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斌臨走時，對袁啟亮和潘毅有過詳細的交待，主要談懷寧市未來的發展方向問題。
譚斌給他們交底說：在懷寧市班子問題上，省委從撤地設市時就開始考慮了。
要全面掌握一個地區的情況，不是坐在辦公室看材料就能瞭解的，也不是下去走幾趟就能瞭解的。
還是要土生土長在這裡的人熟悉一些。
異地任職有不少好處，可是，當領導的，你用一兩年時間才能掌握情況，當你正要放手大幹時，一紙調令又把你調走了，那還幹什麼事呢？
還有的甚至各縣都沒跑過就調走了，簡直就是虛晃一槍。
所以，從劉長遠書記開始，市委書記和市長都是本地成長起來的幹部，這次省委讓你們兩個在懷寧市主政，也是因為你們最熟悉這裡的情況，也是信得過的人，上上下下對你們都是寄予厚望的。
我在懷寧市的這些年，沒做多少工作，懷寧也沒有大的發展。
我希望，我沒做好的，你們要做好。我沒做到的，你們要做到。我沒完成的，你們要完成。
一番話把兩人說得很感動。
袁啟亮首先表態說：“請譚書記放心。我和潘毅以前是朋友和同事，現在還是朋友和同事。
我們團結，但絕不會搞小圈子，小團體，更不會結黨營私。
將來我們也可能會有不同意見和主張，也會有矛盾分歧，但絕不會兵戈相見。
這是我們倆以前就達成的共識。”
有袁啟亮的這番表態，作為領導的譚斌總算放心了，作為同事的潘毅也放心了，這也正是他們想聽到的話。
大家都明白，所謂領導工作，實際上許多時候是做人的工作。
領導班子團結了，凝聚力就是生產力。
如果領導班子四分五裂，人心背離，精力都集中在勾心鬥角的個人較量中了，哪有心思搞好工作？
這種現象的後果，都是以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為代價的，實際上跟腐敗無能沒什麼兩樣。
袁啟亮和潘毅在這方面有著一致的立場。
當然，譚斌也提醒他們說：“你們的意見過於一致也是不好的，容易導致領導集團的錯誤。這是有過教訓的。”
潘毅在一旁說道：“這句話很深刻。”
譚斌走之前，沒有對任何人的工作安排問題進行交待，市級各部門也沒相關的人事變動。
在他和袁啟亮、潘毅在一起時，只是很原則地強調了一下：“對於忠於黨的事業的可用之才，是不能埋沒的。”
袁啟亮認真點了點頭。
譚斌調走，袁啟亮任市委書記，潘毅任市長，黨政大權都掌握在他們倆手裡了。
不久，張巖升任市政府秘書長。
他們三人都是從唐寧縣出來的，在那裡有不少熟人和朋友。
有不少人以認識或親近他們為榮。
以前譚斌無論在唐寧還是在懷寧，令所有到家裡來的人望而止步。
所有來譚家的人，首先得先過譚夫人這一關。
而譚夫人原先在唐寧縣財政局副局長的位置上，一副鐵面無私冷冰冰的面孔早已為眾人熟知。
凡是帶禮物的人，一律拒之家門外，並毫不留情的列入黑名單，從此將失去提拔和重用。
譚家門口始終貼著一道指令，讓所有想要跨進這道門檻的人，不得不自覺對照、遵守、執行。
在那道指令中，有一條譚斌的家規：為了相互監督，每次進家門拜訪的人數不得少於三人，單獨拜訪者一律不見，弄得有些想打擦邊球和私下做小動作的人無從下手，無機可乘。
但對於袁啟亮、潘毅、張巖三人就不同了，在他們剛剛上任的幾個月起，家裡每天的客人絡繹不絕。
而且每天接待的人，都是為了拉進關係，要麼是為了調動工作，要麼就是為了晉級。
袁啟亮是書記，潘毅是市長，工作上的好多事情，一般人並不找到家裡來。
而張巖這個市政府秘書長就不同了，除了上門求辦事的之外，政府事情雜，經常有各部門的領導在下班之後來找張巖，特別是一些突發事件，必需及時處理。
張巖的老婆林玉蓮，幾乎就成了家裡的接待員。
