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隨著凱文輕吐出一口氣,圍繞著船隻四周的冰面不自覺又擴大了一圈。

而隨著他吸入一口氣,那冰面又隨之縮小一圈。

如果不是冰層在不斷擴大與縮減,到真像是天上的月亮在湖中心留下的倒影。

船中,凱文倒持著被冰凍住的船槳,而梅則裹著兩層棉大衣,坐在他對面。

湖並不大,屬於逐火之蛾在總部基地周邊建設的生態區,湖邊道旁倒是種滿了高大的香樟樹,道上似乎有一對男女在行走,看樣子難道是阿爾德米爾和依文潔琳?

更遠處的青山植被茂密,其上的草木枝葉在微風吹拂下抽動,倒還真有草木皆兵的錯覺。

晚風繞著湖邊打了個轉兒,送來香樟葉的清香……以及無法抵擋的寒意。

“阿嚏!阿嚏!”

梅連打了兩個噴嚏,凱文習慣性地伸出手想要輕撫她的嵴背,但手才剛剛抬起就默默放下,並且挪了挪屁股,儘可能坐得離梅更遠了一些。

雖說是難得的約會,但兩人面對面,卻一時有些無言。

這和往常的情形大相徑庭。

一個是事務繁忙的博士,一個是逐火之蛾新編第一小隊的隊長,兩人平常都沒有什麼空閒時間,假使偶爾遇到節假日,梅可以暫且放下手邊的工作,凱文也極有可能因為突發的崩壞能反應而被派去調查。

他們沒有第二神之鍵,每次出任務最少也需要兩天時間,往往等凱文回來進入調休時,梅的假期已經結束了。

所以這兩年來,細細思量的話,兩人約會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但每一次對於二人來說都是無法消磨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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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會由凱文先開頭,講一番對內近來的趣事,講著講著,便難免提到在戰場上的故事,雖說很多崩壞事件都被逆熵提前一步處理完了,但畢竟異常事件的基數放在那裡,凱文也經歷過數之不盡的艱難戰鬥。而在約會時,這些都是他能與梅說的故事。

等他說完,就輪到梅的時間了。事實上,當梅開口的時候,在外人的眼光看來,兩人的身份絕不是情侶——更像是師生。

事實上,梅與凱文聊的都是哲學話題,這是有她自己的思量的——畢竟這一類問題,就算再怎麼不會,也是能說出一些自己的間接,只不過凱文給出的答桉……總還是他的風格呢,時不時在回答中穿插兩句土味情話,或者說一些令梅不禁捧腹的笑話。

這便是二人曾經的“約會”。

雖然在第三者眼裡有些“雞同鴨講”的割裂感,可這就是獨屬於二人的交流方式。梅儘管早就從各種報告上瞭解過凱文執行任務的具體情況,但每次也都還是默默地傾聽著凱文的講述。而凱文儘管被梅接連不斷丟擲的哲學問題弄得一個頭兩個大,卻也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回應梅。

所以,這般冷場,還是破天荒頭一次。

凱文看著不斷打噴嚏,又不停休著鼻涕的梅,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他愛梅,所以不自覺地想要距離梅更近一些,可為了梅,他又只能距離她更遠一些。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所謂的進退兩難指的到底是什麼。

他才明白,自己成為“英雄”的背後到底付出了怎樣的犧牲——即使他輕而易舉地殺死了律者,即使他成為了許多人崇拜追捧的物件,即使他的戰鬥力或許已經能與米凱爾比肩,又怎麼樣呢。

這些他曾經孩子氣地期望過的東西,在現在看來,根本都是無足輕重的,如果與他所付出的對比的話——他再也不能擁抱梅了。

甚至連靠近,都要一步一步地,把控好距離,每前進一公分,都有使梅凍傷的風險。

五十公分,這是極限距離了,再靠近的話,不管她穿多少層棉服,都無法抵禦自己身上散發的嚴寒。

那他還能說什麼呢?

最終還是梅先開口了,但她並沒有如往常一般說那些繁雜的哲學思辨,而是切實的工作話題。

“科斯魔……那個孩子後來怎麼樣了?”

