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之中,方凌雲是酒量最差的一個,到家的時候,已經處於斷片兒的邊緣,還好叫的酒駕都是正規公司的司機,有根可查的。代駕司機,轉行幹搬家公司的這種事兒,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送走司機,方凌雲用僅存一點理智鎖好門,衣服也沒脫,倒在床上,連鞋都沒脫,斜躺在床上進入了夢鄉。

似霧非霧的夢鏡再次出現,線條的顏色深淺不一,勉強能看出一個輪廓,空洞的聲音再次響起。

哥們最近要發財了,瘦皮鬼想要買的東西,應該是強子店裡放了好久的玩藝,一萬的介紹費少了點,等兩天,去強子的店裡過下手,不知道五千塊能不能拿下,到時候三萬賣給瘦皮鬼,這買賣還有點作頭,不知道五萬他會不會要。

朱欣那娘們,人不咋地,盤兒夠漂亮,條兒也不錯,就她那心思,木頭似的強子和她分了最好了,就憑強子的性子,根本守不住那女人,自己不怎麼樣,眼光高著呢,就姓彭的那半大老頭子,一樣看不住,最多三年,人財兩空。

愛就不要說分手,我的就是你的,錢真的那麼重要嗎?其實,只要你肯回來,我早就原諒你了,我知道以前那家店,是你派人砸的,是姓彭的混蛋找人來關的,我都可以不在乎,只要你肯回來。

什麼前宋的民窯,全是扯蛋,還海撈瓷呢,我看是海底撈用過的碗。

東子該換車了,就那臺老夏利,連修都沒地方修去,聽說再有半年,就禁止上路了,他要問我借錢,到底是借不借呢,借的話兒,多少合適?這事兒,怎麼和老婆說。

張放這哥們太有才了,條幅上的詞兒,也虧得他能想出來,那只綠茶怕是哭暈了,也不知道這婚還能不能結下去。

空洞的聲音不斷變幻著,內容很亂,有些方凌雲一聽就懂,大部分完全沒有頭緒。頭越來越疼,直到將夢鏡中的方凌雲痛醒。

習慣的力量無比強大,抱著欲裂的腦袋,拿起手機一看,早上六點半,正是平時起床的時間。別看方凌雲有些懶散,可畢竟是有工作的人,必須起早,被窩再暖和,也不行。

這腦袋疼的讓他懷疑,衛子強是不是和飯店服務員串通好了,拿假酒當五糧液,這種宿醉頭疼,通常只在喝了兌酒精的假酒才會這麼過份。就算酒後上頭,也不至於疼到這種程度吧。

把腦袋伸進洗水盆中,開啟冷水,衝了三分鐘,冰冷的水不停的刺激大腦皮層,引起另一種疼痛,雖說一樣難受,可比起剛才的宿醉疼要好上幾分。

酒自然不假,小有身家又好酒如命的方凌雲,不說嘗盡天下美酒,至少國內的名酒早就品了幾圈,五糧液是什麼味道騙不了他。

洗臉、刷牙,換衣服,下樓,沿著河邊跑出兩公裡,再調頭回來,四公裡的慢跑,是方凌雲自己定下的必修課。他的工作整天對著電腦,很少活動,興趣愛好也是趴桌子上玩的東西,平時少運動,這可不行,年紀輕輕的,可不敢弄一身病,有錢又有閒,這種美好的生活,多混一天是一天。

回家,沖澡,早上的功課就算完成了,這次換了身平時上班的衣服。下樓,在老地方用過早餐,八點二十分鍾進入地下車庫,新的一天開始了。

新的省圖不在申城市內,距離市區有二十多公裡,交通不是很方便,平時也沒多少客人,多是父母帶著孩子,有空的時候在這裡泡上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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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圖是純公益單位,由政府撥款,免費向全市人民開放,只要拿著身份證,二十四小時都可以進入省圖看書。在省圖讀書室內看書同樣是免費的,想看多久看多久,走的時候送回書架上就好。

至於借書證這玩藝,自然還是存在的,從電腦資料上看,目前發放出去的借書證,足有三十多萬張。看著雖多,事實上,這幾年電腦、網路、手機、平板這類電子設備不斷的更新換代,功能越來越強大,誰會跑二三十公里,就為了借幾本書?