林玉蓮就常常埋怨，家裡有保姆還不夠，還把我搭上去了，看來還得找個保姆才能應付得過來。
張巖看著林玉蓮愁眉苦臉的樣子，說：“我總不能因為客人太多就不當秘書長了吧。”
林玉蓮說：“你當秘書長多神氣呀，可誰知道秘書長老婆的苦衷？
來了客人，稍稍遲緩一點，就害怕接待不周，人家說我秘書長夫人怎麼怎麼了。
可每天都這樣又疲於應付，真是受不了。我現在聽到電話和門鈴一響心裡就發毛！”
張巖也沒辦法，安慰她說：“你要這麼想，假如哪天沒人登門了，可能我這個秘書長也就日暮途窮了。”
雖說有專門機構來負責人事工作，但在提拔和重用問題上，主要領導的意見畢竟起著主導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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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現在的組織部門，在幹部問題上，雖說也高舉著擇優錄用、公開透明的大旗，但其間還是掩蓋著複雜的人際關係在裡面。
沒能力的幹部提拔要透過關係，有能力的幹部提拔也要透過關係，暗中還有金錢鋪路。
這當然就很不正常了。
為此，袁啟亮和潘毅左思右想，決定召集組織BZ和人事局長，在小範圍內開一個碰頭會，專門議議幹部制度問題。
現在要解決的問題是，要使確實有能力、政治責任心強，綜合素質高的幹部，透過透明公開的渠道提拔到領導崗位上來。
把那些才能平庸的、不為老百姓辦實事的自私自利的貪官趕下去。
真正建立一種唯才是舉、能上能下的幹部任用制度。
一方面是在淨化幹部隊伍，一方面也是堵塞和消除腐敗的政治源頭。
潘毅認為，這事要搞就要大搞，來一次大行動，問題的癥結大家都明白，只是研究一個科學的辦法。
因為這本身就是政治體制的一個重要方面，既要謹慎，又要大膽。
如果搞起來，可能就是懷寧市的一次政治旋風，難免要遇到各種各樣的障礙，所以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
甚至要把它當成一場戰役來打，當成一場消除政治腐敗，建立政治文明的戰役來打。
袁啟亮擔心潘毅年輕氣盛，急於求成，目標過高，便提醒他說：“政治體系是一個逐步完善的過程，不要指望在一夜間就能建立一個無懈可擊的政治體系，解決體系內的所有問題。如果這樣的話，就患了政治幼稚病。
當然，也不能過高地估計它的難度，否則就畏首畏尾，便成為了政治恐懼症。”
潘毅建議組織人事部門，用專門的時間，專業的人員，專心的態度搞一次調查研究和民意測驗，先摸清基本情況，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桉，供市委市政府研究。
而且這項工作要秘密進行，不要宣傳，以免引起波動。
袁啟亮說：“這事情不要張揚，不能透露風聲，要防止一些地方搞突擊提幹，突擊調動。”
任務佈置下去，袁啟亮和潘毅就開始考慮一個比較成熟的思路。
為了這個既宏觀又微觀的目標，袁啟亮和潘毅兩人經常在一起討論自己的觀點和看法，有時甚至爭論不休。
沒有下屬在場的時候，他們倆就非常隨便了，也不忌諱什麼，什麼話都可以說的。
有別人在場就不一樣了，畢竟一個是書記，一個是市長，人們喜歡從領導者的對話中揣摩和預測政治風向。
如果去揣摩他們倆的說話，那問題就大了。
所以有時他們在一起探討問題，聲音很大時，知道的倒好，不知道的以為他們在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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