“他的體質、崩壞能抗性、反應速度都極為優秀,本人也有戰鬥的意志,不過……聽說他一度想要加入第五小隊,但不知道為什麼,最後還是留在了我這裡。但……第五律者是我親手殺死的,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凱文的語氣不似從前跳脫,他甚至別過腦袋,儘可能地控制著自己的氣息噴吐——他的體溫達到了零下三十度,即使是不小心吐出的氣息噴到了梅臉上,也很容易傷到她。

“凱文,你也是迫不得已。我或許沒有與你說清楚,但是我覺得你多少也是明白的——從第二到第四律者,人類雖然取得了全勝,但是逐火之蛾患有心理問題的士兵卻越來越多,人們也越來越絕望,為什麼?

“因為所有的勝利都是一位律者帶來的,人類本身不具有戰勝大規模崩壞的能力,所以,融合戰士的第一戰必須是一場幹勁利落的勝利,這樣才能給予更多的人希望,才能推動這個計劃繼續走下去,才能守護我們所賴以生存的文明——米凱爾同樣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把擊殺律者的機會留給了你。”

“我當然明白,況且,按照你給我看過零號的演算結果,再這樣下去,總會出現以米凱爾的力量都應付不來的律者,所以我們才要推行融合戰士計劃……”

“不,凱文,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是,即使有虧欠,即使對不起,也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他,那不是你需要對他負的責任,更何況,按照米凱爾的說法,第五律者展現出的情感不過是崩壞降下的意識與原本身軀的潛意識交融的結果,我也進行過運算,像米凱爾這樣的律者出現的機率得在小數點後寫五十多個零……所以,這都是我的責任!”

“不,梅,那和你有什麼關係?你不希望我承擔那份罪責,但也不必全部攬在自己身上,難道那些……”

死寂一般的沉默再次籠罩了月下的小舟。

過了多久?

一分鐘?五分鐘?還是十分鐘?

梅才終於再次開口:

“凱文,關於人類的未來、關於今後怎麼對抗崩壞,你有什麼看法……或者說,你對於逆熵,怎麼看待呢?”

“人類的未來還有對抗崩壞什麼的,我也不是很懂啊……不過這不是梅你的強項嗎?我只要聽你的就好啦!至於逆熵嘛……那當然是並肩作戰才好啦!我可不想和米凱爾刀兵相見,不過話說回來,他真的認真起來,現在的我還不是對手吧?更不用說還有愛莉希雅、櫻還有那個叫千劫的男人。”

“嗯……那是什麼意義上的並肩作戰呢?是和第五律者時的一樣,還是……”

“那當然是和第三次崩壞時那樣最好啦!好想米凱爾他們再回到逐火之蛾啊……不說別的,要是我們也有那個第二神之鍵,以後我就可以在一天內執行完任務回來,然後我們的時間也可以多一些。”

凱文看向梅,從她晶瑩剔透的眸子裡看到了自己苦澀的笑容。

但梅的眼睛很快眯成了一條縫:“好呀,你說的,讓我們今後的時間多一些!”

於是凱文的笑容也不苦澀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梅的臉上見到這樣燦爛的笑容。

在最初的記憶裡,梅還是那個略有些懵懂和青澀的少女,而在加入逐火之蛾後,逐漸變得知性、理性又帶有一絲即使是凱文有時也會感到不適的冷酷。

梅即使是笑,往往也只是一個淺笑或者輕笑。

她從未笑得這麼燦爛,這麼幸福,將自己刻意隱藏的感性一面暴露無遺。

於凱文而言,這也是難得的……

“對了,凱文,你知道基地有建立地下都市的計劃嗎?到時候我們或許還能在地下的人工湖裡……呵呵。”

“地下都市?是小說裡那種嗎?”

“對哦!這可是你的女朋友提出的。”

梅豎起一根手指,語氣中也帶上了一絲自豪。

“本來計劃是有地下88層,但看目前能夠申請到的經費……”

梅的話語還未說完,她一直盯著凱文的臉,卻見那張俊秀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梅!低頭!”

汗毛、連帶著雪白的頭髮都根根直豎——那是融合因子帶來的屬於生物本能的危險感知力。

於是,在槍聲響起的前一秒,凱文構造出了遮護整艘小船的冰雪屏障,並一把撲倒了梅。

而後,特製的大口徑魂鋼子彈擊碎了屏障,凱文身上瞬間綻開一朵絢麗的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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