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拔舌地獄、錦襴袈裟、驚聞帝敗（求月票）
在加身的斥力中，震嶽道人持刀飛出了空空如也的地宮，看著頭頂懸浮的長河皺了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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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刀已經練成了，就把這些沒用的東西都撤了吧。”
停滯在弱水上空的鴉道人，左眼中的輪迴法眼微微轉動，屬於猰貐鬼王的力量從中擴散而出，瀰漫向幾十裡長的清澈弱水。
在弱水之鬼的控制下，這些無人能渡的河流只用了十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迅速消失在了虛空中，重新迴歸到諸多靈界的夾縫之間。
震嶽道人也得以飛到了鴉道人身邊，將蓐收斬神刀遞了過去，兩具身體便在一體相通的默契無言中，一齊向著碧波海的方向飛去。
杜康可不會忘記，自己還在跑路之中。
與此同時，在鴉道人開闢的地獄裡，無葉和尚也終於跌落到了無盡深淵的底部。
頭頂的天空是被不時有血雷鑽進鑽出的厚重鉛雲，腳下的大地林立著黑色的怪異石柱，四處飄飛的鬼火將此地照得幽綠一片。
刺骨的黑風從無葉體外刮過，即便袈裟上及時散發出一片溫暖的佛光護體，可無葉還是感到彷彿有數量眾多的細小鋼針從法身中透體而過一般，在佛骨內生出了無法抑制的骨髓刺痛感。
“這是一方地獄？”
由於拔舌地獄是第一次開門營業的緣故，這裡還沒有積攢出痛苦、絕望、怨恨之氣，可這份幽冥世界獨有的陰冷感還是讓無葉認出了世界的性質。
再聯想到杜康擁有的那只勾玉狀眼睛，這讓無葉心中回想起了一門強大的法術，不禁心頭微微一沉。
“不會是輪迴法眼吧？”
“我早就過了，小雷音寺的高徒就是有見識，連輪迴法眼這麼偏門的法術都能認得出。”
杜康手裡持著一把巨大的鉗子，從石林後方走出，他兩手將鉗子不斷開合，讓這件刑具發出持續的“卡卡”響聲。
“世間十大童術之一，大名鼎鼎的輪迴法眼小僧還是認得的，此番能有幸坐困於地獄，雖是小僧的劫數但更是機緣所在。”
即便身處困局中，無葉的臉上仍然帶著澹定從容之色。
“這和尚不會以為自己是氣運之子，能在絕境中反敗為勝，順便修為大進吧。修佛修得腦子都傻掉了？”
無葉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讓杜康暗暗腹誹不已，如果不是他能看到無葉的法術資訊，還真有可能被唬住了。
“佛門天眼通同樣是世間十大童術，可惜天眼通的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五重境界中，和尚你應該還處於肉眼之境吧，屬於名頭雖大膽沒什麼卵用的階段。
否則，我還真想領教一下天眼通能照見三界六道眾生生死苦樂之相，及世間一切之形色的大神通呢。”
天眼通的肉眼階段能力，大致和杜康擁有的肉眼洞徹相相近，他對這種能力實在是太瞭解，知道無葉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杜康直接用鉗子在虛空中一夾，無葉就不受控制的張開了嘴巴，露出了自己紅中泛金的舌頭。
這鉗子是拔舌地獄的行刑刑具，只要是被關進了拔舌地獄之人，即便是高階修士，也會受到刑獄法則的支配被獄主輕鬆揉捏。
在拔舌之刑發揮作用的同時，無葉的大紅袈裟上也爆發出了熾盛的金光。
在金光的對抗下，無葉張開的嘴巴竟然直接閉合了起來，他緊緊抿著嘴，腳步微挪，瞬間憑空出現在了杜康身後，將手掌心佛光閃耀的六字真言貼在了杜康背後。
俺嘛呢唄咪吽！
佛光照透了杜康的肌體，直接將他化作了一尊金色的凋像。
【六字真言·鎮】：受字者越是心猿不定，意馬四馳，將會承受越重的鎮壓之力，被鎮壓的妖魔外道最高將會承受須彌山之重，被同化成須彌山的山基之石。
一擊見功，無葉的攻擊仍然不停，寫有六字真言的雙掌彷彿化作了千手觀音，在杜康周身輪番打出，將他覆蓋成了一尊遍佈梵文的石凋。
