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那、那不然呢??

木屋本就不大,對方逼近一步的距離,讓兩人幾乎要靠在一起。

邢越聲音冷表情也兇,跟他說話還從來沒個好態度,現在更是一副馬上要揍他的樣子。

懷姣簡直要怕死他了。

眼看著門在男人身後關上,正午的光線被隔絕在外,屋裡和屋外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氣氛,懷姣驚得連著後退兩步,腿肚子都要軟了。

他好像聽到邢越冷哼了一聲。對方踩著步子不緊不慢地隨他後退,嘴角扯起,露出個不算笑的表情,又朝他問了遍:“你躲著我?”

“沒,沒有。”

後腰抵到了滿是灰塵的木桌上,懷姣退無可退間,抬頭怯怯朝邢越看了一眼,他思來想去,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跟他解釋道:“我只是以為,你很討厭我。”

邢越動作停了一瞬。

“你以前就不喜歡我纏著你。”這句倒是現編的了,懷姣根本不知道兩人以前是怎樣相處的,只這短短一天的接觸外加從別人口中得知,兩人關係大概是不對等的,甚至比想象的還要差。

不然怎麼會連摔倒前扶一下的求助動作,都被厭惡地躲開。

“所以我才不想讓你覺得煩。”完全是在裝可憐了。懷姣心裡巴不得邢越煩死他,最好是看都不看他一眼才好,只要別像現在一樣,一言不發地把人堵在狹小的雜物間裡恐嚇一般盯著他。

邢越眉峰微挑,冷酷的表情似乎有些鬆動。

只是說出來的話卻沒有溫和多少,他說:“已經很煩了。”邢越垂著視線,以一種俯視的姿態看著面前的懷姣。

煩到看見他紅著眼眶說“不要兇我”時會下意識閉嘴,看見他趴在別人背上會忍不住惡語相向。

煩到兩次三番阻止別人惡意對待他。

“膝蓋給我看看。”邢越對懷姣說。

懷姣都楞了下。

他看見邢越從口袋裡拿出瓶筋骨傷噴霧,似乎是要給他……

“還要我蹲下來?”

確實是給懷姣的,只面前人脾氣不好,就算是在做好事也露著一臉不甚耐煩的表情。

“啊,哦。”懷姣反應過來想做點什麼,可他比邢越矮不少,膝蓋那種地方要擦藥怎麼也得讓面前人蹲下去。

懷姣當然不敢啊,讓邢越蹲著給他上藥什麼的,感覺說出來就會被打。

“我,還是自己噴吧……”

“你會按摩?”邢越皺眉打斷懷姣的話,“不揉開你打算繼續瘸著腿讓人背你多久?”

懷姣閉了嘴,對方似乎對他早上讓卓逸背下樓的行為極其不滿意,開口就是一陣冷嘲。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邢越脾氣還壞的要死無法溝通。懷姣朝周圍掃了一圈,木屋裡唯一高點的只有身後的桌子,只是那桌子上落了很厚一層灰,周邊還沒個清理的工具。

懷姣猶猶豫豫嫌嫌棄棄間,嘴巴抿了又抿,他擰著眉小聲小氣地跟邢越說:“桌子好髒啊……”

明明自己頭上身上也沾著不少的灰,小臉灰灰白白一片,髒兮兮的和昨晚在三樓摔過之後一樣可憐,可他偏偏還在嫌棄落著灰的桌子。

邢越被懷姣這模樣搞得,又煩,又還說不出一句重話,他臉色很臭。在懷姣無辜可憐的視線下,他嘴上邊惡狠狠地說他:“你怎麼這麼煩。”邊動作很快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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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淨帥氣的黑色派克服外套往桌上一甩,動作間撲起一層厚重的灰塵。

