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和張天倫一行,從酒泉出發翻越了沙漠,終於抵達了瓜州。

瓜州,作為建寧王的“龍興”之地,李泌見到了和河西不一樣的風貌。

大水峽鐵廠的滾滾濃煙,為了煉製鋼鐵而燃燒的煤炭黑煙,整個瓜州城就籠罩在煙霧中。

大水峽鐵廠和附近的鐵匠工坊是管制地區,張天倫和李泌自然進不去,他們只能進入瓜州城內。

因為鐵廠和鐵匠工坊需要大量的工人,而鐵廠附近的汙染實在是太嚴重,所以大量的人口湧入瓜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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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瓜州城外,各個鐵匠工坊通勤的馬車裝滿了工人之後,就被送到工坊上班。

到了下班的時候,這個車站更加的熱鬧,都是各個工坊下班送回來的工人。

如今一家工坊能不能招到工人,也要看這家工坊有沒有接送上下班的馬車。

而大水峽鐵廠的福利待遇更加好,不僅僅有最新的馬車接送,而且在車站邊上還有專門的鐵廠的食堂,可以提供早餐和晚餐服務。

原本瓜州城外臨時聚集馬車的車站已經改建,全部鋪上了水泥地面,又蓋上了遮陽的頂棚,還擺上了一些長椅,可以讓候車的工人們坐著休息。

張天倫和李泌坐的是酒泉和瓜州往返的長途馬車,這種豪華馬車非常的舒服,減震的彈黃讓行駛途中的顛簸感大大降低,因為是豪華馬車只是兩人一個車廂,夜裡還可以放平了椅背睡上一夜。

馬車是早上到的瓜州城,張天倫立刻拉著李泌進了城。

“這城外的煙塵實在是太大了,進城就能好一點了。”

果然隨著張天倫進了城,李泌也覺得呼吸順暢了很多。

此時的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瓜州靠著大水峽鐵廠和大量的鐵器工坊,已經成為了隴右的鐵器製造中心。

幾乎整個瓜州城的人口,都在從事鐵器相關的工作。

街上的店鋪除了少部分的糧食和生活用品商店,幾乎都是和鐵器相關的店鋪。

李泌好奇的打量這座城市,城市中的空氣中都瀰漫著煙塵和火焰的味道,但是城市還算是整潔。

衙門僱傭的清潔工正在清掃街道,大量的垃圾從各家各戶邊上的垃圾點被集運到驢車上,運送到城市外的集中處理站。

李泌看到了在各家各戶屋簷下的鐵皮管道,各家各戶都大門洞開,主婦們都拿著木桶在這些管道下接水。

李泌好奇的指著官道問道:“這是什麼?”

張天倫瞥了一眼說道:“哦,這個,自來水。”

“自來水?”

張天倫說道:“就是引水管道,因為大水峽如今斷流了,所以瓜州衙門開挖了一條引水渠到河裡,這些河水送到水塔裡消毒之後,就用這些管道送到百姓家裡了。”

李泌吃了一驚,類似的設施他在長安城裡也見過。

不過那種專門的引水管道,都只有皇室和權貴才有資格使用,但是在瓜州竟然直接鋪設在街頭,讓每一戶的百姓都能使用。

看到李泌吃驚的樣子,張天倫說道:“這有什麼,不就是個供水系統嗎?可惜這些管道的氣密性不行,要不然暖氣管道也可以弄起來了。不過聽說沙州已經開始使用暖炕了,瓜州也在修暖炕做過冬的準備了。”

對於張天倫言語中聽不懂的詞語,李泌已經懶著詢問了,他只是好奇這樣一個供水系統,需要投入多少的錢啊。

之前在酒泉聽說隴右富庶,李泌一開始都是不相信的。

可是親眼所見之後,瓜州就已經這麼富庶了,沙州肯定會更加的繁華。

張天倫說道:“去沙州的車票已經賣光了,我們今天還是在瓜州留宿一天吧。”

李泌自然對這個安排沒有意見,他也對瓜州這座城市充滿了興趣。

金張掖,銀武威,是說明這兩個地區非常適宜糧食種植,是可以養活大量人口的農業地區。

但是酒泉和瓜州建城,就完全是出於軍事上的需要了。

酒泉是河西走廊的出口,瓜州靠著玉門關,是隴右的入口。

這兩個州都是朝廷戶部名冊上的“下州”,也就是人口稀少的州府。

可沒想到真正到了酒泉和瓜州,竟然要比關中那些大城還要繁華。

張天倫帶著李泌找了一家乾淨的旅店,等安頓下來之後,李泌喊來了店小二。

“小二,瓜州本地有報紙嗎?”

伶俐的店小二立刻說道:“這位客官,瓜州可是有好幾份報紙的呢,您是要哪份報紙?”

