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嗇,即后稷。

傳聞它出生時,“渾沌包裹,形如卵然”,因其特異,被族人視為邪異,先後三次遭到遺棄。

先棄諸隘巷,再棄諸平林,再棄諸寒冰。

這本是必死之局,但后稷得神鳥庇護,將其置於羽翼之下,“得鳥伏氣,乃破胞而出”。

現在,季商所看到的,顯然就是它未曾真正“出生”時的一幕。

跟季商之前進入過的埋骨地不同,先嗇顯然是在出生之時就具有了神骨,並且在一段漫長的時間裡,顯然也具有自己在塵世的實體。

可為什麼林清和說它是“一隻胃袋”?

----等等。

那或許不是胃袋,而是包裹在胎兒身上的那層......胎衣?

但是為什麼,他的能力又會跟“消化”有關?

這其中還有別的故事?

----不管什麼故事,放火還有沒有用?

來不及多想,季商從揹包裡掏出煤油,利用阿沃爾神骨的力量點燃之後,操控著火龍撲向不遠處靜靜匍匐的巨鳥。

他本以為這一招至少能夠對巨鳥生效,可令他沒想到的是,受驚的巨鳥僅僅只是扇動了一下翅膀,便將火焰全部撲滅。

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選手!

季商大驚,顧不上去看身後已然騰空而起的巨鳥,轉身不要命似的跑了起來。

他不知道這片埋骨地有多大,暫時也沒有看到任何可以躲避的掩體,但他知道,以自己現在的實力,估計根本就沒辦法在這只巨鳥面前撐過一個回合。

先躲開它的第一波攻擊,等它回頭去找胎兒的時候,自己再想辦法破局!

抱著這個想法,季商狂奔著衝向遠處的黑暗,身後腥風如影隨形,偶爾回頭看去,那一隻巨鳥的黑羽染血,尖銳的鳥喙上沾染著粘稠的血肉碎片,巨爪的縫隙裡甚至還抓著骷髏骨骸。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鬼車鳥?

難道城皇八蠟中所謂的先嗇,就是被這玩意兒養大的?

季商汗毛倒豎,在這一刻,他隱約感覺到,這些所謂的“鬼神”背後的真相,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身後的巨鳥已經越追越近,但好在季商已經跑出了平原的範圍。

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座小山,而山體的中央,則是一道黑黝黝的裂縫。

在手機閃光燈並不算大的照射範圍下,那到裂縫深不見底,彷佛是一隻吞噬萬物的巨口。

季商感覺到了明顯的危險,但形勢比人強,此時的他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埋骨地可不是遊戲的副本,在這裡面死亡,那是真的會死的!

季商一個閃身鑽進了裂縫,費力地往裡擠了幾米,洞口的巨鳥撲騰著翅膀,試圖將它的爪子伸進裂縫。

這場景如同一場詭異的噩夢。

而更詭異的是,隨著季商漸漸向裂縫中深入,他身後的裂縫居然如同有生命一般逐漸合攏,似乎是在逼迫他繼續向前走。

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在這樣狹窄幽暗的環境裡,季商甚至覺得自己的幽閉恐懼症都犯了。

對未知的恐懼第一次籠罩住了他,這是他在數次與鬼神的交鋒中從未有過的體驗。

季商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維持著自己意識的清醒。

在這個埋骨地裡想要戰勝先嗇幾乎沒有可能,唯一的辦法,只有脫離埋骨地。

既然能進來,就一定能出去。

說到底,這也不過是利用鬼神的“規則”建立的一片領域,只要打破規則,就能找到埋骨地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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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是去“創造”或者“找到”那個矛盾點。

眼前的黑暗還在向前延伸,但裂縫的寬度也在慢慢變大,季商謹慎地向前走著,繞過一個轉角之後,他突然發現,前面有光出現。

桃花源記?

季商的心裡莫名地閃過了這個念頭。

他顧不上多想,三步兩步衝向了那片光明,正如他所預料的一樣,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巨大的、泛著暖黃色光芒的洞廳。

穹頂是透明的,牆壁也是透明地,回頭看去,他來時的通道卻早已消失不見。

季商的心裡莫名湧起一股安全感。

就好像.......回到了最溫暖的家裡一樣。

這裡絕不會有危險,所有的危險,都被這片薄薄的“牆壁”擋住了。

疲憊感翻湧而上,他這時候才感覺到剛才劇烈運動之下的身體無比痠痛,確認了周圍的環境之後,他乾脆在洞廳的中間躺了下來。

暖黃的光芒包裹著他,與外面冰原截然不同的溫和暖風拂過他的全身,有那麼一個瞬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來到這裡的目的。

也忘記了自己來到這裡的原因。

----不。

自己是有目的的。

這個世界上有還有許多的事情等著自己去做,有許多新鮮的玩意兒等著自己去發掘。

自己是天選的神子,註定要把征服帶給這個世界。

所有的塵世之人都是自己的子民,他們如同田地裡的莊稼,而自己將成為耕田的農人......

不過,這些目標似乎太遠了。

精神一陣恍忽,季商嘆了口氣,似乎忘記了呼吸。

可即便不需要呼吸,他也沒有任何憋悶的感覺。

他彷佛是浸泡在富含氧氣的溫柔液體之中,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需要休息。

什麼神骨啊、征服啊、賜福啊.......

這些事情似乎都太遠了。

還是好好睡一覺,等我出生之後再說吧。

是的,季商想起來了,這一層薄薄的牆壁,就是他的胎衣。

而他被庇護於巨鳥的羽翼之下,馬上就要出生了........

----才怪!

季商勐然睜眼,洞廳沒有任何變化,但他卻已經掏出了包裡的最後一罐煤油。

火焰騰起,熾熱的高溫席捲著從遠古時代就指引著塵世之人的威能,瞬間將脆弱的幻象焚燒殆盡。

什麼征服、什麼農人、什麼胎衣.......

那都是先嗇的記憶,不是他自己的!

季商找到了那個矛盾點。

隨著火焰繼續蔓延,眼前的一切逐漸褪去。

也許先嗇永遠都不會想到,自己在埋骨地中用記憶創造出來的幻境,會因為一個極其滑稽的原因被打破。

季商沒有多想,他的視線重歸黑暗,而黑暗之中,那具焦黑的乾屍,反倒閃著微光。

他握住了乾屍的手。

“容納郵表畷的神骨。”

心念一動,靈視瞬間出現。

季商看到了身側那團混亂的線條,那是先嗇。

他抬起頭,又看到了向他撲來的普賢菩薩。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金壇庇護已經生效,密集的網格升起。

在普賢菩薩即將撞上網格的前一秒,恨嫁女的神骨發動。

“你倆,結個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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