懷姣看傻了,等被邢越皺著眉瞪過來時,才後知後覺地往桌上坐了上去。

——可惡,萬萬沒想到會是暴躁忠犬攻

——他媽的,白他媽期待一場

——這你媽人都逼進小黑屋了,結果他媽只是擦藥藥,我人萎了

——我是壞媽媽,剛剛有偷偷期待過很糟糕的劇情嗚嗚

——姣姣很好,是老公不好,老公想看壞男人爆炒姣姣嗚嗚

懷姣:……

我現在已經不會臉紅了。(才怪

懷姣卷褲腿的手指都在泛紅。邢越看了他一眼,倒是沒出聲。等褲腿挽到膝彎以上,他才有空將視線移過去。

確實是很嚴重。頭一晚還只是發紅泛青的膝蓋處,現在微微腫起,露出了可怕的烏紫色,被那粉白膝彎一襯,越發顯得嚴重。

邢越眉心都蹙了起來。

略顯冷漠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他似乎也有些不高興。在懷姣小心翼翼看過來地視線下,冷著臉沉聲道:“這樣也不知道擦藥嗎。”

說完又接著補充了句:“搞成這副可憐樣子給誰看。”

邢越似乎永遠不會說軟話,懷姣剛因為他脫下衣服給自己坐的行為而上揚些的好心情,因為這刻薄的兩句話,又掉了下去。

剛才還很怕這人,可懷姣聽完他說的話之後忽然又不怕了,和現在突兀升起的委屈情緒比起來,害怕似乎都可有可無。

懷姣說:“不是你先躲開的嗎。”

邢越頓了一下,抬起點視線。

懷姣臉上沾著灰,細白的皮膚染上髒色,他垂著眼,用和幼貓一樣的低弱聲線,跟邢越說:“我向你伸手了,可還是摔倒了。”

邢越按在他膝蓋上的手彷彿收緊了一瞬,空氣裡都是粉塵和藥酒的味道。

“不是我要弄成這副可憐樣子的……我只是……”

我只是控制不了。

懷姣覺得自己現在很糟糕,膝蓋很疼很疼的時候都沒想真的掉眼淚,但在邢越面前,總是不可避免的,掉一次,掉兩次。

完了,話都說不完了。懷姣視線模糊前還在想。

……

邢越看到面前人垂下眼睛,眼眶微紅的樣子就知道不好。

滾燙,帶著懷姣溫度的眼淚“啪嗒”一聲,正砸在他手上。

面前人哭的時候是沒有聲音的,只溼著眼睛,紅著鼻尖。邢越長這麼大頭一次體會到手足無措是什麼感覺,他也不是沒見過別人哭,只是沒見過懷姣這樣哭的。

一句:“你,哭什麼啊。”

聲音都比平時慌不少。

懷姣一聽到他聲音更糟了,邢越不說話還好,他一說話,懷姣那眼淚忍不住似的一顆一顆就直往下掉。

“喂……我沒說什麼啊?”

懷姣不理他。

邢越想到懷姣剛才說的話,確實是受了委屈沒錯,可,可這也不至於就哭了吧。

邢越都沒想通,他當時躲開完全是下意識的,那時的懷姣對他來說,和以前沒有區別。邢越的性格,是對於不熟的不喜歡的人,連觸碰一下都覺得難忍。

他要是知道,頭一天晚上的一個避讓動作,能讓懷姣現在哭成這樣的話。

他怎麼也得……道句歉吧。

“我錯了……”

懷姣抽鼻子的動作停了一下,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嗯……?”悶悶的鼻音都帶著疑問。

邢越偏了下頭,道:“我說,我錯了。”

邢越的一雙手還放在懷姣膝蓋上,微涼掌心下是肌理細膩的腿彎和味道濃重的藥酒味。邢越兩分鍾前給人按腿時,心裡想的是,我就正常給他揉,他要是敢喊疼我就讓他忍著。

邢越心裡都排練好了他和懷姣會發生的對話,他手重,懷姣肯定會嬌裡嬌氣地說疼,到時候他就擺著臉色,冷酷無情地跟他說:“疼也忍著。”

結果呢,結果現在因為一時上頭的兩句過分話。還沒開始揉就直接給人惹哭了。

邢越自己都傻了。兩分鍾前的設想不成立就算了,現在懷姣要跟他喊疼,邢越可能手都要抖。

他不是對懷姣沒轍,他只是見不得人哭。

邢越這樣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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