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隧長的山口,呼嘯風聲從對面山頭吹來,嗚嗚咽咽宛如鬼嚎。

而在山口背風處,地勢稍低的一處石縫後面,藏著幾名專門採藥的放山客。

他們臉上用腥臭的獸血抹過三道痕跡,一身獸衣,揹負弓箭,手持索撥棍,長靴上插著短刀。

“媽的!出來好幾天了,連株人參影子都沒看見,成精了吧?!”

一個面容稚嫩的放山客,被寒風一吹打了個哆嗦,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別亂說!”

一個年紀稍長的老頭面露不虞,斥責道:“我們上山可是祭拜了山君,得到山君保佑!有的話不能亂說!”

“山君?放山這麼多年了,我也沒見過山君模樣,怕都是騙人的吧?”

年輕人忍不住小聲滴咕了句。

老頭瞪了他一眼,本想反駁,突然發現自己活了五六十年,似乎也沒見過山君模樣。

這十裡八鄉的,代代流傳著入山採藥狩獵,必須祭拜山君的傳統。

入山前,在山君廟前點燃黃紙,用索撥棍壓住火頭,若是黃紙全燒成灰,便代表山君知曉,準允進山。

若是還有殘紙未盡,便證明此行有天大的兇險,山君禁止進山。

可是,這習俗倒是代代流傳,可又有誰見過山君呢?

老頭砸吧了下嘴,下意識的掏了掏衣袖,想取旱菸出來啄一口。

卻發現為避免其他異味,此行並未攜帶菸斗,他不由嘆了口氣。

眾人修整片刻,吃了些乾糧後,再次起身出發。

老頭是領隊,此刻帶著眾人穿山越嶺,路過一處處老林。

路上不時有碗口粗的大蛇、成群的毒馬蜂出沒,但都被眾人手中的索撥棍驚走。

路遇一山谷,背陰向陽,地面覆蓋厚厚的落葉,湍急的河水流經谷底。

老頭見狀,激動得兩眼放光。

這等環境,最適合山參的生長。

幾人相距三四米站開,同時伸出索撥棍進行打草,一寸寸地面掃尋著。

果不其然,只是微微搜尋片刻,他們便在一處樹根下,發現幾株山參。

“你這小光蛋子,去,這次你上!”

老頭有意磨鍊年輕放山客,推了推他的肩膀。

年輕放山客揉了揉吃痛的肩膀,沒有拒絕。

他目不轉睛的剝開土壤,用釺子小心挖出根系,快速將兩株已經成熟的山參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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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那株還小,莫要傷其根系。以紅繩系著打個標記,來年再採。”

老頭聲音傳來,年輕放山客點點頭。

他從一旁剝下塊新鮮樹皮,抓過幾把土,再墊些苔蘚,小心地把土壤埋回。

他拿著兩株山參,有些興奮的一回頭。

“老,老,老虎……”

年輕放山客回頭,似乎看到了什麼令他極度恐懼的事情,整個人應激到僵硬,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老頭身後。

一股強烈的吐息聲,從背後傳來。

一道如同神魔的背影,拉長著探出。

老頭等人此時也嚇得臉色蒼白,畏畏縮縮的轉身。

鋸牙鉤爪,利如鋒,一對琥珀色銅鈴透露兇光。

只見一隻三丈長的棕黃色勐虎,不知何時,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眾人身後。

老頭學武多年,已入江湖二流之境。

但此刻,在這只老虎攝人的威勢下,連站都站不穩,整個人如同爛泥般癱軟在地。

而其他人更是不堪了,腿肚子打軟,屎尿留了一地。

“山,山君!”眾人惶恐低語,滿臉震驚。

原來……父輩所說的山君傳說,是真的!

山君目光如電,看過這群放山客身後,用紅繩系著的幼年人參。

見此莖繁葉茂、根系完整,並未被過度採摘。

山君的目光柔軟少許。

它一個撲越,獨踞一處松陰下。

直到這時,眾人才發現山君似乎受傷了,左後腿跛著的,皮毛雜亂,下腹更有一道手臂長的劃傷,隱隱有火毒傳出。

“最近幾個月,不要再進山了。”

山君口吐人言,低沉中性的聲音中,卻帶著幾分虛弱。

‘吼~’

一聲虎嘯在老頭耳邊炸響,不知怎的,他忽然恢復了幾分力氣。

“山君千歲!山君千歲!”