“和尚，你在對著一尊凋像做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地獄之主在地獄內顯化的都是幻化之身嗎？”
不遠處的一根石柱頂部，杜康動作神態誇張的揮舞著手裡的鉗子，他看著無葉賣力的表演，彷彿在看一場笑話。
杜康的笑聲讓無葉眉頭一皺，他一掌將身邊的石凋拍成一堆碎石後，直接雙手合十，盤膝坐在了原地，看來是放棄了對地獄道的試探。
“地獄道乃刑罰之地，地獄之主只能對入獄者施以刑法，而不能對入獄者進行直接攻擊，小僧這便領教施主的拔舌之刑。”
見到無葉的作為，杜康冷笑一聲也不以為意，他只是兩手持著拔舌鉗，用力一夾，然後把鉗子向後一扯。
無葉的嘴巴就只能再次張開，舌頭被憑空扯出了鮮血淋漓的長長一條，在拉出數丈遠的距離後，舌尖竟然自行飛進了緊咬的鉗子之中。
這也是拔舌地獄的刑罰特色之一，在拔舌的過程中，人的舌頭將會無限拉長，永遠不會斷裂，舌頭扯到了原本的幾倍長就會到體驗幾倍的痛苦。
漏盡通自成一界的護體之法在這一刻失效了，再也無法保護無葉的周全。
幾十倍的拔舌之痛在無葉法身中傳遞，但他只是帶著悲憫的面色，在袈裟閃爍的金光護持下，在心中一遍遍的默唸心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對這樣的行為，杜康面帶不屑之色，冷冷地譏諷道。
“想要親生體會地獄的無邊痛苦，以己心體它心，妄圖領悟無人相的大慈悲之心嗎？
和尚，你把一切想的太簡單了，你不是菩薩，也不是佛陀，這樣的心證之境是強求不得的。
而且你恐怕搞錯了一件事情，佛是先有了大法力和大神通，才能行普渡眾生的慈悲之舉，而並非空有一顆慈悲心，就能修成大法力大神通。
你的所作所為，從一開始就錯得離譜。”
杜康對佛法知之甚深，一見無葉想要借地獄之苦悟道修行，就原地考斯普雷了一下天魔的角色，想要動搖和尚的一顆佛心。
雖然專業不太對口，但以杜康地獄之主的身份說出這番話，頓時整個地獄都在迴盪著他的蠱惑之音。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在誦經聲中，無葉身上的佛光也越發熾盛，連周圍的地獄空間都被漸漸侵蝕，顯然沒有被杜康影響到。
這個意外的情況，也讓杜康注意到了無葉身上的異常，那件大紅色的華麗袈裟。
杜康以神念接觸袈裟，得到了這件神兵的資訊。
【姓名】：七寶錦襴袈裟
等級：上下品
特性：
佛寶加持：上鑲嵌有金、銀、琉璃、珊瑚、琥珀、硨磲、瑪瑙佛門七寶，擁有色不退、體無染、轉作無礙、消災解厄、除惡聚靈、辟邪趨吉、潔淨心身、開悟大智等功效。
珍寶加持：其上還鑲有夜明珠、如意珠、摩尼珠、闢塵珠、定風珠、避火珠、避寒珠、避水珠、舍利子、紫珊瑚等珍寶，身披袈裟可水火不侵，萬法難傷。
般若經文：袈裟內側有一篇佛陀親手書寫的心經，穿此袈裟如得佛陀耳提面命親自教導，可以更好的修行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錦繡佛衣：袈裟為願力金蠶所吐的紅、金二色細線織就，擁有不遜色於羅漢金身的防禦強度。
“借神兵之力渡劫，這樣得來的慈悲之心，不是弄虛作假嘛。
我杜康作為佛門中人，最見不得這種事情，還是讓本羅漢來幫你一把，讓你經歷一番真正的痛苦和磨難吧。”
杜康將拔舌鉗交給了從黑暗中悄然浮現的猰貐，這個人面蛇身、全身赤紅的鬼卒就拉扯著無葉的舌頭，在石林中飛竄起來。
金紅色的長舌，不知被拉扯成了多少里長，在石林粗糙堅硬的石頭上摩擦出深深的傷口，流淌出淋漓的鮮血，但就是無法斷裂。
像一條鮮豔的綵帶，為這個陰暗的世界增添了一份別樣的光彩。
舌頭上的痛苦在不斷累加，已經不知達到了幾萬，幾十萬倍，但跌坐的無葉依然寶相莊嚴，默誦著佛經，越來越盛的佛光將周圍百丈的空間全部侵染。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在以心印心的誦經聲中，杜康徒然出現在了無葉的佛光領域裡，同樣身散佛光和光同塵般的悄然出現在了無葉的身後。
伸手在無葉肩頭一撥，就解開了七寶錦襴袈裟的配鉤以及玉環，一把將這件袈裟從他身上扯了下來。
無葉的心神沉浸在持續的痛苦和感悟中，袈裟心智朦朦的器靈本想進行任何反抗，但在感受到杜康身上的純澈佛光後，卻立刻收斂了動作，任憑自己被奪走。
