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別墅建成的時間有些久了,坐落在半山腰,四面都是樹林,沒有當地人帶路的話,按理來說是很難找到的,特別是幾年前出了事之後。

腳踩在木質樓梯上,有“咯吱咯吱”的鬆動響聲,大概很久無人造訪過,雕刻精湛的紅木扶手被灰塵蓋住了顏色,之前在一樓大廳都不顯陳舊的別墅裝飾,從二層樓梯往上開始,就跟換了處地方似的。

牆紙掉得看不出原色,邊緣大片脫落,背後露出的白色牆壁上有密密麻麻的青黑色黴點,空氣潮溼又窒悶。

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

越往上越濃。

懷姣對氣味很敏感,這讓他有種很不舒適的感覺。

只是他走在隊伍的最前方,身後跟的就是邢越,不好也不敢做出後退的舉步,懷姣眉心蹙著,心想,現在停下來的話,邢越一定會生氣吧。

玩遊戲的時候,沒生氣的樣子已經很嚇人了。

懷姣很怕這樣的人,外冷內也冷,好像對誰都不會心軟。

看起來也很兇。

唉,原本的他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人嗎,好奇怪,邢越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很好追的樣子,所以他們到底是怎麼在一起的啊……

懷姣其實不是故意去想和邢越相關的事,只是剛好邢越在他身後,而他現在迫切需要胡亂想一些東西來轉移一下過於繃緊的情緒。

懷姣不想剛進入一個遊戲不到兩小時,就丟臉的在npc面前嚇到腿軟。

他膽子從來就不大,一直都是。

三樓連線閣樓的最後一層樓梯,因為鋪了地毯的原因,比普通臺階要高不少,一場大火把地毯燒得焦黑,和周圍木地板融成一體,不仔細看的話難以察覺。

懷姣正是胡思亂想注意力不集中的時候,腳尖踢到了不夠臺階的地方,腳下踩空的那一瞬,他腦袋都懵了一下。身體的慣性使得他在摔倒前,下意識就朝離他最近的那人伸出了手。

分明是碰到了的,身後人的衣服。

只是很快就被那人避之不及似地躲開了。

膝蓋磕在堅硬木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上半身撲在地上時,懷姣都看到了地板灰塵飛舞而起的場景,他被灰塵嗆得悶悶咳了兩聲,掌心搓在燒得焦硬的地毯上,分不清是麻還是痛。

“沒事吧??”卓逸的聲音從隊伍末端傳來,有人小跑兩步扶住了他的臂彎。懷姣抬頭,看到的是一張戴著金絲邊眼鏡的臉,那人皺著眉,溫和的眉眼有些關切地看著他,問道:“磕到哪兒了?”

“啊……”懷姣借力站起來,剛要開口,就看到了一邊站在不遠處,面色漠然的邢越。

邢越注意到懷姣的視線了,懷姣一句回答的話在對上邢越有些不耐的眼神時,變成了:“沒事。”

卓逸這時也走上前了,他站在最後面沒看到是什麼情況,只聽到有東西磕在地上的聲音,此時見懷姣好好站著就也以為沒什麼事。

跟名叫陸聞的男生道了謝,懷姣彎下腰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後說道:“走吧,我上去了。”就繼續往前走了。

膝蓋還有點麻,走出第一步時不可不免地使不上勁,小腿軟了瞬,那瞬間懷姣看到身旁的人好像動了一下。懷姣低著頭看不見那人表情,他不是不識趣的人,邢越剛才嫌惡似的躲避動作,是人都明白他的態度。

那就不要碰我好了,懷姣這樣想。

想完又覺得有點好笑,心說誰會想碰我啊怪不要臉的,這只是個遊戲副本,npc都跟我沒關係,不管是前男友還是大boss。

能活著通關才最重要。

……

三樓的佈局有點奇怪,樓梯口連線閣樓的,有一條狹長的走廊,沒有燈的情況下,越往裡走越黑,懷姣其實怕得都要打擺子了,特別是知道這裡曾經還死過人後。

但是他偏憋著一口氣,身後有別人的腳步聲,不近不遠的跟在他後面,大概還是邢越。

前面實在太黑了,身體都像融進走廊空間裡,懷姣不敢走了,手心有冷汗,剛才蹭到的地方好像破了皮,被汗液碰到有種澀澀的疼。

“手機。”

身後人提醒了一句。

懷姣這才想起什麼似的,猛地摸向自己口袋,指尖碰到硬物的邊緣,懷姣抖著手把手機拿出來,手電筒燈光亮起來時,他眼淚水差點流出來。

嗚嗚,原來恐怖片裡的手機是可以用的啊。

【。】笨。

恐怖片裡的燈光其實有時候並不是什麼好東西,比如懷姣很久之前曾經看過的很有名的日本恐怖片,咒怨。

主角臥室的衣櫃裡總傳來像青蛙鳴叫一樣奇怪又恐怖的聲音。

房間的小女主人,有一天終於忍不住開啟衣櫃去尋找聲音源頭,衣櫃裡連線的就是她們家的閣樓。女人站在衣櫃裡推開頭頂的閣樓木板。

閣樓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但女人頭伸上去的那一刻,“咕呱咕呱——”帶顫音的詭異叫聲從黑暗閣樓的最裡邊響起,接著,那聲音如有實質一般,快速地由遠及近朝她衝了過來。