反正從方凌雲進入省圖開始,就沒見過誰拿借書證來這裡借書的。省圖作為新建的公益單位,也與時俱進,開通了網上圖書館,據說最初那段時候,把省圖裡的工作人員都累慘了,連續不斷的工作了半年,還從其它單位借調了上百人,總算把所有的圖書,都掃描進電子書庫裡。

方凌雲的工作是記錄上報損壞的書籍,當某種書籍的損壞過多的時候,添寫一份購書申請表,收集破損的書籍,送到舊書室。除了這些活兒之外,其實他就是個打雜的,哪兒需要就去哪兒。

省圖的面積很大,人員卻不多,主要是因為活兒少。大的單位,都有自己的圖書館、圖書室,再加上電子書庫,誰還來翻紙質圖書?

你一個新人,自然要幹雜活兒,省圖在私下裡,被歸為養老機構,安排省市各級單位的家屬,一來別讓這些人太閒著搞事兒,二來也有一份不多也不算少的工資,了勝於無。前者的作用才是主要的,能進省圖的,通常家裡並不缺錢。

當然了,這麼大的單位,也不可能都是養老的,總要有人幹活,因此就有了象方凌雲這樣的一批員工。

方凌雲小時候練過毛筆字,相當有天份,在他記憶之中,也沒吃什麼苦,就拿了不少的獎,這是他唯一能在天才妹妹面前吹噓的,經常嘲笑妹妹是一手狗爬字兒,其實他心裡知道,妹妹的字兒並不醜,很有女孩子的清秀感。

憑著一手好字,加上十幾張各級書法比賽的獎狀,應聘申請表送上去沒三天就有了回覆,據說是周館長親點招入省圖。

說起這位周館長,還是相當有名氣的,年輕時寫過詩,出過書,一手行草寫的天花亂墜,年紀稍長,轉攻國畫,工筆仕女圖畫的那叫漂亮,比整過容的吸睛效果還好。方凌雲作為業餘玩友,看過周館長的仕女圖,眼睛都要陷進去了,隨便哪一個,要能成為自己的媳婦就好了。

有真本事的人,走到哪兒都吃得開,周館長不僅是省圖的老大,也是省文化界的名人,書法協會理事長、文玩圈子裡的大藏家、人大代表……

一連串的頭銜從頭唸到尾,能把活人憋死。當然,和絕大多數的文化人一樣,骨子裡有那股子勁頭,這種人只適合混文化圈,不適合從政,因此這些頭銜裡,除了排在第一位的省圖書館館長之外,其它的都是虛銜,聽著高大尚,沒半點實權。

都知道文化人不好得罪,就算周長河沒什麼實權,畢竟能力和關係放在那兒,他的學生之中,就有不少從政從商的,輕易沒人敢得罪這位倔老頭。

方凌雲隱約也知道,他能進入省圖,不僅是周館長看順眼了,肯定與死去的父親有拐彎末角的聯絡。別看父親走的早,給他和妹妹的留下的遺產可不僅僅是房產和錢,還有一張他從未接觸過的人際關係網。

他也曾經想要試著接觸,根本無從著手。記憶之中,父親的工作非常忙,很少回家,每次回來都會千方百計的逗他和妹妹開心,可惜和父親一起的時間太短,時間久了,連父親的面貌都有些模糊。

隨著他一點點長大,發現自己家與別人家真的有很大的不同。牆上沒有父母的結婚照,相片薄裡,全都是母親、他和妹妹的照片,父親的照片居然一張都找不到。

當年聽到父親的死訊,母親象瘋了一樣,開車而去,結果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父母去世的時候,方凌雲只有十歲,妹妹剛滿六歲,兩個孩子,自然無法生活,可偏偏就這麼一點點長大了。沒有象其他孤兒那樣,別說福利院,連母親這邊的親戚,都是每年來看探望一、兩次就走人了。

平時的生活,由保姆照顧,保姆經常換人,最長的也沒幹上一年,而且還不都是女的,男保姆比女保姆還多,通常幹上三、兩個月就換另一位保姆,就這麼著,兄妹倆慢慢長大,直到把妹妹送上去花旗國的飛機,最後一位保姆才消失不見。

長大之後方凌雲才反過味兒來,這些保姆就沒一位拿過工資的,父母留給他們的存單,似乎比當初父母去世的時候還要多上幾倍。幾間房產,也在方凌雲滿十八歲的時候,過戶到他的頭上。

回想兄妹倆人的成長經歷,處處透著詭異。保姆換的太勤,沒有哪位給他留下太深的印象,若說熟人兒,也只有那位中年大叔,每年春節的時候,會和他們兄妹倆一起過三十,親手給他們作頓飯,送上新年禮物,接著會在十點之前離開。

小時候不懂事,只覺得這位叔叔的年夜飯作的不好吃,還不如自己的手藝呢,可能收到禮物,還是很開心的,這也是當初兄妹倆,盼著過春節的唯一理由。

快一月末了,春節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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