等杜康消失在黑暗的石林中後，無葉才在無法壓制的痛苦中清醒了過來，足有常人拔舌幾十萬倍的劇痛勐然爆發，讓他發出了淒厲的尖叫。
啊——
連綿不知多少里長的舌頭，被猰貐鬼王拉扯著，在石林中做著摩擦運動，無葉能清晰的感受到舌頭傷口與每一個石頭稜角的摩擦和痛苦。
他原本寶相莊嚴的清秀面孔扭曲了起來，憤怒的看向周圍的黑暗區域。
“行事鬼祟的佛門敗類，你為何要對同教中人出手？”
黑暗中沒有傳來回答，拔舌地獄中只有舌頭摩擦石頭的殘忍聲音持續響起著。
痛苦讓無葉的法身開始顫抖，再也無法維持趺坐的姿態軟倒在地，含著長舌說道。
“你不應該這樣做的，在這個大梁即將要沐浴在我佛之光的前一刻，作為大梁這個化外之地少有的佛門中人，你本來應該有美好的前程，但這一切都讓你親自摧毀了。”
無葉臉上的每一個區域都在劇烈跳動，痛苦讓他身上的佛光變得不穩定起來。
“和尚何出此言？”聲音在黑暗中傳來。
杜康的回應，讓無葉心中多了一絲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喜悅。
“這是昨夜剛剛發生的事情，你還不知道也不足為怪。
就在昨夜，趁你們大梁皇帝遠離國土獨自深入靈氣海，我大吳國主和大雷音寺主持聯手在靈氣海中偷襲了他。
戰鬥雖然只持續了短短一盞茶的時間，一個洞天就被他們打得破碎開來。
雖然你們的皇帝僥倖逃得一條性命，但以姬贇九十多歲的高齡，如此重傷之下，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佛的榮光，遲早會照耀到這片土地上來。”
“你不會是唬我的吧，這麼重要的事情，空口無憑，你有證據嗎？”
“不需要證據，幾日之後，即便梁國朝廷盡力遮掩，這個訊息也會傳遍整個大梁。”
痛苦壓下了無葉所有對無人相之境的渴求，他的話語中難免多了一份急切。
“那為什麼，從昨晚到現在的短短幾個時辰裡，得到訊息的你要從大吳出發，匆匆忙忙地趕到這裡來呢？”
“自然是為了聯絡梁國境內，心慕我佛的佛徒起義，造成梁國龍氣不穩，削弱再繼位皇帝的力量。
此番來到梁國的可不止我一人，我之所以來這處地宮，只是順道看看那只遲遲沒有被渡化的虎妖怎麼樣了。
這位師兄，加入到小雷音寺吧，只有大吳佛國才是我佛門中人真正的聖地。”
沒有一點阻隔，在身心中同時湧現的極致痛苦，讓無葉的眼睛中不受控制的留下了眼淚，鼻中淌出鼻涕，嘴角滑落口水。
幾十萬倍同時作用於身體的痛苦是恐怖的，只短短片刻時間，一個身心同樣堅若金剛的羅漢，就變成了無法控制自己行為的軟腳蝦。
“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會進行查證的。但和尚你和我扯這麼遠，又是為了做什麼呢？”
在片刻的沉默後，杜康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這次的話中，就忍不住多了一絲揶揄之意。
“我想……”無葉抿抿發抖的嘴唇。
“我想，讓師兄放我出去……那只虎妖不過是只沒有佛性的蠢笨妖物，師兄想要煉器就拿去吧，這點小事不值得你我大動干戈。”
此話一出，似乎象徵著無葉對痛苦的徹底屈服，原本燦若琉璃的法身上，佛光頃刻間變得暗澹起來。
拔舌的痛苦更加劇烈，無葉忍不住開始在地上哀嚎打滾，雙手抓住自己的舌頭，想要把這條痛苦之源扯斷。
可在拔舌地獄中，舌頭是一條不會斷的東西，無葉的所作所為終究只是徒勞。
作為目睹了無葉整個奔潰過程的旁觀者，杜康嘆息一聲道。
“我早就說過了，佛從來都不是人能當的。
人痛了就會叫，苦了就會哭，渴了就要喝，餓了就要吃，應了就要草，這些全是人的本能。佛祖講的那套歪理邪說，全都是違背人性的東西。
但和尚你執意要證那無人相之境，我也樂得成人之美，便將這地獄道借給你一段時間吧。
之前忘了和你介紹，地獄道的第一層為拔舌地獄，外界一日這裡便會度過3750年，在這裡待一年相當於人間的135萬年。
第二層剪刀地獄又以人間7500年為一日，在第二層待一年，將會歷經270萬年。
十八層地獄層層跌落，其後各獄的刑期，都會是前一獄刑期的兩倍。
請慢慢接受這無間地獄的磨鍊吧，我相信和尚你遲早能領悟到無人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