有什麼東西停在她面前了。

面對著面的。

“啪——”,是女人顫抖著手點燃打火機的聲音。

火光亮起的那一刻,電影外的懷姣直接嚇哭了。

……

閣樓,同樣是閣樓。懷姣恨自己為什麼要在這種關頭想起咒怨的劇情,根本控制不住的,越不想去想,畫面越清晰。

還好他是背對人的,不然邢越他們可能就會看到自己咬著嘴唇強忍眼淚的可笑模樣了。

快點吧,快點完成吧,只要推開門看一眼就好。

只有兩三步的距離,磚紅色的木門,上面的油漆幾乎已經全部脫落,懷姣當時只想快點完成任務,最後幾步差不多是跑過去的,手電筒冷白的光照在暗紅的木門上。

手搭上去的時候,懷姣都不知道是自己的手更冷還是門把手更冷。

“咔噠。”

確實沒有上鎖。和出事時的四年前一樣。

推開的那一條小縫裡,有能將人吞噬進去的,濃重的黑,腐朽又晦暗的。懷姣聞到了從走上三樓開始就若隱若現的那股味道。

比外面要強烈數倍,直往人鼻腔裡鑽,再從鼻腔鑽進喉嚨,湧進肺腑。

那一刻懷姣好像猜到了它的由來。

是燒焦骨肉的味道。

懷姣幾乎是控制不住的,猛然往後退了一步。

可是已經遲了,比任何溫度都低的,陰冷又毛骨悚然的陌生吐息,直撲在了他的臉上。

走廊沒有風,空氣也是凝固的,在這樣一個全然閉塞的環境中,面前的門縫卻無風自動地越開越大,在黑暗中慢慢的,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響。

而比面前未知黑暗更令懷姣害怕的,是從手腕傳來,無法掙脫的桎梏力道,冰冷刺骨,是真的冷得刺骨。

懷姣小時候在鄉下參加過村裡老人的葬禮,鄉下習俗很多,比如家裡老人過世,需要庇護的子孫會被長輩牽引著去摸逝去老人的手。

幼年的懷姣很怕葬禮上洋鼓洋號的聲音,但最怕的,還是老人骨感又冰冷的手,比冬日冰窖還冷,碰一下就能帶走所有溫度。

和現在一模一樣。

冷得他後背都發起顫,可偏偏連動彈一下的力氣都沒有,就這麼任“人”碰著。

面前是絕對不屬於人類的可怕事物,它好像感受到了懷姣的乖,在懷姣軟得快要站不住了時,那如冰窟一般的手,就變本加厲地從手腕慢慢往下,移到到了他的腰上,扶住他似的。

腰側的衣服被掀起了一個角,懷姣在這樣惶然恐懼的情況下,卻仍感覺到了不正常。有“人”在撫摸他的腰,腰側的溫熱膚肉被握著,每一寸每一分都沾染上了寒意,緊緊桎梏著他。

“不要……”碰我。

絕對不是正常意義上的觸碰。

是惡意又下流的,輕挑撫弄。

好像整個人都倒進了冰窖裡,在洋鼓洋號聲下,被屍體把玩。

……

“夠了。”

懷姣意識模糊間並不能確定是不是聽到了這兩個字。

他好像被人從冰窖裡救出來了。

身體的溫度漸漸回籠,這種情況下,懷姣並不能看到自己現在是一副怎樣的模樣,他只知道身上很冷,眼睛很酸。

手電筒的燈光還沒滅,手機就掉在腳邊,他想蹲下身去撿,但力氣好像被抽離了,一根手指都懶得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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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站的是邢越,邢越的手還捏著自己的手腕。而這裡不久之前剛被另一個沒有溫度的東西捏過。

“有這麼怕嗎?”

邢越的聲音有點奇怪,說完這句就馬上閉上嘴了。

他好像不是故意說出這樣的話,因為在懷姣抬起臉時,很明顯看到對方臉上一閃而過的懊惱表情。

懷姣對別人情緒的感知度很高。

這跟他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原因有關。

懷姣能看到邢越的表情卻看不到自己的。他比邢越矮不少,以至於邢越在看他時,總是從高到低的視角。

臉比常人都小,眼眶還是紅的。臉頰上還有一點剛才摔倒時沾上的灰,那點灰並不能損害他那張臉的豔麗,反而把他襯得,格外的荏弱可憐。

邢越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搞得無法不皺起眉。

這樣的表情,在面前懷姣眼裡簡直就是嫌惡到家了。

明明他現在還抓著自己手腕。懷姣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覺得很委屈,摔倒了委屈,被人欺負了委屈,被莫名其妙拉進奇怪遊戲裡更委屈。

特別是現在邢越皺眉看著他的時候。

他想說,不要這樣看我,也……

“不要兇我……”從鼻腔裡發出的細小聲音。

邢越楞了一瞬。

“什麼。”

他問“什麼”,懷姣卻好像沒聽見一樣。邢越眉眼松怔間,看到懷姣把被他握住的那隻手向上抬了抬。

視線順著手腕移到了掌心,細白的手掌心上,有不小的一片擦傷痕跡,有些地方已經破皮了,有小小的血珠從破皮處沁了出來。

“很疼……”

懷姣在他視線下,用那雙溼紅的眼睛望著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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