的。

布洛妮亞對上學確實沒什麼興趣。她嚮往,但是她沒有興趣。上學,那自然是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做的事,不論是為未來的生計謀個出路也好,還是單單只是為了學習知識,提升自我也好,這個年紀的孩子就應該在學校裡待著。

可她不一樣,她的年齡還是孩子,心卻早就不是孩子了。她可是真真正正的,在學會走路之前,就學會開槍的士兵。

她從三歲開始殺人,今年已經是第十個年頭。

只要一閉上眼,耳畔就會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託卡列夫手槍沉悶的響聲、卡在喉嚨裡只發出了一半的慘叫、骨屑與血肉劃破空氣的爆音、黏稠的混合液體炸開的聲響。從西伯利亞的地獄中摸爬滾打出來,每天腦子裡想的是怎麼不被人殺,每天和幾個叔叔討論的是怎麼殺人……

她真的很想去學校,很想看看自己本應該過的生活,但經歷過這些的人,哪怕年齡是的的確確的孩子,卻已經再也無心享受什麼校園生活了。

說起這個,倒是要感謝一下渡鴉。她已經記不清這個比她大好幾歲的姐姐是怎麼混到馬克西姆叔叔的傭兵團裡的了,不過她身手不錯,馬克西姆叔叔死了之後,傭兵團解散,她選擇了跟著渡鴉走,兩個人接下了暗殺可可利亞媽媽的任務,原因也很簡單——

這一票的佣金高得嚇人,足夠她們做完之後買個小島安安穩穩渡過餘生……

等等,是娜塔莎這個傢伙安安穩穩渡過餘生,她才沒這麼無聊……

好吧,現在說這些話有點蠢,兩個人根本沒拿到這筆錢,因為行動失敗了,徹頭徹尾失敗了。可可利亞早就發現了她們的行蹤,好在,她給了她們二次選擇的機會,還讓自己叫她媽媽……

所以……

“我不想去學校,但是如果你命令我,我服從。不過,任務怎麼辦?”

可可利亞微微一笑:

“沒關係,去學校和任務也不是毫無關聯——你、希兒、羅莎莉亞、莉莉亞還有杏要去的那所學校,是千羽學院。”

“啊?”

布洛妮亞挑了挑眉頭,眼中似乎有什麼光芒消散了。

【這樣啊……這樣就好,把我當作一個工具就好……】

“娜塔莎呢?”

可可利亞歪了歪腦袋,笑容忽然變得有些戲謔:

“嘖嘖嘖,我還以為你和她的關係很差呢。嘛,她畢竟也可以算作你的姐姐……”

“才不是那樣。”

布洛妮亞冷冷地打斷了可可利亞:

“只是既然我進入千羽學院的目的是為了近距離監控雷電芽衣,那你自然也不會讓娜塔莎閒著,對吧?不過,她不用進學校麼?她年紀也不算大,混進去也看不出來吧?”

“監視雷電芽衣並不需要兩個人,況且,她今日大概已經在對方面前露過臉,聲音說不定也被記住了,她去千羽學院,若是被認出來可就不妙了。”

“好吧。”

布洛妮亞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了房間。

可可利亞也不出聲,只是出神地盯著布洛妮亞先前所在的位置。

她的下頜微張,似乎有什麼話想要說,可既然說話的物件此時都已離去,那就不必說出來了吧?

她隨即哂笑兩聲,她總覺得,這兩年來自己的心越來越軟了,好像要變回最初那個……

不,她絕不允許自己變得軟弱。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低頭看向桌上的照片。

那是幾張娜塔莎偷拍的照片,因為是跟蹤時的偷拍,畫面比較模湖,甚至顛三倒四的,可照片上的人體輪廓大致清晰。

她的目光先是落到了雷電芽衣身上,隨即搖了搖頭——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如果不是體內被植入了征服寶石,她根本懶得注意。

她就算要對付雷電龍馬,也有更穩妥的辦法,之所以如此做,不過是把“打草驚蛇”四個字反過來寫。

先讓給雷電龍馬留下印象,覺得她可可利亞就是這樣不擇手段,只會用刺殺和綁架解決問題的莽夫。

而真正的殺招,她可是早就準備好了。

“征服寶石……”

她唸叨著這個名詞,眼睛不由得眯起。

“征服寶石唾手可得,那麼靜謐寶石的問題,也要開始提上日程了。”

可是,一想到這件事,可可利亞反而沉默了。

少頃,她撓了撓自己的一頭金髮,把視線轉向了照片上的第二個人。

那是一個身著西裝的男性,他的動作看似慵懶,實則以軀幹不著痕跡地將雷電芽衣護住,眼神飄忽,大概是在觀察四周。

不用想就知道,此人是娜塔莎和布洛妮亞口中的“司機”。

可可利亞看著那模湖的面孔,甚至用食指指肚抵在相片上揉搓了一下,竟是比看到雷電芽衣,或者說征服寶石時還要激動。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此人確實值得她激動——他可是接連兩次輕鬆戰勝娜塔莎的人!

逆熵作戰極度依賴機甲,並沒有走天命早已成熟的女武神體系,儘管脫胎於天命美洲支部的逆熵有完整的人工聖痕技術。不過人工聖痕其實也算不得成熟,只不過是的聖痕的贗品。

娜塔莎就不一樣,她是真正的聖痕覺醒者,也是可可利亞收養的這一批崩壞能適應性較好的孩子中唯一的聖痕覺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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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利亞知道她的身手,正面對抗非她所長,但放在天命所有的A級女武神裡也是平均線以上的存在,再加上身為傭兵的那十年練就的一大堆毫無底線的手段,怕是S級女武神都有可能吃虧。

正是因為她的存在,可可利亞才敢染指極東——天命極東支部可是有一個A級女武神和一個前S級女武神呢!

但就是這麼一張她手中的“王牌”,一連兩次在這個男人手裡吃了虧。

還不是一般的吃虧,是在一兩招中戰鬥結束,對方甚至還手下留情了。

可別說什麼娜塔莎還有手段沒使出來的話,可可利亞比誰都清楚,輸了就是輸了,戰場上能把對方擊殺就是本事,沒什麼好說的。而且以娜塔莎的傭兵習性,若說第一次有可能是她大意也就算了,但在已經吃了一次虧之後,她不可能再出現什麼“還有手段沒使出來”的情況。

只可能是“一身手段來不及使出來”,就敗了。

況且,就算拋去其它的不說,娜塔莎身為聖痕覺醒者,本身的體質應該是遠超一般成年男性的,卻仍舊在一個照面落入下風,那只能證明眼前那個男人強得變態。

甚至於……說不好……是一個極少見的男性聖痕持有者。

現在她已經有了娜塔莎,若是再有了他,那豈不是瞬間就有了能夠比肩天命極東支部的戰鬥力?

如果再算上龐大的機甲部隊,自己在極東的力量就遠超過天命了……

一想到這裡,她的嘴角便再不可抑制。

…………

“呃……呃……”

喉頭哽咽著,似乎經歷了一番哭泣。是因為疼痛嗎?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疼痛,全身上下的體溫在都從右手腕處向外流失,彷彿會永遠迷失在這冰冷的夜晚。

還是有一點溫暖的,像是被人擁抱著,她想要抬起頭看那人的臉,她隱約覺得那是一張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的臉,可一時間就是什麼也看不清。

少頃,那好像是她自己的聲音如是響起:

“米凱爾哥哥,忘記希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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