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愛爾奎特微笑著說起蘇墨是個溫柔的人的時候，溫柔的蘇墨正在用相當冷淡的不溫柔的語氣說著更加不溫柔的話語。
“對哦，你的這件事情，真的讓我感覺很無聊。”
他這麼說的。
也許根本沒有料到蘇墨會突然說一句這樣的話，也許猜到了蘇墨會說這樣的話但是腦海的潛意識裡並不願意平淡的接受這樣的話，朱乃很明顯有些茫然，眼中的光芒很是黯淡，肩膀低垂著微躬地站在那裡，就像要小小的蜷成一團一般。房間並不大，可朱乃站在那裡卻彷彿周邊的一切都變得無比遼闊。
而她小到卑微，小的讓人有些心疼。
然而蘇墨卻並沒有心疼。
他只是那般淡然地丟下一句冷冰冰的話，然後那般淡然地從桌子的茶壺裡給自己杯子裡斟滿一杯茶，緩緩地品。
朱乃沒有轉身，沒有看他，或者是因為她已經僵硬在了那裡，腳下好像被水泥澆灌了一般無法挪動。她突然覺得身後那個男人實在是太過冷酷，淡然的冷酷，就好像天在他面前塌下了，都不會有絲毫的所動。
心有些冷。
而這時，蘇墨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雖然朱乃此時發自內心地不想再聽到他的話，身軀有些微微的顫抖。
“我是並不瞭解你和你的父親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雖然大概也能猜到就是——這件神社，應該就是你母親的吧？”
蘇墨依舊喝著茶，表情淡定到彷彿無所事事的樣子。
他並沒有找莉雅絲瞭解過朱乃的事情，在踏入這間神社之前他只知道她有個父親，名字叫拜丘，而且是墮天使一名相當強大的幹部——據他所知，那名拜丘的攻擊力之強在墮天使之中似乎僅次於總督阿薩謝爾。不過在到了這間神社後，朱乃說過這裡在上任神主死掉後就已然荒廢，而莉雅絲之所以將此地保留也完全是為了朱乃。再結合朱乃的巫女打扮，所以蘇墨覺得這裡的上一代神主很可能就是朱乃她媽，而後很可能就再牽扯到的是她爹跟她媽之間的愛恨情仇相愛相殺.......等等等等，蘇墨覺得自己又開始腦補到剎不住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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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聽到蘇墨的話之後，朱乃聲音不算大，彷彿有些類似慘笑著說道：“是，又如何？”
既然你不感興趣的話，這些事情也就和你沒關係吧？
“只是確認一下我的猜測罷了。”
蘇墨聳了聳肩，然後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雖說這茶並算不上好，也就不可說什麼牛嚼牡丹就是。不過朱乃沏茶的功夫很棒，茶水清香怡人。將普通的茶葉泡到唇齒留香的地步，這壺茶也算得上極品了。
“我是覺得，沒人有資格擅自插手你的家事，就算是莉雅絲也不行——所以她這些年也一直都沒有任何表態。”
他的話讓朱乃微微皺眉，她有點不明白。
“不明白我的話是什麼意思嗎？”
蘇墨輕笑出聲，明明上一秒還是冷淡的模樣，下一秒卻露出了溫潤如春的笑容：“我是說，你的煩惱別人真的沒法兒真的有什麼切身的感受，就像我，在看到你的翅膀時我的第一印象就只是保養的不錯，優雅而富有光澤，除此之外再無他想。你一直說著的什麼醜陋啊汙穢啊什麼的，終究只不過從頭到尾只是你一個人的想法罷了，你如此，別人卻不然。”
蘇墨的話讓朱乃兩彎細眉皺的愈發緊湊起來，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男人會突然說出這番話，但卻也隱隱約約有了某方面的聯想。
所以在皺眉的同時，她的臉上也開始有了些許生氣，至少嘴唇不再像之前那般蒼白。
“這是你自己的事情，推大了說也就是你和你父母的事情。這種事情是很難同其他的人產生什麼相關的，其他人也對這生不了什麼重大的影響。就算你能從其他人身上得到些許可憐巴巴的安慰，那也頂多不過讓心中好受一些罷了。這倒並不是說讓心情輕鬆一些這件事情無用，我一向認為擁有一個好心情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過對於你這樣的事情，僅僅只是些許的安慰卻於問題實質並沒有什麼作用，除了也許能讓你短暫地如飲鴆止渴般心情好上那麼一段日子。”
蘇墨又開始給自己慢慢倒茶，倒滿一杯然後喝下，不過這次是小口小口地喝著，就好像是在潤澤他的喉嚨。
也許的確是用來潤喉的，畢竟蘇墨從來就不是個擅長說話的人，也從來都是個話不多的人。也許是沒有那個天分，但他的確是更喜歡安安靜靜地跟人動手——當然，安靜形容的是他的語言。
畢竟吵得再激烈也不如心平氣和地坐下來給對方一拳不是？
“更何況，朱乃你知道在我的眼裡你現在的表現就像是什麼嗎？”
大概是乾燥的喉嚨和舌頭得到了相當程度的舒緩，蘇墨終於放下了杯子，繼續說著。
“像什麼？”
她終於轉過了身，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墨似乎在她臉上看到了兩行不甚清晰的淚痕——
不過這時的朱乃卻也的確是笑著的，就和她平時的笑容一模一樣，眯著眼睛，教人猜不透其中蘊含的情感。
嗯，像蘇墨這樣的正人君子自然是目不斜視，絕對不會偷看因為少女褪下了衣裳而袒露的半邊雪膩。
“你在自己厭惡自己，或者說在自己逃避自己。”
他這麼說著：“雖然每個人對此事都有著不同的見解，但我始終覺得，自己厭惡自己這樣的事情並不合適。”
“......”
朱乃沉默，臉上好不容易重新掛上去地面具一般的笑容也有些行將崩潰。
“你的血脈並沒有做錯什麼，它從來都沒有錯過，只是安靜地存在著。可是你嫌惡它，逃避它，甚至每天都夢想著毀滅它。我沒有那個資格阻止你，畢竟這也是你自己的東西，但想提醒你一點，無論怎樣，那也是你的一部分，無論你喜歡、無視還是厭惡，它始終都是組成現在這個姬島朱乃這個存在所不可缺少的東西。”
“就像我說過，你討厭你的墮天使翅膀，但當你將羽翼撐開的時候我卻覺得有些驚豔，你厭惡它是你的事情，我驚豔它是我的事情，就算你再怎麼自以為別人會怎麼覺得它汙穢，我也不會真的變得討厭它。”
“你誕生在什麼血脈是上天決定的事情，但你接不接受它卻是你自己的事情。”
“這件事情和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包括你的父母。”
蘇墨喝幹了茶壺中的最後一滴茶，他覺得自己的話說完了，他也覺得這壺茶很好喝，雖然到後面已經涼了，他還覺得自己喝的有點多，於是他站了起來。
“我想說的就是這些，茶很好喝，多謝款待。”
他點了點頭，然後走出了房間。
“.......真的，很漂亮麼.......”
良久，人走茶已涼的房間裡，微微一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