李泌有些詫異,在河西三鎮中,武威、張掖和酒泉都只有一份本地的報紙。

除了《張掖日報》是日報,酒泉和武威都是兩日一刊。

雖然對於李泌來說,兩天就能湊足這麼多版面的新聞和文章,這些報刊的編輯已經是效率驚人了。

不過這些日報其實都是轉發的《隴右日報》的新聞,沙州《隴右日報》的文抄公玩家們,對於各地日報的文抄公行為憤怒不已,甚至還向建寧王要求這些地方日報立刻停止這種中譯中的行為。

不過這個官司打到了建寧王面前也就沒了下文,不過隴右都督府倒是出臺了一道命令,以後所有報紙要公開發行,都需要在都督府備桉。

沒想到瓜州竟然有好幾份報紙。

李泌來了興趣問道:“瓜州有哪些報紙,能不能介紹一下。”

這個店小二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他笑著說道:“那就要看客官是哪一類人了?”

“我是哪一類人,和看什麼報紙有什麼關係嗎?”

店小二笑著說道:“當然有關係了,客官聽我慢慢說。”

“咱們瓜州有這麼幾份報紙,首先是《隴右日報》,這報紙是給真正的官老爺們看的。”

“《瓜州日報》是給覺得自己應該當官老爺的人看的。”

“《每日經濟報》是給不是官老爺,但是認為商人應該管理隴右的人看的。”

“《娛樂報》是給官老爺的夫人們看的。”

“《春週刊》是給不關心誰是官老爺,只關心故事和插圖是不是誘人的人看的。”

李泌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這個夥計說的意思。

他哈哈大笑說道:“那就給我都買一份回來吧。”

夥計拿著錢,喜滋滋的走出了旅店,不一會兒抱著一堆報紙回來了。

李泌關心的是隴右的大事,首先拿起來的自然是《隴右日報》這樣的第一流的大報紙。

第一版是隴右最近的大新聞,其中最著名的新聞就是張掖和酒泉之間的鐵路動工的訊息了。

這條鐵路使用鐵軌,預留了使用蒸汽機的設計,是張掖酒泉共同出資的大專案。

和酒張鐵路相對的,另外一個重大的專案,就是當金山口的蒸汽車頭的短徒執行測試成功了。

雖然只是十公里的路程,但是在隴右上下似乎對於這個蒸汽機非常的重視,將之視為國之重器。

李泌也沒有見過蒸汽機,也不瞭解蒸汽機到底有什麼作用,按照文章介紹的,這似乎是一種透過蒸汽驅動的水車?

不過能讓隴右上下這麼重視,應該也有過人的地方吧。

除了這兩個時事新聞之外,另外一則讓李泌重視的,是刊登在二版的一篇策論。

這篇策論使用的是比先秦古文更容易理解的半白話,李泌知道整個隴右都在推進了“古文運動”,簡化衙門之間文書的行文方式,儘量使用更加簡潔的“古文”,而不是講究四六駢文押韻的“今文”。

在李泌看來,這場古文運動對於提升官場效率也有積極的作用。

只是沒想到在報紙上,這場古文運動竟然更加激進,這樣的策論都開始使用半白話了。

雖然是半白話,但是李泌看到標題還是一顫。

《簡論安祿山之亂背後的歷史必然性》

這標題是什麼有意思?

必然性?

是說安祿山一定會叛亂嗎?

如果是這樣,李泌也覺得不稀奇。

當年安祿山剛剛擔任節度使的時候,時任奸相李林甫就說過,安祿山必反。

李林甫的一語成讖有些誇大的色彩,但是在天寶年間安祿山早就已經顯示出反意,上皇也將安祿山的長子安慶宗召到長安作為人質。

可是讀了這篇文章之後,李泌卻大為震驚。

這篇文章並不是分析安祿山必然造反,甚至根本沒有分析安祿山。

文章只是羅列了資料,在大唐建立之初,天下的人口不足兩千萬。

但是在開元年間,官府在冊的人口已經達到了五千萬,這還不包括大量不在冊的僧侶、流民和託庇隱戶的人口,實際人口已經達到了八千萬。

而開元年間的大唐,已經達到了它領土的極限控制範圍,帝國疆域極限論已經讓大唐無法再開疆拓土,就算是打下來的土地,也無法形成有效的統治。

如此沉重的人口壓力,土地的產出也沒有飛躍式的增長,光是養活土地上的百姓,就已經非常困難了。

而整個朝廷的財富集中在長安,朝廷長期對河北河東和江南抽取財富,又加劇了這種危機。

李泌看完了資料,只覺得觀點振聾發聵,他彷彿看到了歷史迷霧中,治亂迴圈的那一隻隱形的大手!

這篇文章甚至給這種危機起了一個名字,就叫做“江倫的人口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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