老頭慌忙的磕了幾個響頭後,一個勐子站起,連忙夾著拖著幾人,就要離開。

而在此時,樹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繼而一個揹負法劍的白髮女子,緩緩走來。

老頭見到女子,神色有些著急,接連使著眼色,示意她趕緊離開。

“你來了。”

身後,山君低沉聲音傳來。

“你在等我?”

白袖對老頭微微點頭後,徑直走過。

老頭頓時神色一震,整個人就如同鵪鶉一般縮著頭,心臟跳動如鼓。

“這女娃是誰?山君似乎專程在此等候?妖怪?還是仙長?”

不提老頭一行人。

白袖見到山君,本有些戒備,可見其似乎並無惡意。

她的目光在山君腹部傷口停留片刻。

“你受傷了?”白袖問道。

山君寒眸閃爍,白額髼垂下,本能的不想在腐母轉世之人面前失禮。

但山君太累了,努力站直前肢,立起身子,卻最終還是無力的臥躺下去。

“你要小心魔蛟和它身後的修仙者。”

山君微微喘氣,道,

“我在半年前,就在調查詭異妖獸之事。最終發現,始作俑者便是魔蛟,他不知和人類修仙者,達成了何種交易,為其捕捉山野精怪,以邪術煉化,賦予詭異之能。

我這傷……是人類所做,看所用法術,應當是東華山。”

東華山?

看山君模樣,東華山應當是赫赫有名的仙山。

可惜,白袖沒聽說過。

她神色不變,還是那副平靜模樣。

山君本以為白袖聽到‘東華山’的名頭,或許有些驚詫表情,不成想白袖如此澹然,不由心中暗忖不愧是腐母轉世。

就是見過大世面的。

“雖然我不知道他們的目的……”

山君繼續說道:“但他們處心積慮、佈局良久,恐怕並非簡單的荼毒山林那麼簡單。”

“鬼哭林坊市不日將開,魔蛟將於坊中設下‘寶芝宴’,宴請太屋山外圍一幹名士。宴上魁寶,便是你那半株芝體。”

芝體?

這段時間,那冥冥之中,山林某個方向的召喚,越來越強了。

白袖心中默唸。

看方向,就是鬼哭林。

“你乃腐母轉世,若想去假還真,證得圓滿,必定要收伏遺體。”山君語氣複雜道。

白袖沉默了。

此刻,她忽然覺得這就是宿命,總有股無形力量在干預著她的命運走向。

屢次化難成吉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嘩啦~’

滿林魅影突然驚起,山君的身影融入妖風之中,逐漸遠去。

山君的背影依舊炳碩威嚴,只可惜,她老了,妖風有些不穩。

見山君離去,白袖沉思許久。

身後放山客還在謹小慎微的挪動身體,聽到動靜,白袖忽然想到了什麼。

“那邊的老丈……”

白袖的聲音傳來,老頭一行人頓時停下。

老頭面容有些僵硬,轉過身,拱手回道:“這位,這位仙長有何事?”

“我看諸位的打扮,應當就是附近的山民?”

“仙長慧眼如炬,我等是狐尾溝之人,世世代代生活在此地。”

狐尾溝?

白袖一聽,不再想山君囑託之話,此刻臉上掛上幾分喜意。

“不知這位老丈,可認識一位叫做白孟卿的女子,善女紅織鏽,三年前,便嫁到了你們狐尾溝一個叫做……張牛的男子。我其實就是五郎坪的人!”

白袖也是山民之女,村名叫做五郎坪。

只是後來村子遭遇了響馬,除了她之外,無人倖存。

白孟卿是白袖的表妹,十一二歲就外嫁鄰村,也正是因此逃過一劫。

白孟卿?

張牛?

老頭幾人面色有些奇怪,有膽小者更是一臉害怕,似乎聽到了什麼極度恐懼的事情。

老頭的手開始抖了起來,顫顫巍巍道,

“仙,仙長莫不是記錯了吧?”

“俺們村,張,張牛四年前,就死了。”

“五郎坪?老朽在這十裡八鄉的活了大半輩子了,哪裡聽說過五郎坪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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