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掖號稱塞上江南,又距離河西節度使府駐節的武威不遠,在安祿山叛亂之前,吐蕃和回鶻也不敢騷擾張掖。

那時候的張掖,百姓富足安居樂業。

但是李道源一行人走進張掖城的時候,到處都能聽到啼哭聲,原本的繁華消失不見,整個張掖蕭瑟無比。

一家典當行門口排起了長隊,河西節度使府再次開徵桑捐,負責徵收的稅吏已經挨家挨戶上門,並且放出了狠話,如果不能按時交稅,就要等著抄家吧!

張掖城裡一片愁雲慘澹,李道源一行人好不容易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周世最是年輕氣盛說道:“這都是些什麼鳥官!把好好的張掖折騰城這樣!團長,張掖距離瓜州不遠吧?讓兄弟們過來殺了這些鳥官,佔了張掖!”

李道源皺著眉頭。

張端陽先說道:“你小子快閉嘴吧!張掖可不是塞外,你要是佔了張掖那就是造反!就玩家這些人數你還想要造反?”

李道源也說道:“確實,張掖是大唐在河西走廊的重鎮,武威還有河西節度使的軍隊,如果真的在張掖造反,明天鎮壓的軍隊就來了。”

餘瀟瀟看著那些排隊典當家產,甚至還有賣兒賣女的百姓也是心中不忍說道:“難道就讓他們這麼折騰下去嗎?”

李道源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河西走廊是入關的通道,無論如何都是要佔領下來的,張掖還有大片的馬場,如果真的被他們折騰改馬為桑,大唐的馬政就完蛋了,到時候想要恢復,就要花費數倍的財力人力。”

餘瀟瀟和周世眼睛一亮,李道源是東行團的主心骨,既然他這麼說就肯定是想到了辦法了。

李道源說道:“如果捲入到河西的改馬為桑,那我們的旅程就要耽擱一下了?”

周世立刻說道:“耽擱就耽擱,我們去鳳翔府送信的任務本來就沒有期限,老大你就說要怎麼辦吧!”

沒想到李道源說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驚訝的答桉:“等!”

等?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李道源是什麼意思。

不過李道源也不是簡單的坐在張掖城的客棧裡等,他帶著眾人不斷的在張掖附近逛蕩,沒事就和張掖城裡的商人聊天。

西方的巨大需求,讓絲綢的價格一路飆升。

大食商人紛紛湧入大唐,高價收購絲綢。

但是如今西京附近的戰事吃驚,大量的江南絲綢透過水運送到鳳翔府,接著又被迅速被皇帝賞賜給士兵。

江南經歷了永王之亂,春季養蠶也受到了影響,可以預見的是今年夏秋依然不會有大量的絲綢上市。

商人是對訊息最敏感的,今年絲綢還要繼續漲價,這已經成了張掖所有絲綢商人的共識。

越是要漲價,市場上的絲綢反而更少了,不少商人都收不到足夠的絲綢,駐留在張掖城裡。

張掖市場上的絲綢價格一日三漲,這也讓官府貼出的改馬為桑的政令受到了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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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絲綢價格如此之高,如果能夠有購買馬場改成的桑田,這又能賺多少錢?

而且土地這個東西,是可以傳之子孫的東西,更是引起了城中大戶的爭搶。

張掖的馬場面積不小,可是再多的土地,在這些豪強大族眼中也是不夠的。

這個也是很正常的,在這個農業時代,土地是一家一族的根本,如果不是真的吃不下飯,沒有人會賣土地。

就算是有百姓賣地,那也只是零星的土地,和這一次該馬為桑的規模不能比。

不僅僅是張掖本地的豪強大戶,在鳳翔府的時候,房琯就大力推銷了自己在河西改馬為桑的國策,引來了鳳翔府朝廷不少大臣的注意。

不少官員都派出自己的子弟和管家,隨著房琯一起來到了河西,他們也是要在改馬為桑中分一杯羹的人。

一座河西的桑田,可以產出多少絲綢,又能夠賺到多少錢。

河西土地肥沃,甚至不亞於關中,這些人就被房琯拉下來水,紛紛前來河西投資。

這也讓張掖出現了吊軌的景象,一方面是百姓賣兒賣女,為了交足桑捐。

一方面這些豪強大族一擲千金,今日更是在張掖城最大的酒樓—鼎香樓舉行大宴,招待本地官吏。

“吳太守,這可是張掖二十五家大族的心意,您可一定要收下啊!”

年僅五旬的吳處道是甘州太守,甘州治所是張掖,吳處道這個鬍子花白的老者,就是本地的級別最高的官員。

吳處道最近有些不舒服,他不舒服原因是河西節度使府該馬為桑的政令。

在天寶年之前,節度使並沒有民政的權力。

也是因為安祿山多次立功,胡人又無法提拔到中樞為相,當時的宰相李林甫為了安撫安祿山,將河東四鎮的節度使都授予安祿山。

等到後面身兼四鎮節度使的安祿山也賞無可賞了,大唐朝廷就將民政的權力也給了安祿山。

不過這也是對河東這樣的桀驁軍陣而言的,關隴本來就是李唐發家的地方,地方上更是豪強大戶多如牛毛。

在張掖這麼一個小小的地方,受封上柱國的就是有十戶。

在前任節度使郭子儀在任的時候,河西節度使府是不管理民政的。

甘州這樣的大州刺史,本身也是身穿朱紫的朝廷重臣,距離宰相也只是一步之遙。

這房琯到任之後,藉著改馬為桑的國策,對吳處道呼來喝去,宛如對待一家奴。

這也讓吳處道非常的不滿,你房琯不過是倖進之臣罷了,在大亂之前不過一詞臣,僥倖靠著點功勞扶搖直上,竟然對吳處道這樣的老臣呼來喝去了?

吳處道心情不佳,雖然收了禮品興致依然不高。

刺史大人心情不佳,這酒喝的也不盡興,等到喝完酒,吳處道最親近的幕僚,也就是他的小舅子張渾扶著吳處道走進書房裡。

“姐夫,今天席上那幾家大戶說想要更多的桑田,為何你不應下來啊?如今這個絲綢的價格,只要能夠紡出絲來,那就是錢啊!”

張渾人如其名,讀書沒什麼本事,不過能寫能算,又是自家人,吳處道這才將他帶著來甘州上任。

張渾最好錢財,吳處道看了他一眼,就知道這廝又收了人家的好處,過來充當說客。

吳處道嘆息一聲說道:“你說賣地就賣地?甘州有這麼多桑田嗎?”

張渾掌管刺史府的財計,對於甘州的田畝土地很瞭解,他立刻說道:“怎麼沒有,山丹牧場那麼大,可能整理出不少桑田呢!”

說到錢,張渾更不願意讓到手的錢熘走了,這次成立的幾家大族花費了大價錢賄賂他,如果無功而返這筆錢肯定要退回去。

吳處道開啟信匣,將裡面的信件遞給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小舅子。

張渾看到了這些信件上的名字,身體顫了幾下。

這裡面的名字都是天下有名的人物,當看到朔方左武鋒使僕固懷恩的名字後,他徹底繃不住了。

僕固懷恩可是當今太子身邊的紅人,驍勇善戰屢立戰功,而且僕固懷恩就是隴右人,他這封來信給子侄求張掖的桑田的。

看到張渾這幅不成器的樣子,吳處道又說道:“繼續看!”

張渾已經想要將信還給姐夫了,但是又讓他繼續看,張渾只能硬著頭皮看下去。

等他看到廣平王的信件後,張渾徹底癱軟在地上。

東宮太子都寫信過來,說是要給自己太子妃家人求地,還讓吳處道酌情處理。

這下子張渾總算是知道了,為什麼姐夫說地根本不夠分。

就算是把這個隴右的地都拿出來,恐怕也是不夠分的啊!

吳處道心情鬱悶的說道:“你回去算算,光是這些信上所求的地,就可以將整個甘州的地都分了,哪裡還有其他的地方拿出來分?”

張渾全身癱軟的倒在地上說道:“可城裡的這些大族,和我們同氣連枝,又要怎麼拒絕呢?”

張渾的意思吳處道自然明白,來信的這些大人物不能得罪,自己還想要趕緊調回朝中呢,如果得罪某個大人物,被人家隨便使一個絆子,那就這輩子都別想回朝中了。

更不要說還有僕固懷恩這樣的隴右豪門,最後更不能得罪的是太子李俶。

但是遠在天邊的大人物不能得罪,本地的豪門也不能得罪啊。

這些家族早就已經和吳處道聯絡緊密,他們的關係可以說是勾結已深,如果得罪了這些大家族,以後吳處道在張掖城也不好過。

這邊不能得罪,那邊也不能得罪,這才是為什麼吳處道如此痛恨房琯的原因,則改馬為桑的好處沒吃到,麻煩倒是一大堆。

張渾眼睛一轉說道:“姐夫,要我看這甘州還是有地的。”

吳處道氣的笑起來說道:“你掌管戶曹這麼多年,賬冊都沒看懂嗎?這甘州還有土地你不清楚?”

張渾笑著說道:“姐夫,這甘州馬場不夠,但是田還不夠嗎?”

“田?田都是有主人的!”

張渾咧開嘴一笑說道:“姐夫,既然是改馬為桑,種桑肯定要比種田賺錢吧?何不乘著這個機會,將農田也改為桑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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